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讨官帽迸出娄阿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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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雪儿见小三子失魂落魄地走进门,埋怨说:“小三子去哪儿了?害得我和灵哥哥找了好久,急都急死了!”
陈三元脸色刷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梁灵运说:“小三子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三元接过于雪儿递来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才缓过气,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梁灵运、于雪儿先后下了枯井以后,陈三元隐身树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疏忽。
过了片刻,他见到有两个大汉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从卵石子路前走过。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想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小三子心中一动,深更半夜地把人押到哪儿去?他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小三子跟了一程,发现他们进了南园,绕到一块巨石后面就不见了。小三子发现巨石后树丛中有个门,进门便是一条往下的通道,约摸十多个台阶后,通道转为平直,上前三四步是个三叉路口。小三子正在犹豫走哪条道,听到左面有吵闹声传来。他循声走去,见到有间屋子的大门敞开着,小三子忙隐身黒影中。
只见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刑具:油鼎、铡刀、大锯、棍棒、铁箍、铁凿、铁锤、拶子、竹签、夹棍、老虎凳、站笼等应有尽有。刑室中间有四个彪形大汉,正揪住那个双手反绑的男子,把他捆在柱子上。
那男子双目园瞪:“老子变成鬼也要找你们四个算账!”
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冷笑说:“方兄别怪我们‘天目四鬼’不讲义气出卖你,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有冤就去找阎罗王诉,阎王爷不怕庄亲王,‘天目四鬼’不敢不怕。”
络腮胡子朝着方兄拱手作揖:“在下马上动手了,就此道个别!”
有个长条脸说:“老大别跟他啰嗦,祝岛主等着他的肠子喝酒呢!”
这当儿,另两个汉子在一条横木杆中间绑了一根绳子,把它高挂在木架上。木杆的一端有铁钩,另一端縋着石块,像是一杆巨大的秤。
长条脸手拿尖刀,对方兄说了声得罪了,便朝他的腹部猛刺一刀,顺势往下将肚子剖开,顿时鲜血喷溅三尺,滚热的肠子湧了出来。
络腮胡子用铁钩钩住大肠头,另两个汉子则将另一端的石块往下拉,铁钩的一端升起,方兄的肠子就被抽出来,高高悬挂成一条直线。方兄惨叫几声,不一会就气绝身亡。
长条脸将肠子装进布袋,对另外三“鬼”说:“我先去送给祝老大煎炒,你们随后就来,去迟了吃不到别骂人!”
小三子看得心惊肉跳,躲在黑影中连大气也不敢出。
梁灵运听得血脉贲张。“这帮恶鬼,早晚有人跟他们算总账!”
天亮以后,梁灵运等人便向祝老大吿辞。祝老大也不挽留,命大胡子、筷子李送钦差大人。双方都心照不宣,只字未提昨天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去码头的路上,杨三鼎特意和大胡子闲聊,试探性地询问岛上的事,大胡子打着哈哈回避了。杨三鼎料想他顾虑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
码头上,福地号已在等候。梁灵运对大胡子二人意味深长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二位后会有期!”
大胡子、筷子李似有所悟。“欢迎陈大人下次再来!”
梁灵运吩咐虞大猶速去按察使,将福地岛情况向徐道正大人稟报。
梁灵运和于雪儿、陈三元回到县衙时,主簿刘德才、巡检张崇信和一个正八品官员正在等候。他们三人见到梁灵运,便一齐起身行礼。
八品官员喉咙嘶哑说:“卑职刁世贵奉葛知府葛大人之命前来寿源任县丞,随时听候差遣、聆听同知大人教诲!”
梁灵运笑着说:“来得好!本钦差早就听说刁大人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寿源有刁大人辅助署理,乃百姓之福也!”
刁世贵揺手说:“哪里哪里,陈大人才是才高八斗的人中骐骥!听葛大人说,本朝还从未有过如陈大人这般少年俊才,年纪轻轻就备受皇上宠爱。在陈大人面前,卑职羞愧汗颜、无地自容。”
梁灵运见他目光游移、说话闪烁,心知不是善类。“刁大人不必过谦,同为皇上办事,各尽所能罢了!刁大人此番来寿源,葛大人必有重托,可否说来听听?”
刁世贵谄笑说:“葛大人对卑职谆谆告诫,一定要唯钦差大人之命是从,不可有半点怠忽,看来葛大人对陈大人也是宠爱有加。陈大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令人惊叹!”
刘德才趁势插话:“陈大人来寿源后夙兴夜寐、事必躬亲,谨言慎行、身贵而愈恭,宽宏大度、爱民如子,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寿源百姓恭送万民匾,齐称青天大老爷,实为吾辈之楷模!”
张崇信心中郁愤,这个刘德才,昨天还在本官面前咬牙切齿,恨不得食陈士元的肉,挖陈士元的祖坟,今天却换成这副模样,变脸之快,自叹不如!
梁灵运微微一笑,不再答理。这些阿谀逢迎的客套话,梁灵运在戏台上听得多了,自古以来,乱臣贼子、卑鄙小人在作恶时几乎都会如此。所谓“台上哈哈笑,台下捅一刀。”便是这种人的真实写照。
刘德才说:“葛擎天奉葛知府之命,今晚在月明楼设宴为刁大人接风,邀陈大人一起参加,大人意下如何?”
梁灵运说:“这两天在福地岛办差身心俱疲,就免了吧,改日再与三位大人叙谈。”
刁世贵三人告辞后,于雪儿说:“新来的县丞长得獐头鼠目,两只贼眼骨碌碌乱转,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陈三元说:“倘若他不是穿着一身官服,肯定有人会把他当成戏文《十五贯》中的娄阿鼠。”
于雪儿笑着说:“小三子说的极是,刁世贵活脱脱是个‘娄阿鼠’!”
梁灵运沉思说:“这个‘娄阿鼠’不简单,才到寿源就和他们搅到一起。我担心的是此人有可能是葛仁义的死党,有他在身边,对我们的行动极为不利,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梁灵运的推测一点不错,刁世贵的来历极不简单。
葛仁义自寿源回谷州之后,心情极其恶劣,接二连三的倒霉事降临到他的头上。先是庄亲王派人来谷州,责问他为何最近送京的上等烟土越来越少,上贡银两也比以往少了一半。
葛仁义向来人诉苦:陈士元来寿源后,对贩烟渠道控制极严,进入寿源境内的通道都被陈士元派人设卡,还抓了不少烟贩子,烟土生意损失极大。眼下送京的都是库存,万一仓库被査禁,只怕王爷杀了他的头也换不来烟土,唯一的办法是请王爷设法把陈士元调走。
来人说,陈士元受皇上恩宠风头正盛,葛大人能否找到他的把柄?
葛仁义说,此人自称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当当响的一粒铜豌豆,不贪财不,本府拿他没招!
来人说,是人就有软肋,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毛病,不管葛大人用何手段,王爷要你尽快想办法保证供给!
葛仁义才用三千两银子把王爷府来人打发走,裴公公又送来书信,责怪他办事不力,十五格格的大事连个下文都没有,太后很不开心,还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养这种奴才有何用?裴公公还在信中透露一个消息:十五格格出京了!
葛仁义气得直骂娘,你有本事下个谕旨就行了,又何必拐弯抹角脱裤子放屁?但他只敢骂在心里,还得用一千两银票打发送信人。
让葛仁义最头疼的是小翠的埋怨。小翠说,难怪上面责备你办事不力,连自家的事都办不好,舜梅这些天郁闷着呢,到今日还没个准信!
就在葛仁义焦头烂额时,有个自称是陈士元同窗好友、名叫刁世贵的主动找上门来。
刁世贵一见葛仁义便说:“学生给老大人送立功机会来了。”
葛仁义见此人形象猥琐,一脸谄媚,甚为不屑。“此话何意?”
刁世贵皮笑肉不笑说:“学生知道葛大人正为寿源县的事烦恼,苦于找不到扭转危局的良策。学生恰好有一妙计,既可迎刃而解、一劳永逸,又可让保葛大人替朝廷立一大功!”
葛仁义将信将疑。“请细细讲来。”
刁世贵傲气十足。“学生与陈士元本是同窗,近日获悉他春风得意、青云直上,短短数月便深受皇上器重,官至五品,学生不胜荣幸。同窗好友官运享通,学生也想沾点光,便于数日前奔向寿源。亲眼目睹陈士元査禁烟土、公堂审案深受百姓拥戴的行为举止;也了解到陈士元连络江湖人士与葛府之间种种争斗。或许是天意如此,这次寿源之行必将给学生带来好运,也会给葛大人一个意外收获。”
葛仁义不悦:“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说了许多,本府听不明白。”
刁世贵洋洋得意说:“学生有意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是要让大人心中有数,无论学生或是大人,把握机会换身官服是梦寐以求的大事,人之常情。倘若葛大人不信学生有此能耐那也无妨,学生将直接进京,到时就别怪学生对葛大人大不敬!”
葛仁义顿时警觉,此人敢于口出狂言,莫非果真有意外消息?
他沉吟说:“若是所言不虚,本府愿保荐你一顶官帽!”
刁世贵傲慢地说:“八品县丞。”
葛仁义一咬牙说:“刁先生快说,让本府详加评估,值不值!”
刁世贵哈哈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出一番让葛仁义不知道该是惊还是喜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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