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弥留之际
她抚摸着肚子:“我以为我不怕死,我怀孕决定要下这孩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到今日的结局了。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些天我看着阿野一次次崩溃,我后悔动摇了。”
“我觉得他需要一个孩子陪着他度过漫长的岁月,给战家一个交代,可是我忽略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纪婉哭得像个孩子,看得简歆月有些揪心。
“阿野说,他永远都不会喜欢这个孩子,不可能从心里真正地接纳他。怎么办?我看过沉渊和他父亲的相处模式,两人都互相怨怼,没有一天的日子是好过的。”
纪婉说到这,紧张地抓住简歆月的手。
“求你,多帮我照看照看这个孩子好不好?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妻子,现在也是不称职的母亲,我求你了……如果阿野无法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你可以帮我养着他吗?就当我求你,我给你跪下磕头!”
一个母亲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谁的孩子不是心尖肉?
简歆月一时间难以拒绝。
“好,我答应你。”
“谢谢。”纪婉感激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医生推着仪器进来,要检测胎心。
她这种情况,基本上隔几个小时就要监测一下。
简歆月听到了那久违的心跳声,她曾经也拥有过两个孩子。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强劲有力,似乎在努力活着。
但后面突然胎心慢慢降低,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简歆月慌神了,立刻去叫医生。
医生匆匆赶来,神情严肃。
“胎心过低,孩子有缺氧的危险,可能要提前准备手术!”
“家属呢?家属在哪里?”
简歆月慌神了,紧紧握着纪婉的手。
“别怕,我去找战野回来。”
“歆月,我怕……”
纪婉更加害怕。
“医生,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现在还需要做一些术前准备,大约还有十几分钟的样子,简歆月冲出病房,四处寻找战野的下落。
她一边找一边给霍沉渊打电话,但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匆匆发短信。
【纪婉姐手术提前了,我找不到战野!】
霍沉渊一个人狼狈地躲在车上,就像是缩头乌龟。
简歆月给他打电话,他以为是要劝说他,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现在纪婉的样子。
可看到这短信的那一刻,他心脏狠狠一沉。
如果不能和纪婉好好告别的话,那以后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那一瞬,呼吸都是灼热疼痛的。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疯了一般朝着住院部冲了过去。
他也试图给战野打电话,但是关机的。
他匆匆赶到病房,纪婉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推在了担架床上,准备送往手术室。
简歆月已经在手术同意单上签字。
“纪婉!”
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声音竟然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纪婉带着氧气罩,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是深深看着他。
就这样,人被推到了手术室。
霍沉渊在门口来回踱步,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就像那天一样,简歆月出了车祸,医生告诉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很可能一尸三命。
他在外面乱了方寸,不信神明的人,将自己所知道的漫天诸佛求了一个遍,愿意折寿愿意重塑金身修建庙宇……只希望简歆月能活着。
现在,他同样心慌。
因为纪婉是条不归路,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战野呢!”
简歆月现在是唯一一个还可以安静思考的人,她心里也急,但很清楚,如果战野再不来,就见不上纪婉最后一面了。
战野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霍沉渊也没了主心骨。
“去找!现在等也没有用,必须在纪婉姐出手术室前找到,说不定他们夫妻俩还有说说话的机会。”
霍沉渊咬紧牙关,深深看了眼紧闭的门扉,然后转身离开。
两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将整个医院都找遍了,战野的车也找了,却没有找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手术部那边打了电话。
“产妇大出血,家属要过来一趟,可能……”
医生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不用说大家也心里明白。
纪婉快不行了。
纪婉被推到了房间,身上盖着一条蓝白相间的被子,那鲜血渗透染红了被褥,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双目迷离,明显是快要不行了。
她看到门口有人,眼底找了一丝光彩,但没看到最想见的那个人,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战野……战野马上就要来了,你再等一等!”
简歆月哭红了眼。
霍沉渊一句话也没有,可他不敢上前。
不敢接受纪婉正在远离他的事实。
“歆月……孩子……你去看看孩子。”
简歆月看到一旁的婴儿床,护士刚刚喂了奶,孩子吃完后就安静地睡着了,睡着还在吃手。
是个男孩子。
他的安逸和病房里浓郁的死亡气息截然不同。
外面,是漆黑的夜,即将有一束破幕的光刺穿无尽黑暗。
有一个生命正在茁壮成长,而有一个生命在无情凋零。
“孩子……孩子很可爱。”
她泣不成声。
“你……你替我抱抱她,我实在没力气去抱了。”
她声音苦涩,艰难地说出来。
麻药还没过去,浑身虚弱,半点力气都没有。
她也感受不到痛,但能感受到那些血液争先恐后地离开她的身体,像是离开了束缚它们的牢笼。
简歆月依言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
她没抱过新生儿。
这孩子虽然是早产,但是体重达到了五斤,不需要住保温箱了。
孩子长得很好,可见在肚子里一直很卖力地吸收营养。
他可能也觉得母亲快撑不住了。
“很可爱,嘴巴鼻子像你,眼睛眉毛像……像战野。你看他的头发多好,我还没见过哪个刚出生的孩子,有这么多的头发。”
孩子感受到有人抱他,以为是母亲,下意识地朝着她怀里拱着,似乎在寻求什么安慰。
纪婉贪念地看着孩子,简歆月赶紧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靠得她更近一点。
纪婉拼命地想记住,但是眼泪止不住地流,模糊了视线,孩子的脸也记不清了。
她知道自己快要走了,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她狠狠心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霍沉渊。
“沉渊,过来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