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狼女
第五十一章狼女
“噗!”
一个赶着羊群的牧民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溅得他面前雪白的羊背上到处都是红黑色血点,这突如其来的异样使得羊群吓得四散开来,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啊!巴尔大神保佑我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
男人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黑血,强行压抑住心底的恐慌,对着天空虔诚祈祷:“巴尔大神保佑你的信徒平平安……”
然而这句祷告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像是突然被什么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更多的黑血汩汩地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渐渐打湿男人身旁的一片草地……
自从臧枢越的葬礼过后,草原上的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一切又回到了原先安宁的样子。
啊,天是蓝的,地是绿的,空气是清新的,羊群是可爱的……
莫桑前躺在草原上看着周围的景色昏昏欲睡,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不自觉的就咂巴了几下嘴儿,看得她身旁的风即墨一阵好笑。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清俊的眉眼间带着温柔,俯下身子看着她舒展开来的眉眼,禁不住也笑得和煦。
娄西阳从王宫里出来,他要把那个消息带给莫桑前。
他要告诉她,那枚玉佩有着落了!
他深邃俊朗的眉眼间俱是藏不住的欢喜,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心里有着那么一个人儿。娄西阳高大的身躯十分挺拔,这个男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夺目而危险。但是他现在心地不知何时开始确实偷偷地住了一个人,让他再难以像是以往那样不羁。
“啊呀,来人啊!康巴倒在地上啦!”
草原上忽然传来了这声急切得有些刺耳的叫声,随即附近的牧民们便都跑了过去,乱糟糟吵成一团:
“这是怎么啦?”
一个小伙子探头问道,伸手要将康巴扶起,伸出去的手却被啪的一声打落,他心头便不禁一阵火起,转头瞪向来人,看到了一张慈祥的面容,那人竟是一个古铜色肌肤上透着满面红光的老人,穿着深灰色的袍子,整个人看上去与普通老人无异,却偏生让人觉得他不一般。
年轻人看着眼前的老者,脑中突然出现一些往事,一个名字便随着翻涌的回忆涌上前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结结巴巴道:
“您、您难道是……您是不是格里扎马爷爷?”
“什么?格里扎马爷爷?”
“我的天啊,他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年轻人的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要紧,却是掀起了人群的狂潮,连康巴究竟是何原因躺在地上的也没人再去猜测。
格里扎马这个名字在漠北绝对是耳熟能详,他是一个精通医术的男人,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延续了至少七十年。在漠北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几乎每一个开口都能够说出关于格里扎马的事迹来。
他早已成了漠北人的一个精神支柱。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年轻人,而是蹲下去看着康巴,面上表情有些凝重。
周围的人们见状,慢慢平静了下来。
但格里扎马却是摇了摇头。
他慢慢站起来,走出了人群。人们摒住呼吸,目送着他慢慢走远,接着静默一刻之后猛然炸开!
“啊哟哟不得了!康巴活不得了!”
“格里扎马都摇头了!”
“求求您!”
喧闹的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中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痛苦。格里扎马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约摸岁的小姑娘拨开人群,从中慢慢走了出来。她穿着肥大的袍子,显得更加矮小,瘦得令人心疼,然而她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
漠北的人们惊诧地看着她,忘记了说话,一时间草原上又安静了下来。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阿爸!他还有救,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草原上,一字一句都透着一股子倔强,令人感到无尽心酸。
格里扎马看着走来的小姑娘,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救,而是他已经没得救了。你阿爸的内脏已经被毒所侵蚀,再这样下去也只是让他徒增痛苦,又何必让他在世上苟活呢?”
“不!只要能活下来,哪怕是痛苦的他也愿意!您救救他吧!”
“你阿爸已经去了,让他走得安生一些吧。”
“求您,求您!”
小姑娘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沉重,她走到格里扎马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双膝跪地,紧紧贴着格里扎马的脚,对他叩头!
嘭!嘭!嘭!
一下,两下,三下!
格里扎马看着地上的小姑娘,眼神里尽是无奈,道:
“起来吧,你这样也是没有用的。”
小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她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混合着破碎的青草屑和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一双眼睛里仍是射出让人为之心惊的执着:
“救救我阿爸!”
“这样下去你会昏倒的。”
“救救我阿爸!”
“小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阿爸……”
格里扎马住了口,叹了口气。看起来这小姑娘今天是不会轻易罢休地,但是他真的也是无能为力。
“我格里扎马,一不救坏人,二不救死人。”
小姑娘伸手指着远处静静躺在地上的阿爸,沉声道:
“他没有死,能救的!就算只有一口气,他也要活下来!”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一个人生活!他说过要陪着我!”
“你还小。每个人都会离开,要学会接受生离死别。”
“我不要!”
格里扎马看着倔强的小姑娘,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和一把草药,轻轻放到小姑娘面前,道:
“这个给你。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学会一个人独自生活,你要坚强。这草药你拿回去敷在额头上,伤痕会好得快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娄西阳一边走着,一边心里有些焦躁,为何漠北最近这样不安平?
方才那边传来的嘈杂惊叫之声究竟是为什么?
他与那边终究还是隔着些距离,所以到的晚些。
娄夕阳只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间站着一个老人,看起来很是慈祥和蔼的样子他看到他转身,然后走开,人群自动为老人让出一条路,眼神敬仰到崇拜。
随后一道光亮在他眼前闪过,人群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呼,老人倒下了。
小姑娘冷静地看着匕首上面的血迹,看着倒在地上的格里扎马,道:“既然你现在不能救我阿爸,那么就下去救他吧!”
幸好伤得不重,格里扎马被急忙上前地漠北人们扶起,伸手捂住后背的伤口,脸上表情因为痛苦而有些僵硬,但是眼神却是近乎怜悯。
他带着怜悯的意味看着她。
“啪”的一声,小姑娘手里的匕首被人打落,随即便被人扣住了手脚,小脸上也被扇了一巴掌,被紧紧地押到了一旁,她的耳旁响起了无数鄙夷的声音:
“这个小东西怎么心肠如此歹毒!刚才还求人来着,怎么翻脸就要杀人!”
“简直是蛇蝎心肠!她就像是一个狼崽子!”
“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康巴捡回来的么?”
“我说呢,康巴没老婆怎么生的孩子,原来是捡回来的,莫不是从狼群里捡到的?!”
“看这情形一定是了!”
听到这些,康月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她脸上开始痛起来,火辣辣的,烧得她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落。
怎么,自己竟不是阿爸亲生的么?
不是么?
那么,他骗了自己!他明明说过康月是他和阿妈相爱生下的孩子,怎么变成了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好了,她还小,你们不要胡说。”
格里扎马看不下去了,便出声制止道,随即转头对着身边的年轻人笑了笑:“麻烦你送我回去。”
“嗯,好。”
年轻人点点头,小心地搀着格里扎马慢慢远去。
人群渐渐的散了,也没有人再来管被压制住的康月。他们都在追赶康巴那些四处逃窜的羊儿们。
最后一个压制住康月的人也松开了手,连声骂着晦气,慢慢走开了。
康月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迷茫一片,看不清楚眼前的任何东西。她摇了摇头,忽然发现面前有一个阴影。
“你是谁?”
娄西阳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从衣服上撕下一角来帮她擦干净额头上那些狼狈的印记:“你为什么要刺伤他呢?”
康月只觉得眼前的人的声音很好听,使她忍不住想要和那人更加亲近。他的声音带着些刀剑金属般的感觉,康月最喜欢的便是刀光剑影:“他不帮我。我阿爸明明还有救,但他竟然不肯帮我!”
娄西阳看着眼前干净些许的脸庞,抬眼看向远处明显死去多时的尸体。
那个,就是她的阿爸吧。
“不,那不是我的阿爸!我是他捡回来的!”
康月拧着眉头,又说。
娄西阳的心里猛然一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