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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张幼双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走到了俞峻身旁,正准备开口。

万万没想到,看到她过来,俞峻往旁边走了两步,走到一边去了,离她保持了丈远的距离。

张幼双:“……”

虽然知道俞峻不是这个意思,但张幼双尴尬得脸色都红了。

俞峻看了张幼双一眼,情知她误会了。

本不欲多话,却还是出言多解释了一句。

“我身上有病气,怕过了病气给先生。”

“哈哈哈我知道,原来、原来如此。”

张幼双内心一阵忐忑,干笑了两声。

“先生,她们是我的朋友……”张幼双诚恳地问,“如果我想替她们赎身,不知可行不可行。”

俞峻也没问缘由,只道:“这么多人,鸨母必定不肯。”

张幼双鼓起勇气:“先生可有良策?”

她这话就差明示了。

俞峻果不其然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静静地洒落在她身上。

“先生既决心帮她们赎身,可以帮她们想好日后的生路?

你不可能帮她们一辈子。”

这个也是她在考虑的问题。

“……想了一些,所以打算回头征求她们的意见。”

张幼双她本来都已经鼓起了勇气,在这目光之下又突然又蔫吧了下来。

主要是这视线冷冽,静静的,却好像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好像是在看她几分真心。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瞬,俞峻又收回了视线,颔首道:“先生既有此意,我聊且帮先生问问。”

……这是?

张幼双惊讶地抬起了眼,成了的意思?

!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顺利到几乎不可思议。

孟敬仲带着孟屏儿先回了家,俞峻也答应了她的请求。

小玉仙送张幼双到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孟屏儿和刘月英相继离开后,扭头和李三姐等人说了些什么,紧跟着就走上前来。

事已毕了,她反倒有些怯生生的了,有些畏惧她和俞峻的身份,又有些自卑。

“今日,实在是谢谢你帮我们。”

“这是我举手之劳。”

张幼双摇摇头,斟酌着说,“娘子能随我来一趟吗?”

小玉仙虽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跟她走到了一侧的角落里。

张幼双这才吐露出自己的计划。

“虽然说出来比较冒昧,但是,我想替你们赎身。”

小玉仙睁大了眼。

赎身?

!她、她没听错吧?

!

呃……她知道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段话确实很像骗子啦。

张幼双挠挠头,苦笑了一下,又解释了一遍。

“我是真心的,今日看到屏儿与月英……我想,我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这才叫你过来,想要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

见状,张幼双又解释了一遍,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诚恳。

小玉仙脸上的震惊之色这才缓缓收起。

不是她不信,主要是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可是……张幼双的这个想法又是如此诱人,令她难以拒绝,哪怕这最后成不了,她也心甘情愿一试。

“我、我明白了。”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响起了一声啜泣声。

小玉仙眼眶已然红了,低下头揩了一把眼眶:“我、我会询问大家的意见的。”

“哪怕这事最后成不了,也多谢你,多谢你为我们做出的这一切。”

……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幼双本来想安慰几句,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至少,她现在无比庆幸她刚刚那个选择。

张幼双……

张幼双心神一松,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你选对了。

……

杨柳婀娜绰绰,笼罩了几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在绿杨里某个隐蔽的拐角,四个少年,面面相觑,看着绿杨里门口这一幕,谁都没开口说话。

就这么一个个沉默了下去。

过了半晌,唯有祝保才往墙脚上使劲儿一跺。

却是只踹下了些许墙灰下来。

“走吧。”

少年嗓音闷闷地,凌乱的头发搭在眼前,眸色晦暗得看不分明。

却说回了书院向俞先生禀明了这事儿之后,他们心里一个个就和猫抓似的。

到底是没忍不住,就这么又鬼使神差地倒了回去,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几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非但是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了孟敬仲抱了个姑娘走了出来。

看到了张幼双叫她孟屏儿。

孟屏儿。

孟敬仲。

四个人一阵哑然。

本来是存着点儿玩闹的心思过来的,结果此时却好像被人闷头敲了一棒!

有种窥见了隐私,还是那种特别沉重的隐私的负罪感。

怪不得张幼双平白无故地会来绿杨里,怪不得只叫上孟敬仲不叫他们。

且不说孟屏儿与孟敬仲。

那被送出去的刘月英,他们也是看了一清二楚,这股臭味儿一直飘到他们跟前,熏得他们差点儿就吐了出来。

沈溪越微微睁大了眼。

他……从不知道这些会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文人墨客一向是不吝惜笔墨在身上的,他们用尽缠绵的、暧昧的、靡丽的笔触描绘着们,描绘她们的香肌桃腮,赛鸦鸰的云鬓乌发。

就连描写她们的哀怨与痛苦,也是动人的,温驯无害的,不过是帘卷西风,又或是独上江楼望断天涯。

她们的住处,也都是那芙蓉帐、翡翠屏,也都是那华堂秀幕,瑞兽香云。

待她们年华老去,也无非是嫁予商人为妇。

可是,不是这样的!撕开这暧昧的靡丽的外表,露出来的却是如此血淋淋的悲惨的结局。

远远地就看到刘月英那一身的瘤子和烂疮,沈溪越一时间竟有些反胃。

这一幕带给了他们莫大的震撼,眼下却是一个个都各怀心思,各自沉默。

特别是祝保才。

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孟敬仲抱着孟屏儿走远了,半晌都没吭声。

“喂,王希礼。”

祝保才忽然打破了寂静,“是不是,咱们斋考列第等循环簿名次靠前,就有膏火银作为奖励。”

“是。”

王希礼明显心神不宁,拧着眉头沉沉地答。

他眼神略有点儿茫然,难得流露出点儿不安和无措来。

这妓子竟然是孟敬仲的妹子。

孟敬仲的妹子至于么?

至于为她哥做到这种地步。

在这一瞬间,忽地,王希礼就想到了自己。

他和家里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和普通人家比,他家里畸形了点儿。

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看着倒是正气凛然,私下里却苟于荣进,冒干货贿,妻妾成群的爹。

一个想方设法拿他争宠的娘。

幼时,他的确还是抱着点儿幼稚可笑的心思的,以为爹娘都是爱他的。

后来年岁渐长,渐渐明白了,有这样的爱么?

但凡没考好,就不给饭,就去关禁闭,就去跪祖祠?

有这像做生意的爱么?

你给一份成绩,我赏你一份和蔼可亲的笑脸。

做生意还没这么锱铢必较呢。

后来……后来他为什么会离家?

是她娘拿给了他一本《五三》。

王希礼嘴巴抿得紧紧的,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他那时候年纪太小,还期盼着点儿所谓的“关爱”,于是他写信了。

本没想着能得到回复。

结果三五先生回复了他,针对他的问题进行了无不详尽的回复和解答。

就这样,他一发不可收拾,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偷偷寄信到伊洛书坊。

先生有的时候回,有的时候不回。

不止指导他学业,也指导他一些生活上的私人问题,先生对他的意义,非止老师这么简单。

多讽刺呐,他爹娘对他的爱还没个陌生人来得无私。

所以,又过了几年,王希礼果断收拾包袱离开了家,然后就到了明道斋。

正因为如此,他实在无法理解孟屏儿和孟敬仲。

至于么?

定了定心神,王希礼抬起头,蹙眉看祝保才:“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保才揉揉头发,吊儿郎当:“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一向没心没肺惯了,就这么被张幼双给塞进了九皋书院,当时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不过开心完了也就算了。

在书院里成了个吊车尾,还挺自得其乐,好像只要考中了九皋书院,打脸了赵良,让他娘高兴了就算完了。

也没留意过考列第等循环簿,可现在,祝保才他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王希礼一直揪着他不放。

将头往墙上一靠,祝保才怔怔看了眼瓦蓝瓦蓝的天空。

忽然想到之前在婶子那儿念书的时候,婶子那句“保儿你为什么要念书”,“你念书是给你自己念的,不是给你爹娘念的”。

除了做官、挣钱还为了什么呢?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

他现在好歹已经有了学习的动力和目标了。

……

沈溪越沉默了一阵子,转身就走。

冷不防却听到身后传来个冷冷的嗓音。

“怎么样?

看到你想看的了?

打算回去大肆宣扬了?”

王希礼面色阴郁,冷冷地看着他,薄薄的上下唇瓣一动,嘴角勾出了个讥讽的笑,“告就告吧。”

沈溪越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什么也没说,将王希礼几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露出了个嘲讽的笑。

“王希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但我沈溪越,还没这么不是东西。

拿这件事来对付你们明道斋。”

王希礼眉梢渐渐皱了起来,下颔线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沈溪越又道:“不过,要我就此放水,你也别想了。”

“孟敬仲固然令人同情,但考列第等循环簿能者居上。”

说罢,转身走了。

自始至终一直没说话的只有张衍,不过这不代表他内心就没触动。

这对他而言,是个很奇怪,也很特别的体验。

少年猫眼澄澈,那双琉璃双眸透过条条垂柳,望向了绿杨里的大门,眉梢无意识地拢紧了点儿。

或许是他记事记得早,说话说得晚。

嘴巴跟不上脑子,大部分时候,张衍都是在看,或者说是旁观。

看得多了,就隐隐对身边的世界有了种抽离感。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更像一个需要静静体察的客体。

除了张幼双……

还有俞先生(这当真奇怪)

所以,他能镇定自若地去威胁李郸。

他的灵魂是一直飘在天上的,可现在突然就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虽然还是无法参与进去,却不妨碍他代入孟敬仲和孟屏儿,换位思考。

慢慢垂下眼,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

和祝保才一样,他想着考试做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张幼双。

至于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太遥远,也太缥缈了。

他知道他这样不对劲。

像个冷静的怪物,所以他也在努力改正。

孟敬仲想护着孟屏儿。

孟屏儿想护着她兄长。

他也有想保护的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或许都有个想要爱护珍重的对象。

推己及人,仁爱待人。

他模糊懂了。

愿你我所爱护的人,都能健康平安,不受欺凌。

这或许就是他要念书要做官的目的。

对于张幼双来说,接下来就是把刘月英送到医馆,由于不少医馆都不愿收治,这中间颇费了一番周折,加了几次钱之后,幸好还是有医馆答应下来。

就在张幼双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交涉成功的时候,刘月英醒了。

因为男女大防,俞峻早就出了医馆,站在外面等候。

张幼双过去看了一眼。

女人还是很虚弱的模样,看到她来,勉强支起身子,眼里已含了泪,欲要叩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简直就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张幼双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实在算不上什么恩公,甚至因为怕传染,此刻都站得都远远的。

望着刘月英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声:“举手之劳。”

刘月英啜泣道:“娘子大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给娘子做牛做马。”

张幼双慌忙摆摆手:“娘子言重了!娘子且在这好好休养……”顿了顿,“总、总会好起来的。”

张幼双发誓,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正常了,就是不知道刘月英到底看没看得出来。

或许是没有,又或许是看出来了,却没有戳破她这善意的谎言。

刘月英只含泪点了点头。

张幼双又安慰了几句,可言语只显得苍白。

欺骗一个濒死的人,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让她觉得压力太大了。

好在刘月英体弱,需要休息,张幼双借机告辞,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她觉得,刘月英肯定察觉出来了什么。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想必已然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否则,她怎么会好端端地说什么来世、下辈子之类的话呢?

医馆外面艳阳高照,可她内心却仿佛压了层乌云,一片阴霾,无心欣赏。

叹了口气,张幼双看了眼不远处的俞峻,发自内心地说:

“俞先生,今日多谢你了。”

她心情实在太过沮丧和郁闷,沮丧于自己的无能。

俞峻看了她一眼,见她臊眉耷眼的模样,却破天荒地多安慰了一句:“先生已然尽力,无需自责。”

他本来已做好了决定,除却书院里那些必要的接触,不与张幼双有过多的交往。

今日是个意外,孟敬仲是他学生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一趟。

张幼双则令他微感诧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理。

虽接触不多,但他已然明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莽撞、冲动、粗心、骄纵、爱嘚瑟,有点儿倔和钻牛角尖,偏偏却心怀正义,大是大非上一向拎得清。

这般莽撞的性格,与他可谓是走了两个极端。

张幼双惊讶了一下,又揉揉脑袋,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安慰。”

眼看着都中午了,张幼双主动提议道:“今天实在麻烦先生了,我请先生吃个饭吧?”

俞峻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也不想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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