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回来，接你了
这一眼,也似乎令宋堇回想到了前世她临终咳血的一幕,“你,来接我了吗?”???.
宋堇突然不能想象到前世她等了他近九年的光阴,是等到了彻底心死如灰吗?
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见到他的那一刻,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般的话语?
此时此刻,宋堇并不知道自己用湿透的衣襟擦拭眼眶两旁的是雨水吗?
若是雨水,为何沿着唇缝进入口中,却是咸的......
姌姌,莫,莫要这样看着他......
他怕,怕自己会违背所有的礼教与圣言,克制不住地冲上醉锦阁的三层,去抱抱你......
去抚平曾经带给你的伤害......
姌姌,我曾讲过,你的美眸是镶嵌了满天的星辰璀璨,而如今,这双勾人心魂的丹凤眼里的光唯独在望向我时,霎那暗淡,充斥着冷漠淡薄。
但我知晓,你,还在等我吧,还在等我回来接你.....
忽然这一刹那,仿佛万物生辉,宋堇忽然想通了什么。
无人可知此时的宋堇心中在想什么,只见他错开了与叶姝攸的对视,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漫天的雨水愈发有更大的趋势,乌云压城,似乎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醉锦阁都开始点起了明灯,灯火通明,唯有外头还在淋雨的两名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宋堇脚下的步伐很稳,丝毫没有因为倾盆大雨而有半刻停顿,周遭反而多了一份超脱世俗之外的气场,有了一股道不明的开朗明了。
他就这么走到了絮厢下的位置,可以让叶姝攸一眼就能瞧见他的位置上。
做了一件他觉得他尊为王爷绝无可能做的事,做了一件他刚刚忽然醒悟心中想做的事。
于此时,他不是金銮殿最前方的恭亲王殿下,不是大宋皇朝手握重权的王爷。
而是一位负了昔日他心仪之人的薄情读书人,是一位恳求她原谅的负心汉。
在叶姝攸、清柳等人不解的目光下,宋堇用如玉的一双手再次擦拭了流淌在眼眶边的雨水,可惜湿透的袖子怎么都擦不净,最后无奈抬头,似乎想看清上方的女子。
谁想,清柳不知从哪来的干净帕子忙的塞进宋堇的掌心,而后默默地退下。
宋堇轻笑出声,紧忙地只擦了眼眶周围的雨水。
在这耳旁只有雨水滴答的声音中,宋堇却也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砰嗵”,“砰嗵”,每跳一下,好像都在敲击着宋堇的四肢百骸。
他抬头,直直对上了叶姝攸恢复了的平静如水的眼眸,嘴唇轻启几下,可惜雨声太大,遮住了宋堇的声音。
叶姝攸见到他目光炯炯,漾着与当年无异的万千柔情,隐约见到了他动了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可是讲了什么?
宋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明本应感到寒凉的脸颊却不知何时染上了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脖颈处,像极了面对心悦之人的懵懂少年。
终于,宋堇声音洪亮,如玉如泉,有种破罐子摔破的想法。
“我回来接你了”这一声有点小,但比刚刚大了一倍有余。
“我说,我回来,接你了”,宋堇顿了顿,再次放大自己的声音,只想让上方的女子能清晰地听见,“请问姑娘,你,听见了吗?”
宋堇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刻,心脏暴跳如雷,似乎下一刻就会跳出心胸。
宋堇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介女子宣吐心悦之意,完全违背了夫子所言的“克制守礼,不扰街市”。
宋堇更未想过,原来不受拘束,肆意地讲出喜欢,是这般令人欢喜的事。
他感到一丝哽咽,想到她前世离去时没得到的回答。
我回来,接你了......
姑娘你,听见了吗?......
这两句话似乎穿透了大雨与迷雾,响亮得就连滴答滴答的雨声都遮不住这如泉温润的嗓音,就这么传进了叶姝攸的耳中。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寂静,雨声、楼下女子的惊呼声、春溪等人的惊讶声、叶韵的笑声......这些,叶姝攸觉得自己都听不见了。
脑海里只有那清润的嗓音喊出了话语,藏着无尽的欢喜与歉意,眼中只剩下了地面上正忙着擦拭雨水如落汤鸡的落魄公子,以及他仰头眸中闪烁着万千情谊。
呼吸变得极为缓慢,心跳却一下一下越发急了,叶姝攸不自觉地探出了窗。
眼眸中透着连自己都不晓得的笑意,真真切切的笑与久久不见的怀念。
她的少年郎,仿佛回来了。
穿着她亲手为她所织的青衣,眼中是她最熟悉的、遮不住的笑意,赤诚、光辉又干净的少年郎。
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不顾自己身后小厮大为震惊的目光,不顾还在醉锦阁逍遥快活的男男女女的差异的目光,就这么站在雨中喊给她听。
她心中也清楚,他顾及自己的名誉,才没喊出“泠音”这两个字。
如今,醉锦阁上上下下无数扇雕花窗都开了起来,不少女子想看看这位敢大胆示爱的公子,谁又晓得他讲与谁听呢?
时隔两年多,她那温和守礼的少年郎,仿佛回来了。
叶姝攸的一双美眸中蓄满了即将溢出的泪水,眼角晕染了灼烧一般的红色,原本服帖的鬓发也被进来的雨水打乱了,发丝粘腻在脸上流连。
她强忍着心中的涩意,心性中的傲气不允许她落泪,视线却从未有一刻离开宋堇。
真是一颦一笑皆媚态横生,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见状,秋露和春溪都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她们知道小姐定不想让她们见到她此时脆弱茫然的模样。
或许连叶姝攸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心中原本紧闭的心门已经开了个小口......
原来,你真的回来接我了......
我原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只是你为何这般晚,等得我早已不抱希望,唯有韵儿一直支撑着我在这风尘之地的泥泞中挣扎。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叶姝攸等了两年三个多月,等了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也托人在盛京寻了宋堇五百多个日夜,一次次的了无音讯,一回回的失望,终究是让叶姝攸绝望了。
仅仅不过几息功夫,叶姝攸就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合上了雕花窗,要不是双眼旁的红肿,春溪她们都差点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
宋堇失落地收回了目光,雨雾渐渐大了,他抬头总是被雨水打得紧闭双眼,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她的身影探了出来,却不知她心中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