第16章井中尸：寻找线索
秦蓁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居然忽略掉这么大漏洞。但毕竟之前她未曾仔细观察过杨将军的左手,生怕记错产生误判,这才与李烨快马加鞭返回进一步验证。
他俩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来一回,杨将军足以令真相大白的左手,居然没了。
不要说巧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故意为之罢了。
想到他们辛辛苦苦寻找蛛丝马迹,三法司众人不论官职大小,都将就着睡在锦绣宫院子里,钦天监监正几乎赌上全家性命,白威一双手更是弄得伤痕累累。到头来,不但杨将军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连这该死的小小领队,都要在最后关头给她和李烨挖个大坑,秦蓁不由怒火中烧。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她冷笑着看向领队,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你在杨将军死后布局,我们便束手无策。这世上纸终归包不住火,只要做了,定会留下各种蛛丝马迹。此路不通,我们换一条便是。”
秦蓁说得自信,领队微微色变。
而李烨听完秦蓁所言,像是想起什么,立刻转身往墙角走去。
眨眼功夫,他便捧着一堆碎瓷片回来。只见其中两块上,清晰印着血手印,而那血手印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寻不到拇指。
“这?”领队大惊失色:“这是?”
李烨睨他一眼,语气万分轻蔑:“这是之前杨将军恼羞成怒时,砸本官出气所用的茶杯。本官方才还为此着恼,不过眼下看来,当感谢我这小厮偷袭过杨将军才对。当然,更应该感谢杨将军的慷慨留证。”
“扑通!”领队再装不下去,终于跪倒在地。
“大人!”他红着眼眶给李烨磕了个头:“我们将军……我们将军实在冤枉啊!”
“你们将军冤枉,所以你就戏耍李大人?”秦蓁气结。
“我……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我们将军和李公公白白赴死!”
提到李公公,秦蓁下意识跟李烨相视一眼,眸光皆有些意味不明。
李烨懒得继续跟这厮纠缠,收集好证物,又唤来其他禁军看守现场和人犯,带着秦蓁匆匆离开。
秦蓁见他出了羽林卫直奔北衙大门,不由问:“大人?我们不去查阅李公公的身份文书吗?”
“去!”李烨面沉如水:“但我大唐历任内诸司使的身份文书,都由内侍监保管。故而,没必要继续在北衙浪费时间。”
秦蓁哑然。
无需在北衙浪费时间她同意,毕竟他们一个不留神,杨将军的左手都能被野狗啃食掉,即便北衙曾经存有李公公的身份文书,眼下大约也被销毁干净。
只是,前唐晚期宦官专权,李公公身为服侍过三代君王的首辅大宦官,在宫里的权力甚至有可能凌驾于明德帝之上。否则,因宫变登基称帝的明德帝,也不会至今都不换掉他。
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经历复杂的人物,相关文书又怎么可能和普通太监一样,保存在内侍监?如此显而易见之事,秦蓁不信李烨想不到。
那么,李烨依然坚持前往内侍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烨也没把握李公公的身份文书会存放在哪里,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挨个儿去找。
这办法着实蠢笨,但眼下,却唯一可行,想到三法司的不作为,秦蓁终于感同身受。
内侍监作为皇帝之近侍机构,在宫里的地位十分特殊,李烨亲自敲门,值守太监依旧哼哼唧唧抱怨良久,不情不愿来开门。
秦蓁对宫里这些弯弯道道不了解,自觉缩于李烨身后。
李烨则不卑不亢冲值守太监拱拱手:“公公,我乃刑部左侍郎李烨,特奉命前来查案。”
听闻他是刑部左侍郎,值守太监忙不迭还礼,可脸上笑容未及绽放,便因后半句“奉命前来查案”凝固住。
“查什么查?”他打着哈欠,极度不耐烦道:“我们内侍监只向皇上负责,哪里会有问题?李大人查案该去南衙北衙才是,到内侍监捣什么乱啊?”
平日在坊间巡逻,遇到这等欠抽的,秦蓁几个大嘴巴就打老实了。此时被这么个玩意儿冷嘲热讽,她非但不能还嘴,还担心李烨生性孤傲,生怕激怒对方。
“公公说的极是,但我们大人刚从北衙出来,所以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嘴里陪着笑,秦蓁已从袖袋中摸出两吊小钱递过去。
内侍监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看得上她这两吊小钱?值守太监一把将钱丢在地上,“你小子这等见识,也好意思做左侍郎大人的亲随?还是赶紧滚回家找你娘要糖吃去吧,滚滚滚!莫在此丢人现眼!”
秦蓁前两日跟随钦天监监正急急进宫,满脑子都是查案,哪里想得到带钱?况且她攒下的银子还给李烨都不够,如何舍得乱花?
好不容易割肉般拿出这两吊钱贿赂,对方竟是这般姿态,她有气不敢撒,霎时便红了眼眶。
不过她也知眼下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瘪着嘴挤出抹苦笑,弯腰就要去捡地上的钱。
手才伸出去,一只大手已先她一步将钱捡起,拭干净上面的灰尘,递还给她。
秦蓁一愣,不由抬头。
正对上李烨温柔鼓励,似隐着心疼的眼睛。
他也不说话,将钱递到秦蓁手里,转身就去抓值守太监的肩膀,那白皙手背上隐着浓浓怒意,青筋毕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太监掐死。
秦蓁大惊,脱口喊道:“大人!”
因着她这一声,李烨的手在半空中微顿,杀意怒气立时消散。再伸到值守太监面前时,掌心竟多出一锭银子。
值守太监是个人精,李烨情绪收敛虽快,他还是隐隐察觉到危险。脸色煞白地接过银子,他将李烨和秦蓁带到一栋阁楼前,二话不说便溜之大吉。
秦蓁不由懊恼道:“大人您将那太监吓跑,这下连指引我们的人都没了。”
将将说完,发顶便多出只大手。
那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下,似安慰,又像鼓励:“以后遇到这种人,直接抡拳头揍他,有本官在,无需忍!”
他说得低沉,语气却坚定,大手更是在秦蓁发顶一触即走,却令秦蓁瞬间湿了眼眶。
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即便被义父收留,秦蓁也常常填不饱肚皮。只因见惯世态炎凉,她自幼便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她趋炎附势也好,说她欺软怕硬也罢,只要能活着,她从不介意低下自己的头颅。
可不介意不代表不委屈,识时务亦不代表被人欺负后不会难过。秦蓁努力微笑,忍常人不能忍,张牙舞爪伪装自己,无非是为了活得更好一些,让义父少为她操心些。
然今夜,这一刻,在步步惊心的深宫大内,李烨却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只要有他在,她无需忍。
有生之年,秦蓁头一回意识到,自己也可以活得无比硬气。
“嗯!”她冲李烨郑重点头,唇角漾起甜甜笑容。
李烨的硬气导致工作量增加,好在内侍监管理完善,所有太监的身份文书皆按品级分门归类,上面还清楚标注着在哪宫哪殿当差,查找起来不算太难。
但一个时辰后,秦蓁还是随李烨败兴而归。
俩人并未回锦绣宫,而是先去养心殿。
虎贲军仍替代禁军在殿外值守,李公公的尸体尚留在偏殿,明德帝还在睡梦中,却又有新轮换的太监小心伺候着。
意外的是,钦天监监正和白威居然也没回锦绣宫。俩人看见李烨和秦蓁回来,赶紧迎上前:“如何?你们可有收获?”
听他二人语气,秦蓁便知,白威已将事情大概告知监正大人。
横竖都是自己人,她也不做隐瞒。
叙述完自己和李烨的行踪后,她满面愁容道:“李公公在宫里的势力不容小觑,他的身份文书北衙和内侍监都寻不到,总不能去内帑找吧?”
此言不过是抱怨,亦是自嘲玩笑。不料,监正大人听闻后,却突然道:“李公公乃进士出身,便是皇上的内帑也不可能找到他的身份文书,你跟李大人当去甲库寻找才对!”
秦蓁和李烨同时呆住……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