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诏狱中
李伯昌第一次见到诏狱。
这里,就像是地狱一样。没有丝毫的光亮,更没有一丝生机。
时不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的惨叫哀嚎之声。除了这个,就只剩下,诏狱里面,水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这里,最主要的就是,让人绝望的环境。
“请吧。”毛镶打开其中一间。
李伯昌看了一眼里面,不大的牢房,他竟然看不到对面的墙在那里。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恐惧。
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甲字第一号。
“这是当年,胡惟庸待过的地方?”李伯昌忽然的就笑了,“太上皇,也真是看得起我。把我和胡惟庸归为一类人,朝廷上,是不是又要出来一个陈党了。”
李伯昌斜眼去看毛镶,除了那双微微发亮的眼睛,他看不到毛镶的身形。
毛镶吩咐一句,“去,给李大人,掌一盏灯来。”
甲字第一号,有了光亮。
阴影之中,毛镶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李大人,今儿那就委屈您了。至于您是不是陈党,那也该是皇爷说了算。”
走远后,毛镶坐在了一方桌子前。
这个地方,可以看得到甲字第一号里的李伯昌。而李伯昌,却完全的看不到毛镶。
“大人,皇爷不是说,等太子殿下走了,咱们再抓人吗。”
毛镶的副手,抓了一把蜜饯,塞进嘴里。坐在毛镶的对面,同样可以看到甲字第一号。
“拿了李伯昌,万一他陈则武告诉太子殿下,咱们该怎么办。太子殿下,若是下旨让咱们放人,那咱们放还是不放。要知道,皇爷可疼他这个孙子呢。”
毛镶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陈则武他不傻,他不会和太子殿下说的。一旦他开这个口,就是自寻死路。”
副手不解,咀嚼的动作,也变慢了。
“太上皇还在呢,皇上也在。出了事儿,陈则武去找太子殿下。这不是摆明了在告诉皇爷,你陈则武有反心……”
甲字第一号里,李伯昌坐在角落。
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李伯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蜷缩着身子,李伯昌目光有些深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那一片黑暗,还是黑暗之中的一点点光亮。
“陈党……”李伯昌又重复了一遍,嘴角挂着苦笑。不知不觉之中,陈则武竟然成了陈党之首。
所谓陈党中人,已经被毛镶列入名单的,就有夏元吉、杨士奇、郭楷、李伯昌。
这四人中,除了杨士奇,另外三人,官位都不高或者没官位。
“毛大人,有茶水吗。”李伯昌叫了一声。
毛镶睁开眼睛,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了一眼,“去,把我的茶叶取来,给他泡上。”
副官瞪大眼睛,“大人?”
毛镶眼睛一横,“快去,不去就挨上一刀。不把他伺候好了,皇爷饶不了你我。”
副官小声嘀咕,“老子在诏狱里,呆一辈子了,还从来没伺候过犯人呢。这年头,哪个不是犯人伺候老子。”
抱怨归抱怨,副官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他急忙起身,拿出毛镶装茶叶的那个铁盒。
“爷,给多少。”
毛镶没有吱声,仍然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毛镶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为未知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
“哪天,皇爷不在了,我毛镶恐怕也要被五马分尸了。也许,皇爷就压根没想留着我。他要的,就是让我跟着他下去。”毛镶咽了一口唾沫,替自己感到悲哀。
动了动鼻子,毛镶嗅到了茶叶的香味。
这个茶叶,是毛镶从四川回来时,特地绕行的福建。从福建的武夷山上,最大的那座茶园里,亲自采摘的茶。
毛镶喜欢喝茶,想要喝遍天底下所有的茶,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因此,不停的有人,投其所好。
毛镶,也一直都是来者不拒。只要是茶叶,他就收下。
他也害怕,但他却热衷于享福。
至于死,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李伯昌也嗅到了飘来的茶香,“福建武夷山的茶,好茶。不愧是毛大人,就是不会亏待自己。”
毛镶从暗处走出来,面带笑意,“李大人好眼力,下官佩服。”
坐在地上,透着烛光,毛镶和李伯昌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两个人的中间,是粗壮木头制成了牢门。
“太上皇什么时候抓陈则武。”李伯昌问道。
毛镶摇了摇头,“没说,皇爷他也还在犹豫。陈则武忠,皇爷是知道的。”
“只不过,忠也会是死路一条。岳父再忠,风波亭也是他的归宿。陈则武再聪明,也逃不过下官的诏狱。”
塞给李伯昌一颗梅子,“武夷山的茶,就是要配上梅子。”
李伯昌看着毛镶,轻轻的叹气,“何苦呢,皇上不会杀陈则武,太子爷更不会让陈则武到这儿来。就算皇上和太上皇,有了分歧,这是他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掺和进来,难道不是死路一条吗。”
毛镶眼神闪烁,动了动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知道,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
而且,不会有人同情他,更不会有人替他求情。只不过,毛镶想着的是,最起码现在得活着。
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盯着李伯昌,“皇爷说了,不准对你动刑。可他却没说,不准对旁人动刑。”
李伯昌心中一凛,看了看四周。
四周一片黑暗,除了毛镶,没有别的任何人,李伯昌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毛镶,也渐渐的隐没在黑暗之中。
直到,传来一阵嚎哭,“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你只要招了,就可免受这皮肉之苦。我问你,陈则武,他究竟有没有指使你,擅动朝廷户部的储粮。”这是毛镶的声音。
另一边,没了回答。
李伯昌听得出来,那是郭楷,陈则武之后的户部尚书。
在陈则武做户部尚书时,郭楷是户部侍郎。后来,接替陈则武。并且,期间所有的战斗战事,包括新都以及运河的开凿,全都是郭楷负责。
李伯昌的心,紧了起来,“屈打成招。”新
“当初,胡惟庸就是这么招的。胡惟庸他该死吗,罪不至死。只是,皇爷要他死,那他就必须得死。”毛镶又从那边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血淋淋的鞭子。
把鞭子放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灰尘荡起。连同鞭子上的血迹,李伯昌嗅到了茶香之外,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