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前世篇:9
年后,生活依旧。
叶姝攸的身子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再好的灵丹妙药、万金难求的药材都补救不了她早已亏空了的身子。
一日比一日嗜睡,总是昏昏沉沉的,耷拉着眼皮,几乎没有什么精神气。
寒冬复发的疾病,致使她咳血的频率愈发得高了。
两天一回的汤药也成了一天两回,却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愁的江太医与薛太医头发得花白了。
无法,本就是无力回天、灯尽油枯了,又怎能祈求出现奇迹?
若非这些万金难求的药材日日进补,这名女子怕是在年节前便病逝了,现在所有的滋补都不过是杯水车薪,可谓毫无意义。
宋堇还是一如既往的喂着叶姝攸,只是她醒来的时辰很短,一整日下来都不会有三个时辰是清醒的。
他不愿接受,但叶姝攸却乏了。
永瑞五年,三月的天是春寒料峭,新芽冒头,春雨绵绵。
今日叶姝攸醒来时,还是睁眼便能瞧见他坐在床榻边。
而一旁梨木柜上冒着热气的汤汁,本该深棕色的,此时却淡不少,想来是不同的药材熬制成的。
宋堇扶着叶姝攸,听见了她充斥着不满的声音,“不吃药,往后也不吃药了。苦,无用。”
她的嗓音带了久病以来的一丝嘶哑。
不满,委屈又恼怒。
宋堇的心陡然一颤,冷白的指尖不由地微微曲折。
他微低头,就见着她支着两手推搡自己,瞪圆了凤目。
四目相对中,终究是宋堇败了,堪堪别过头,颇为狼狈地点点头。
不吃了,往后也不吃了……
这些药汁太苦了,姌姌一定极为不喜的……
叶姝攸清醒的时辰不长,但只要她每回醒来,很快便能见到叶韵与春溪。
她们两人会搬一两张木凳坐在床榻边,向叶姝攸细细的讲着这几日发生的趣事。
就像此时,叶韵晃着小腿,面上流光溢彩,张扬着笑,两手比划着昨日春溪带她去瞧的投壶射箭,还有她见到的“神射手”长得怎样的面貌。
一旁春溪时常补充着,偶有几回红了眼眶,只是不让叶姝攸看出半分。
每到叶韵与春溪一来,宋堇就能明显感觉到叶姝攸的眼仿佛缀满了漫天星辰,亮的惊人,还有万千的疼爱与难以察觉的不舍。
宋堇自问,羡慕吗?
这是肯定的。
他好似还未见过姌姌这般望向他,唯一能触动她心弦之人的便是春溪与韵儿两人。
一个是陪伴她多年,不离不弃的丫头。
一个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至亲。
但这本就理所应当……
四月中旬,春日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此时既没有了初春的寒意,也没有初夏来临的燥热,凉爽舒适,仅仅迎面而来的和风就足以沁人心肺,更不论夹杂淡淡着幽雅的梨花香。
辰时初时,叶姝攸便缓缓醒了过来,微睁眼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见到他坐在自己的床榻边,反倒是见到了金丝木的雕花窗开着,而院中央那棵梨花树繁花似雪,一朵朵纯洁的梨花用各种自由的姿态扑向大地。
梨花花瓣纷纷扬扬,而花香传得方圆几里都能有幸嗅到,如花似玉而洁白无暇,璀璨晶莹夺人眼目。
好似在春日里头下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梨花雪。
叶姝攸的眼从未这般清晰过,看清了每一朵的纹路,不由地用手撑起了身子,下了榻,一步一步靠近了窗边。???.
雕花窗旁有梳妆台,光亮的铜镜照出了女子一身单薄的白衣,高洁而坚贞,绝世独立,恍若下了凡的神仙娘子。
叶姝攸仅仅看了一会便转身走向了一侧的梳妆台,她隐约记得自己好似将近一年不曾照过铜镜了,总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
几下缓步便坐在了梳妆台上。
铜镜中的女子,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较之先前,多了几分的风情动人,精神气足足的,只是面容还是有着淡淡的苍白,也不再复昔日的盛容。
等宋堇轻开了房门,就瞧见了心上人坐在铜镜前,却愣愣的望向雕花窗外。
房门吱吱作响,叶姝攸骤然回神,见到进来的人是他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顿时抿唇笑了起来,凤目嵌满了道不尽的情谊,一如十年前那般,就这么与他相视。
宋堇身后的清柳在扫了两人一眼,迅速就退下了。
此时,只剩他们两人。
宋堇不能免俗,心上人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存在,不是见之习惯的平静淡漠,而是肆意喧嚣着的心仪与欢喜。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恍若擂鼓鸣金,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负荷过度而停止摆动。
叶韵与春溪也随之而来。
宋堇僵在原地,春溪反倒是上前笑笑几声,“今日怎么想坐在梳妆台前了?”
叶姝攸摸了摸自己的面容,“经久未照铜镜了,原来我已是这般的容貌,简直不堪入目,春溪,帮我上一回妆可好?”
她的嗓音清越婉转,带着撒娇的意味,她知道春溪一定会答应的。
宋堇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叶姝攸身上,挺直了的背影显得孤寂落寞,几步就到了叶姝攸与春溪面前,喉咙上下滚动,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来。
“上一回正红色的妆吧。”
叶姝攸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笑得张扬而摄人心魄,点点头同意了。
春溪果然没有拒绝,手中的动作一如当年的熟练,只是要到了画眉时,宋堇却想为她画一回。
叶姝攸略感惊讶,但最终还是让春溪将手中的胭脂笔交到了宋堇手中。
一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本不该懂得女儿家妆化之事,但胭脂笔在宋堇手中熟练的翻飞,等到叶姝攸睁眼瞧见铜镜中的自己时,略感吃惊。
竟画得不输给春溪!
想来是帮其他女子画多了,才会画的这般精巧。
却听到宋堇低沉的嗓音,“只为你画过,是为你而学的。”
叶姝攸不在意的抬眸,又掩下了情绪。
朱红的口脂与胭脂,还有眉心一朵艳丽的梅花,都与身上的白衣不相配。
正巧此时,清柳捧着一套大红色鸳鸯喜服呈到了叶姝攸面前。
并非是正王妃的宫装喜服,是寻常百姓家正头娘子嫁进来时穿的嫁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