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林昭察觉到自己的话又勾起了易冉不好的回忆。他环顾四周,走到了她的电脑桌前,低头去看她摆放的画。
有些画画的比较精细,有些是草图,虽然寥寥几笔,但人物的身形和神情都勾勒得很好。
在画画这件事上,她从小就很用心。易冉见他在出神地看自己的画,注意力被转移了点,抬起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林昭看了一会儿点头:“还可以。”
说着他拿起一张几张画稿,易冉看了一眼后,忙夺了过来。
“瞎画的。”
她以前挺爱天马行空地幻想的。追顾则宴的时候,她会想自己以后真恋爱了,会有多少浪漫的场景。有时候脑洞大开了,还会随手画几幅,就跟漫画一样。
他现在看的几张画,就是她在给顾则宴做盒饭。当时她比较笨拙,切菜的时候,好几刀都切到了手上。
易冉端倪着他的反应,就见林昭把目光投向了她,他一言不发,脸上虽然看不出愤怒,但是整张脸冷得可怕。
“这是几年前画的,已经是废稿了,我准备扔了。”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易冉现在由衷的觉得,自己还是得和林昭保持点距离。这一朝亏欠,永远都矮人一头。她面对着他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画得挺好的,肢体动作都很自然。”
他语调平静,易冉听不出揶揄,也听不出嘲讽。
然后林昭就背过身去,很认真地看她桌上余下的画。
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易冉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虽然意外,她还是接了,然后手机里就响起了顾则宴气急败坏的声音。
“易冉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大,大的她耳朵都要聋了,易冉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林昭听到了异响,将视线投向她。
易冉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果断的挂断了电话,把那个电话拉黑。
林昭看她将手机扔在了床上,问道:“是他?”
易冉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了一句:“已经分手了,没必要接了。”
“从他的话看,他没觉得你们分手了。”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我反正是不要他了。”
林昭原本在看画,听到这话,手指在纸张上一顿。他神情给人一种飘渺又捉摸不透的感觉,他似乎是被触动到了,眼底有深思。
正当易冉以为他生气了,就看到他又和没事人一样,翻看着她的画作,脸上没有波动的接了一句:“这种事,要跟人说清楚。”
“你不是小孩子了。”他又扫了她一眼,然后又把手上的画放下了。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闷了。易冉头低着,想了想跟他说了实话:“我很认真地跟他说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想干什么。”
想了想,她觉得有点委屈,但又明白自己现在这境地就是自作自受,她也没脸掉眼泪。
“其实他不喜欢我的,我们平时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最长的一次,我们三个月没见面。我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奇怪的,我说不要他了,他反倒自己来找我了。”
林昭听着她的话,原本放在裤腿边的左手,插到了口袋里。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情绪像是潮水一般,要从他的身体里涌出。
他牙关紧闭,极力克制才没有失态。等缓和过来后,他侧过头见易冉头低着,一副难过的样子,便说了一句:“那就不理他了。”
“嗯。”
张云春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易冉看到满桌饭菜开心不已,还跟他们安利沈艺竹做的炒饭。
“张姨,我的助理人超级好的,做的东西也很好吃。”
“囡囡喜欢就好,张姨以前就希望你能多交点好朋友,你总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画画,我都怕你憋坏了。”
“那不是以前性格不太好嘛,没人爱跟我玩,我现在已经变了很多了。”
听到这样的话,张云春的脸色沉了下去。
“胡说,咱们家小姐的脾气是最好的,以前你的那些小姐妹,都不是好人,她们说的话,都是不能听的。”
易冉咬着筷子,心虚地笑了笑,然后左手抚上了张云春的手背,冲她撒娇。
“张姨,咱们看待事情要客观,我以前是个什么德行,我自己清楚。”
张云春越听越难受。她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从来都是耀眼无所畏惧的。
可现在,一直在说自己不好,这是怎么了。
要是让她爸爸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心疼了。
“好了囡囡,不说话了,张姨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菜,明天张姨买了材料过来,给你煮奶茶好不好?”
易冉馋张云春的奶茶好久了。和顾则宴在一起后,压力最大的那会儿,她想喝奶茶想喝的要疯了。跑遍了所有知道的奶茶店,一家一家的尝,可都不是那个味。
她觉得心里暖洋洋,心脏沟壑处欠缺的那一块,好像在慢慢地补回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吃完饭后,林昭和张云春一起洗碗。他脱了西装,里面是一件铁灰色的衬衣。他肩宽腰窄,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特别好看。
张云春偷偷瞄了一眼在喝水的易冉,压低了声音,对林昭道:“小冉这些年过得挺委屈啊?”
“嗯。”
张云春叹了口气:“她爸爸也挺担心她。不过她爸现在年纪上来了,脾气倔的很,明明不舍得女儿的,可偏偏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林昭没有马上接话,张云春摇了摇头。她和易冉她爸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林昭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如果易冉和他在一起,肯定能幸福的过一生。
不过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易冉把林家人都得罪了,他俩之间应该没有下文了。
张云春叹了口气:“希望以后别再委屈了,我看着都心疼。”
水龙头的水刷刷的往下冲,林昭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被水溅到了,留下了一些水渍。他神色微动,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
他唇角微勾,眼底染上了情绪,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温情,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句话脱口而出了。
“以后不会了。”
张云春愣了一下,林昭这时候已经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他将碗筷一一擦干净,将手擦干后,将袖子放下来。
在扣袖扣的时候,易冉过来了。
她扶着墙,一跳一跳地到了厨房。张云春一看她这样,顿时就急了。
“小祖宗,你安分点啊!”
“我想喝冰箱里的柠檬茶。”易冉笑眯眯地说,眼睛里满是娇憨。张姨今天来,她特别的高兴,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变任性了。
“那你说一声不就行了,我来给你拿。唉,你记得啊,刚刚吃完饭不能马上喝冷的,等一下再喝知道吗?”
“知道。”易冉笑眯眯地保证,刚要接过张云春递上来的柠檬茶,就被林昭截了胡。
她恼怒地盯着他,伸手要去拿,但身高优势在,林昭只稍稍抬高了手,就让易冉扑了个空。
然后,他还很恶劣的,把柠檬茶放在高处的橱柜那里。易冉现在就一只脚能使劲,根本拿不到。
张云春来哄她:“好了囡囡,等柠檬茶不那么冰了再喝。咱们好久没见了,出去说说话。”
张云春扶着她去了客厅。中途林昭有事,在厨房里打电话。
易冉朝里面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张云春说:“张姨,我爸爸现在怎么样?”
“一切都好,就是寂寞了,想你陪在他身边。”
易冉低落地叹了口气:“我以前太任性了。”
“你爸爸现在已经不怎么生你的气了,过段时间你就回家,好好跟他撒个娇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我得给爸爸争点气才行,我现在在努力工作,网上能看到我的画了。”
“你爸爸可是把你的图全都打印下来保存呢,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可高兴了。”张云春笑眯眯地说着,然后意有所指得看了看厨房里的林昭。易冉看出她的意图,轻捶了一下她,张云春摇了摇头,想劝两句,但想着年轻人的事,他们旁人还是不要插手太多比较好。
“你爸爸有时候会把林昭叫过来,问你的事。”
易冉愣了一愣。
“爸爸让林昭……给我开后门吗?”
张云春一听就气笑了:“你这孩子,就不能把自己想的优秀一些嘛!你要不是这块料,林昭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
易冉稍稍定心了些。
她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心道他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小心眼。
这时候林昭出来了,张云春看他神色严肃,就问:“是有急事了吗?”
林昭:“有一份要紧的文件,现在要我去处理。”
张云春:“那你忙去吧,我再跟小冉说会儿话。”
林昭点头,视线投向了易冉,就见她把视线投向了另一边。
他垂下眼,想了想,折了回去,把刚刚放在柜子上的柠檬茶拿下来,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他和张云春礼貌地道了别,就转身出了门。
张云春:“林昭真的是个贴心性格。”
易冉默不作声,没有接话。
她虽然和顾则宴分手了,可没有想过要立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尤其是林昭。
易冉不觉得,他们会有以后。
顾则宴今天几乎要疯了,他今天精心准备了花束和礼物去了易冉的家。结果敲了门是房东开的,对方告诉她易冉已经搬走很久了。
这个变故打的他措手不及,想给易冉打电话,可自己的号码被拉黑了。他借了助手的手机打,可是刚开口,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又是拉黑的状态。
抄袭事件的时候,他有去创维那找她。可还是因为被别的事耽误了,没有等到她。
他们好像一直在错过。
他现在开始恐慌了,易冉是不是铁了心要跟他分手。
晚上,他心情烦闷,在酒吧里喝酒。朱鹏陪着他喝,这时候他也不好数落他什么。
其实当初他就断言,顾则宴有后悔的一天,却不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没一会儿,郑媛和梁言来了。看到梁言,朱鹏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喝了这么多?”梁言要将他手里的杯子拿来,顾则宴手躲开了,梁言扑了个空。
“烦。”顾则宴垂着眼,没有去看梁言。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烦躁。
郑媛吓了一跳,顾则宴从来没用这样的态度看梁言。她担忧地望向身边的好友,就见她铁青着脸,脸上的笑容都很勉强。
梁言强撑着,柔声道:“怎么了,公司遇上事了?”
顾则宴没回,朱鹏替他说了一嘴:“没什么,就是易冉不理他了,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梁言心弦一跳,还没等再问,郑媛已经急吼吼地说话了。
“她是欲擒故纵吧,也真是心机……”
没等她话说完,顾则宴就把手上的杯子一摔。
啪!玻璃碎裂的声音,褐色的液体溢得满桌都是。裂成两半的玻璃杯在桌上打着转,那声音听得人心惊。
郑媛不敢再开口了,顾则宴没再说话,径直下了位往外走。
梁言追了上去,叫住了他。
“阿则!”
顾则宴停下脚步,脑子里闪过的,都是郑媛的话。
他低下头。这些年创业,他都把脊梁挺得直直的,到哪都不愿落了下风。
可现在,他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身体佝偻着,姿态难看。
他轻笑一声:“我……倒真希望,她是欲擒故纵。”
梁言……
夜晚,易冉伸了个懒腰。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今天张姨来,她好高兴,感觉自己的目标也更明确了。
她慢慢地离开位子,准备洗漱睡觉。
小区外的街道里侧,停了一辆黑色宾利。老旧的小区,路灯不是太亮,车子好像隐藏于黑色幕布里,让人寻不到踪迹。
林昭坐在车里,左手慵懒地搭在车窗沿,指间有一点猩红。他只在烟刚点燃的时候,抽了两口,然后就任凭它慢慢燃尽。
那一户的灯慢慢的暗了下去,窗帘后的人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眸色深沉,目光和早上相比,要更加肆无忌惮。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户人家,良久才收回手。
他将烟掐灭,慢慢地等自己平复。
他在心底,默念了她的名字。
他从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别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