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姻缘扣：空无神猴
“这些是?”县丞和杜主簿看得双双变色,掩唇干呕。
秦蓁笑笑:“这间殓房比刚才那间大很多,若李大人和我所猜不错的话,鬼脸婆婆当夜应该将它充作客厅之用。”
“那里,”她随手指了指,“似摆放过屏风,很长一溜,比较重,基本上把半间殓房都遮住了。”
县丞和杜主簿不由伸长脖子,果见地上有一溜明显的屏风拖拽痕迹。而在那之后,却是一个个泥瓦垒砌的尸槽。
尸槽这种东西在姑苏一带的义庄比较常见,其实就是把地势垫高一点,避免梅雨季殓房被淹,让逝者死后再承受溺刑。一般若死者身上有些钱物,殓尸人会将他装进薄皮棺材,停棺于尸槽之上,若死者是个穷鬼,那便只能裸身直接放于尸槽上了。
如今瞧着,应该是凶手修缮殓房时,嫌把这些尸槽砸掉太麻烦,张尚书出事那晚,索性搬来些笨拙的屏风遮挡一二。
“唉!”县丞摇头长叹:“想必是那凶手认为屋顶都塌下来了,必不会有人再过度追究,所以才偷了这些懒,该搬走的家具没搬走,该销毁的证物亦来不及销毁。由此可见,他们不但时间很紧,人手也不够啊!”
他才说完,秦蓁和李烨便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有精光闪过。
凶手苦等二十多年复仇,岂会不做好充裕准备?想张俊德大张旗鼓回乡省亲,一路敲敲打打走了一个多月,哪怕凶手再迟钝,也该早早雇好人手、做足准备。而张俊德被吓疯之后,在义庄内足足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凶手为何不来继续善后?
凶手身不由己。他或许是个有固定时间规律之人,譬如,衙门公人,要日日按时点卯,再譬如,他被人盯着,无法分.身。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一直潜伏在张俊德身边,所以才能极了解张俊德的行踪和弱点,在时间不宽裕的情况下,固执己见地选择亲自动手吓疯张俊德,为死去的鬼新娘报仇?
如此,此人是谁?
李烨不动声色丢给秦蓁一个眼神,秦蓁立刻会意:“诸位大人且看这八仙桌,以及这只木盆,和这颗骷髅头。八仙桌摆在客厅里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桌上为何摆放那么大一只木盆?据我所知,这种木盆通常用作装盛食物,譬如做米糕之类。而我昨夜曾与那鬼脸婆婆打过照面,它当时正在吃东西,表情莫名让我想起猴子,然猴子进食方式与人相似,多是用手抓着吃,可昨夜那鬼脸婆婆,却直接用嘴啃,仿佛,它根本没有手臂似……”
“猴子?嘴啃?”杜主簿猛地打断秦蓁的话,惊呼起来:“李大人,秦衙役,你们可曾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般若山中的那场山火?”
“山火?”李烨与秦蓁彼此看看,皆是一脸迷惑。
“看样子你们不知。”杜主簿痛心疾首道:“那场山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当时烧死了山脚下很多人,也连累了山上的猴子。据说,有不少猴子都被山火烧得肢体残破,苦不堪言。哦对了,”像是想起什么,杜主簿道:“奔牛镇般若山上的宝林寺里,便有一只被烧断两条手臂的猴子,传闻那猴子高约五尺半,受佛门香火熏陶,一举一动与人无异,宝林寺的僧侣便给它穿上袈裟,为它取法号空无。这只空无猴子,还被宝林寺的香客们称之为神猴。”
李烨和秦蓁听得双双呆住,瞳眸中,却翻滚着惊涛骇浪。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愿顾爽一行,能带回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秦蓁强行压制住涌动的兴奋,迅速整理好思绪,不动声色道:“多谢杜主簿提供了这么好的线索,不过这空无猴子暂时与本案无关,我提及鬼脸婆婆吃东西,乃是想到,这间有桌子、有木盆被当做客厅的殓房,出事那晚,会不会跟鬼脸婆婆一样,也有人围坐在桌前吃东西?”
“啊!”县丞指着地上的骷髅头叫起来:“我知道了,凶手故意装神弄鬼,先是让张尚书瞧见自缢的鬼新娘,慌不择路下逃进这间客厅,再看见一群厉鬼深夜夺食,直接就被吓得神智全无。”
他这话引来众人一阵沉默,如此完美的一套计划,在那样诡异恐怖的环境和气氛中,只怕不被吓死,已然是张俊德走运。
白莽有些后知后觉,最后一个反应过来,却直冲一面墙壁,冲到近前,几乎要将脸贴在上面。
“大莽,你在找什么?”秦蓁不由跟过去问。
“蓁蓁、蓁蓁,你快来看。”白莽语无伦次地朝她招手:“我昨晚清理这间殓房,剐蹭墙壁时,曾在这个地方发现一撮毛发,当时未想那么多,此时听你和诸位大人的分析,莫不是案发当夜,张尚书慌不择路逃跑时,曾一头撞在这面墙上过?”
听他这般说,秦蓁、李烨、县丞、杜主簿和白威皆围了过来。
这间殓房与之前那间不同,没了屋顶和门,极其亮敞,轻而易举,众人便在日光下,瞧清楚了那几根被血液凝固在墙上的毛发。
秦蓁小心翼翼将毛发取下来,递给白威:“小威,你速速拿去与张尚书的头发比对,看看此物是不是张尚书的头发?”
“好!”白莽拿了便走。
眼看真相在一点点揭开,众人内心却五味陈杂。
谁都清楚,哪怕将案情分析得再透彻,捋得再顺,捉拿不住凶手,一切都是枉然。偏偏昨夜他们曾与鬼脸婆婆正面交手了两次,均未将其拿下,可见,本案想有真正突破,该是多么困难。
白威回来得很快,不过半炷香工夫,他已满脸激动地跑回来道:“诸位大人,不出所料,这几根毛发与张尚书的头发发质、颜色、粗细程度,皆一模一样,确定乃张尚书的头发无疑。”
“如此!”李烨眸光一凛:“我们便猜猜,张尚书连续两度遭受惊吓,会逃窜到哪里吧?”
众人不由自主便挺直了脊梁。没错,两度遭受惊吓,张俊德已是惊弓之鸟,再来一击,方是彻底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这根稻草,究竟是什么?
按照五间殓房的顺序,洞房乃是第二间,客厅居中。在李烨和秦蓁看来,第一间可忽略不计,没有人在受到极度惊吓之后,还会走回头路,跑回去继续撞鬼。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去第一间看了看。不出所料,第一间殓房内空空荡荡,清理走废墟之后,便只剩下一排靠墙的尸槽,其余什么都没有。
再去第四间。
第四间的布局竟与洞房一般无二,甚至于,坍塌下来的屋顶被清理走之后,露出一张被砸坏的床铺,一把椅子,以及一只小小的橱柜。
李烨若有所思:“看来,那鬼脸婆婆做事相当谨慎,竟是准备了两间一模一样的洞房,彼时张尚书不进那间,便入这间,横竖跑不掉便是。”
这话莫名叫人联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县丞和杜主簿相互看看、表情不一,秦蓁三兄妹却因昨晚便分析出张俊德年轻时曾做过阴损之事,低头不语。
一行人又来到最后一间。
这间殓房清理掉坍塌下来的废墟之后,竟出乎意料的干净,便是尸槽,也不得见。唯一残留在地上的,乃是一块长约四尺,宽约两尺的红色木板。
白威将这木板拾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李烨:“李大人,您且瞧瞧,这是干什么用的?”
李烨翻来覆去,没瞧出来,又递给秦蓁。
秦蓁亦是一头雾水。
“让我瞧瞧。”倒是杜主簿主动接过木板。
他先对着光瞧了又瞧,再将木板凑到鼻子底下轻嗅,片刻后,眼睛一亮:“果然是它!”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