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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幕四十六

“故乡人?”蒋鸾之疑惑不解,“你说那几个楼述人是……”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软软瘫进皇帝的怀里。陆安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皇帝将人打昏,又将人安置到跪垫上。

“孩安你是在气恼舅舅。”他再次站起,微微蹙眉,语气不悦。

“若不是我遇到烈马台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被骗得这么惨。刚才我说,她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骗过我的人,你也是。”她冷笑,“楼述边境十城的防御图是不是在你这里,你指使蒋含章盗图,又让他女儿将图带回熙梁,你不只是想做东朝的皇帝,你是想做天下的皇帝!”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杀害蒋家人的,是你,还是李贼……或许也不用问了,泥潭之中,有谁是无辜的。”她目光流转过二人,最后落在地上昏迷的女人身上,加重语气,“谁都不是无辜的。”

皇帝很是冷静,他赞叹道:“朕的甥女果然聪慧无双,一点就透。朕是天子,从古至今哪个名垂青史的帝王不用血和骨铸功碑?朕不仅要青史留名,还要做千古第一!楼述,不过是块垫脚石,是朕开疆拓土的试刀。”

“你疯了。”奚孩安摇头,“父子相承,你和烈帝一样疯魔。”

皇帝并没有否认,只是又逼近一步,将手缓缓伸出:“那么朕的好外甥女,你既然知道了,就要做出选择,你是想做东朝的郡君呢,还是楼述的公主?”

奚孩安没有避闪,任那手指抵触自己的心口,心脏跳动,东朝、楼述两族的血脉在这里融汇交合,你我不分,可是现在她却要做出选择,生生将两种至亲血脉分离?

“我要杀李贼,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合作。”她清淡开口。

“漂亮!”他收回手指,露出满意的笑容,“明日是节后朝见,朕会将一位高功送到李府为李国公祈禳纳吉。”

奚孩安没再说什么,而是再行君臣之礼,拜别皇帝,准备离开。她突然停下脚步,“陛下要如何处置她。”

皇帝有些意外:“她么?孩安你还不知道吧,此女天资非常,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他又笑,“你很快可以叫她一声舅母。”

“呵。”奚孩安篾笑一声,大步离开。

四野静谧,人人都出门庆祝节日而此刻这条小巷到变得空无一人了。她推开小院的门,鼻尖很敏锐地捕捉到一股微缈的血腥味。奚孩安踏步走进,手紧紧按住后腰,掩月刀柄沁凉如霜。

她径直走进厨房,放下握刀的手,搂起地上气息奄奄的老人。

“秦翁。”她替他拭去嘴角流出的血,地上血迹已干涸,预示即使程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

老人枯瘦的轻轻扯上她衣袖:“大人不必有此神情,兔死狗烹罢了。”

奚孩安低声道:“蒋小姐入宫,此生荣华富贵不缺。”

衣袖轻了,他已将手放下,目光轻飘飘没有焦点,用尽余力悠长叹息:“那就很好。”他突然又看向奚孩安,“大人很像老奴一位旧主,”他喘歇片刻,“初时老奴奉旧主之命留在蒋大人府上,天长日久认了新主,不过那位旧主……也故去多年。”

奚孩安愕然,继而苦笑:“望你黄泉之下得见想见之人吧。”

没人再答话,秦翁已经悄么声儿没了生息,双目闭阖,如同睡着一般,他这人就连死都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来与走,世道荒唐,也算走过一遭。

她敛好秦翁,在厨房里顺手点上一把火,火势凶猛很快就窜上房梁。推开院门离开时,意外地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蒋鸾之还是傍晚时出门的模样,也不过几个时辰,物是人非,世殊时异到如此,令人唏嘘。她眼神有些震惊,探头看到奚孩安身后火光冲天。已经有邻居发现走水,巷里开始聚集起人群。

“陆安……大人,小女前来向你辞别,感谢多日的照顾。”她低头行了个福礼。

奚孩安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意思是不必。

“小女……我,我确实骗了你,家人被屠杀当夜,父亲将我叫到房里,令我默记下布防图,并嘱咐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直到见到那位。家父之命不敢不从,我也不是有意欺瞒,我也根本不知道陆大人和楼述还有关系,若我早先知道的,也不会……”她绞手嗫嚅,很是胆怯。

奚孩安摆手让她不要再说,见救火的人群越聚越多,她欲离开,“秦翁听闻你即将入宫,他走得很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蒋鸾之自言自语,“等一下陆大人!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还想……”

奚孩安突然回身,向她行了一个大拜之礼,这是外臣见宫妇的礼:“臣为外臣,您在后宫,身份有别,宫规森严,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为好。”说罢,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逆行而上,逐渐消失在前来扑火的人群之中。

苏苏,你不知道,我起初看她,原以为是看到了自己。奚孩安越走越快,似乎是非常迫切地想逃离什么。我和蒋鸾之一点儿都不像,却很羡慕她,真心希望可以把自己活成她单纯乐观的模样,可是直到今夜我才发现,那都是假的。

假的,罢了罢了,又有什么是真的……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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