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药
阳光窸窸窣窣的洒在席应真身上,脸上的条条细纹,就好像是一条条的沟壑,特别的显眼。
这里头,没人说话,所有人都表现的十分安静。
席应真半闭着眼睛,脸色十分凝重。
摁在朱标手腕上的三根手指,也是微微的颤动。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似乎已经能说出结果了。
“陛下,您张开嘴,尽量的伸出舌头,让老道看一看。”
朱标张大嘴巴,把舌头伸出来。
席应真看的十分仔细,自言自语,“舌质淡而胎白,肝阳上亢,水不含木,气火上炎。润燥或深,满舌或斑。黄胎紫舌,脏腑积热,兼见干燥,通下为急。”
这些话,朱元璋完全的听不懂,不过看席应真的神情,自己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如何,皇上无恙?”
席应真收起手指,食指和拇指,微微的搓动,“皇上病缓,可无大碍。只是,舌胎积厚而黄,体内恐有积毒。”
一旁的陈则武,听得也是胆战心惊。
这些舌头上的表现,就完全是脏腑燥热的表现。而脏腑燥热,一般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席应真勉强笑了笑,“老道给陛下开几副药,陛下可令太医院,按期煎熬。不可缓,不可急。平日用膳,以清淡为主。”
“连翘一两,穿心莲二两,白头翁、夏枯草各三两,大黄半两。”
陈则武看了看朱标,没敢说话。
这些药,都只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并不是一些猛药。不开猛药,要么是不必,要么是无用。
而朱标这种情况,陈则武甚至感觉,无用这一层,要多些。
出去抓药时,席应真就好像是逃跑一样,走的很快。在回廊里,他停下脚步,回头去问陈则武,“你也把过脉,你觉得,皇上还能再过几年。”
陈则武翻了翻白眼,他给朱标把过脉不假,但哪能算出朱标还能活几年。
不过,陈则武依然试着回答了一下,“五年?”
按着历史上朱标是洪武二十五年病死,陈则武也就随口说了这个时间。
令陈则武感到惊讶的是,席应真竟然点头了,“毒在肺肝之中,调理的好,那便好说。若是调理的不好,五年都是久的。”
接着,席应真有些气恼,“那个朱重八,身强体壮,除了偶有咳疾,再无其他。若是到时候,皇上崩了。朱重八,是不是真的要杀尽天下道士了。”
陈则武笑道,“那你尽力治好皇上,便可救下天下道士了。”
席应真白了一眼,信步往前走,“说的轻巧,那是三四年的毒了,哪有那么容易给解了。再说了,就算是张仲景,也只能伸长脖子,给他砍了。”
这完全不是一句玩笑话,席应真对朱标的病,保持并不乐观的态度。???.
在太医院里,席应真用小戥子,一点一点的往里抓药,“我不打紧,大不了再是一跑了之。倒是你,皇上若是哪天崩了,谁还能护着你。”
还不等陈则武回答,席应真嘲讽道,“莫不是,你还真指望那个太子?”
陈则武深吸一口气,似乎他怎么也逃不了成为“蓝玉”的命运。
“到那时候,朱重八身子也不行了,太子年幼。你说,朱重八会不会留着你们这些权臣呢。莫说是你,恐怕这朝堂上的人,会少了一半。”
席应真边说边笑,“我若是你,绝不做这个官。趁早辞官走人,免得祸及性命。”
陈则武抓了一把连翘,放进戥子里,故意笑道,“你这贼道,既然是出家之人,就别管那么多的凡尘事。再说了,太上皇他若是要杀我。我辞官,就能跑的掉了?”
事实上,陈则武的心里,也在打着鼓。
原本历史上的刘伯温,即便辞官,也被朱元璋时时刻刻的盯着。最后,还迫不得已的住到了京城。
“怎么,被老道说进了心里?还是,不敢再说了。”席应真开着玩笑。
陈则武呆呆的看着面前,席应真的话,确实是说进了他的心里。卸磨杀驴,这一直是古代皇帝所具备的技能之一。
一旦察觉到陈则武有丝毫的威胁皇权的可能性,那朱元璋就断然不可能留着陈则武的。
这便是皇帝,这便是朱元璋。
“抓你的药,咱俩在这儿窃窃私语。待会儿回了永安宫,再被割了舌头。”陈则武收起心中的不适与不安。
走一步看一步,似乎成了陈则武为数不多的选择。
火炉子上的药,已经变得滚烫。
太医院院正薛松微微掀开盖子,“皇上,太上皇,这药煎好了。”
朱元璋轻轻皱眉,“煎好了,就呈上来,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再如此,咱割了你的舌头。”
薛松低着头,把残渣去了,把黑棕色的药,倒进碗里。
门口,张笑蝶推门进来,抱着朱朱允熞,鼻子嗅到空气中满满的中药味,“臣妾参见陛下,媳妇见过父皇、母后。”
朱元璋笑眯眯的站起来,“哎哟,咱大孙孝顺的很哩,知道你爹病了,要过来看一看。”
说这话的时候,朱元璋的余光,始终对准了张笑蝶。
病了?
张笑蝶轻轻皱眉,再看一看碗里的黑棕色的药,“陛下,您如何了。”
朱标笑着摆摆手,“就是轻症小疾,吃了药,多歇息,也没什么不碍。不准传出去,朕能走能跑,无事。”
点头之后,张笑蝶面向马皇后,“母后,这是媳妇这几日在宫里,绣的一双龙凤双祥的鞋子,您穿着一定合脚。您的寿辰在即,媳妇先给您尽一份孝。”
大红色的鞋面上,栩栩如生的绣着龙凤双祥。
另一侧的鞋面上,却是用金线绣上的一个大大的“寿”字。
马皇后笑了笑,收起这双鞋子,“做这个寿干嘛,过一个少一个的。铺张浪费不说,那些大臣们,也没几个,乐意过这个寿的。你说,我一个老太婆,何必呢。”
说是这么说,马皇后还是喜欢热闹的。
尤其是今年,她又添了一个大孙子。看着眼前的一个朱允熞,再看看朱元璋,马皇后悠悠开口,“唉,啥都好。就是这次寿辰,大孙不在。有人呐,把太子送去外头了。”
朱元璋尴尬的咳嗽两声,“该回了,该回了。”
再看陈则武时,朱元璋的眼里,充满了深意。朱允熥为什么走,他心里是最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