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孽孙和贤孙（1）

直到晚幕拉开,纪纲才从朱允炆的郡王府离开。而这期间,朱元璋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不做声,他只是在等,只是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纪纲离开后,走的是正门,这和来时一样。好像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旁人看到。

“走了,咱们进去。”

朱元璋看不出怒意,摆摆手,由赵思礼掺着,走向郡王府。

郡王府门口,小喽啰正在闲聊,看到朱元璋走过来。他们不认识朱元璋,可他们认得朱元璋身上的衣服。这一身九龙紫袍,整个大明朝有资格穿的人,不超过两个。

“小的参见皇上。”小喽啰跪在地上,动作娴熟。

朱元璋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才开口说话,“咱不是皇上了,你们起来吧。凉郡王在哪里,去,告诉他,咱来了。”

凉郡王,是朱元璋给朱允炆起的,也参考了陈则武的意见。

步入正厅,朱元璋还可以看到纪纲在这里,没喝完的茶。这是福建的山茶,是去年春天进贡来的,宫里每一个皇子皇孙都有。

这品山茶,朱元璋喝着喜欢,下令赏赐给太子朱允熥。后来又是觉得不妥,于是改为赏赐给所有的皇子皇孙。

“皇爷,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查查。”身边的王越先开口了。

朱元璋怒道,“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再敢胡言乱语,掌嘴。不要高看自己,咱能用你,也能不用你。”

随后,朱元璋坐在会客厅的主位上,盯着那半盏残茶发呆。

“孙儿见过皇爷爷,皇爷爷身子康健。”朱允炆带着府上所有的人过来行礼。

朱元璋轻轻点头,示意周围的侍奉全都退下。用手指着桌上那半盏残茶,眼睛看着朱允炆,“刚刚家里来了客吧,茶都没喝完。师傅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浪费。”

朱允炆对于朱元璋看过来的眼神并不躲闪,“孙儿知错了。师傅教导孙儿,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古人教诲,不敢忘记。”

随后,朱允炆端起那杯喝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接着开口说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朱元璋诧异的看着朱允炆,半天才开口,“这是你说的?”

“前面是唐时李商隐的名句,后面的那是孙儿的有感而发。”朱允炆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如果是陈则武在这里,他也一定会感到诧异。

他诧异的点在于,朱允炆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恬不知耻。

“说的不错,也要做到。”朱元璋不吝赞赏。他的目光时刻没有离开过朱允炆,他想要把这个孙儿看穿,“刚刚是谁的。”

“清河县丞纪纲。”

对于朱允炆坦率,朱元璋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朱元璋又问。

朱允炆点点头,“孙儿知道,他原先是锦衣卫的人。皇爷爷裁撤锦衣卫后,他去了清河县做了清河县丞。”

并没有提及纪纲和李保的关系,不过,朱元璋几乎可以确定,他这个孙子是知道李保的。

陡然间,朱元璋有些自嘲,李保连朱允熥都不知道,朱允炆竟然先知道了。

“既然知道他原先是锦衣卫的,你为何还和他有着来往。”这才是朱元璋最想知道的事情。同时,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令他萌出杀意的事情。

由于毛镶跟着蓝玉北伐,去了北边。王越又肩负着群臣的事情。所以,对于朱允炆的监视,就交给了李保。

而李保身有隐疾,日常走动也成了问题。因此,这件事就落在了李保的徒弟纪纲的身上。

恰恰这个时候,纪纲随意出入朱允炆的郡王府。似乎和朱允炆的关系,还相当的不错。

朱允炆自然不知道刚刚的那一瞬间,朱元璋已经想了那么多,甚至定下了很多人的生死。

“回皇爷爷,纪纲原是个读书人,擅长书画。孙儿近日,在府中作画,偶有心得,因而同纪纲交流心得。”朱允炆笑着回答。

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回答朱元璋下一个问题了。

可是,朱元璋的下一个问题,让他猜错了,“咱问你,你那个有感而发,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嘛。”

朱允炆眼睛里一瞬间的慌乱,立刻被朱元璋捕捉到了。重重的寒意,在朱元璋的眼眸里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