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对弈（2）

短暂的安静之后,朱元璋说出了让陈则武永远忘不了的一句话。

“咱,觉得,你和李善长一样。都是户部尚书,都是文人却不站在文人这里,都护着常家。”

熟读《明史》的人,都知道,在书中,有这样一段经典的对话。

上曰:“卿知宪乎?”

善长对曰:“悉习。”

帝慨然曰:“卿与杨宪等同其心。”

这段对话发生在洪武二十三年,当年杨宪为张温求情,这一年李善长替常茂求情。也就是这一年,李善长被罢官,不久后就被问罪。

朱元璋的眼神,十分凌厉。即便不去看,陈则武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目光。

“臣,不敢。臣年小身微,不敢同李善长相论。”陈则武强装镇定,实际上,他的手心已经渗出细汗。

似乎已经很久了,陈则武没这么紧张过,心跳没这么快过。

这个样子,朱元璋完全看在眼里,他淡淡的开口,“你年岁不大,却和李善长一样,工于心计。”

这句话,让陈则武彻底慌了。

朱元璋缓缓的站起来,他很少用这样的眼神,去看陈则武。

以往,陈则武无论做什么,朱元璋都会支持。而这一次,当陈则武想保常家的时候,朱元璋感受到了威胁。

虽然,朱元璋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种威胁,并不是完全因为陈则武。

是朱标的旨意,给了陈则武如此大的权力。但给朱元璋的感觉就是,陈则武可以决定常家的生死,而他朱元璋不行。

杀了常家简单,但朱元璋也绝对不会去逆着朱标的旨意去做。

所以,在这一次,朱元璋似乎失去了对常家生死的掌控。而真正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如今正跪在他的面前。

权力,是朱元璋绝对的禁脔。除了朱标,任何人都别想碰。

“起来吧。”终于,朱元璋说话了。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这样的平淡,实际上却是最可怕的。

陈则武慢慢起身,刚抬头,就看到朱元璋可怕的脸。

“咱问你,为何要保着常家。你是不是和蓝玉,谋划着什么。”郭楷先去了南书房,再去了梁国公府,这事朱元璋是知道的。

“太上皇,臣并非私心,常家不能倒啊。虽然常家已经大不如前,但常家在朝廷如同柱石。而且,开国公虽有不法,却对太上皇和皇上忠心耿耿。”新

朱元璋怒了,猛的站起来,“他常家忠心与否,不是你陈则武说的。”

陈则武伏在地上,半晌也没再说一个字。

发了火,朱元璋再不去忍,“让常茂、常升还有蓝玉,给咱滚进来。还有那个,户部的郭楷,也让他滚过来。咱倒要看看,这大明朝,到底是不是还姓朱。”

三个人,跌跌撞撞的进来,看到朱元璋这个样子,又看到陈则武趴在地上。蓝玉心里,咯噔一下。

“皇爷。”蓝玉笑了一下,凑近朱元璋。

朱元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墩子,“坐那儿。让你两个外甥,跪着。”

“你爹,可比你俩知道为臣之道。他比你狂妄的多,但在咱面前,他懂得收敛。咱还没称帝的时候,咱的话,对他而言都是圣旨。”朱元璋语气好了很多。

看到常茂、常升兄弟俩,朱元璋想到了常遇春,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常升跪爬着向前,拿出装茶叶的木盒,“皇爷,这茶是蒙顶山茶。听闻皇爷爱喝,兄长特地托人从四川带来,让皇爷喝今年的新茶。”

这茶叶,今年的新茶,很香。

王越眯起眼睛,他可知道这茶叶的来历。这是四川一老道,跨越千山万水,到了开国公府。

很多人都知道,朱元璋不喜欢道士。而且,这茶,可不是专门来送给朱元璋的。放在开国公府,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嘴巴蠕动一下,看到蓝玉,欲言又止。

最终,王越还是没说,他想让蓝玉欠他这个人情。

朱元璋掂量手中的木盒,心里有了自己的较量。他知道,朱标即位之后,他在文武百官之中的威信,已经不如之前了。虽然他并不在意,也没想过和朱标去争什么。

但是,就如同他先前的想法那样。朱元璋要清理掉所有可能对朱标产生威胁的人,包括常家。

朱元璋看到的是,朱标的旨意,常家选择了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