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完）
本以为程昱只是心情好时的调笑,但没成想程昱竟真的“屈尊”来做饭给白亦凡吃。辰南自然也乐得清闲,只是时间长了,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程昱照旧在晚饭后收拾碗筷,辰南嚷着要帮忙,端着盘子和程昱一起进了厨房。
放下手里的碗筷,程昱看了看去洗澡的白亦凡,拉上了门。
“有事找我说么。”
疑问句的句式,陈述句的语气。辰南的那点心思被程昱瞧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气急,话一开口就极盛,收都收不回来。
“谢谢你天天来做饭,但我想应该不只是做饭这么简单吧?”辰南看了看面前的程昱接着道,“是为别的吧?”
程昱没说话,只是沉默。
辰南见状,心里一惊,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真的是二白?!”
程昱依旧不表态,只是摆摆手暗示他把声音降低一些。
辰南有些慌了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疯了!二白,二白,二白可是男的,你”
尴尬的沉默。
程昱看着慌了神的辰南神色突然带了几丝倦怠,开口时声音也沉的不成样子“我是。”
辰南猛地睁大眼睛“你是,但二白怎么可能是!?”
“辰南,我很爱他。”
辰南哑然,他是在猜程昱对二白的好究竟出自哪里,可等程昱亲自说了出来一腔怒火却消失地无影无踪。虽说对程昱了解不深,倒不妨碍他轻松看出程昱冷静自持的脾性,说到底是个天之骄子般的人。可眼下,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微低着头,声音几乎要低进尘埃里。其实,若辰南观察的再仔细些就会发现程昱握起来的双手正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再爱他也不能毁了他啊!”辰南合了合眼拉开门“二白还小,我不能让你毁了他?!”抬起头,神色一变。
“二白?!你怎么在这?!”辰南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白亦凡,心忽然沉了下去。
程昱闻声快速抬头,正好对上白亦凡看过来的目光。心里一阵绞痛。那双总是噙着笑意通透明亮的眼睛现在却蒙了一层阴霾,暗淡地让人不忍直视。
“小白。”两个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程昱皱着眉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来是想说浴室的灯坏了”白亦凡错开视线。
“小白”程昱伸手想拉住白亦凡。
“谢谢你来帮我们做饭,但现在,请你离开。”辰南截断程昱的脚步,指着大门,把白亦凡护在身后。
程昱看着躲在辰南身后低着头的白亦凡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解释,询问。所有的话都在方才被那双晦暗眸子注视的瞬间灰飞烟灭了。程昱苦笑,到底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以为付出和陪伴一定能日久见人心,但毕竟,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怪异又令人恶心的吧。
白亦凡沉默着,感觉那道宠溺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几乎要冻彻心扉。不知怎的就红了眼眶。
“抱歉,以后不会再打扰了。”
像陌生人一样的疏离,明明前一刻还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宠溺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却抽身而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辰南看着大门合上,转身就被地板上的水渍吓傻了。
“二白?!”说着就要低头看白亦凡的脸。
“我没事,先回去睡觉了。”白亦凡挣开辰南的手,假装没看见辰南关切的目光,低着头摸回卧室。
辰南愣在空荡荡的客厅,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个外甥的眼泪,刚才留在手背上的温热几乎要灼伤了或许自己本以为是对他好的决定实际上是错的?又或者
辰南彻底不知所措了。
酒吧里烟雾缭绕一片灯红酒绿成功让陆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穿过舞池,陆离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被人围困的傻子。随手拉了个服务生,塞过去几张纸币,指着那几个人低声道“把那几个人请走。”
服务生看了看人又把钱原封不动地塞了回来,笑道:“程先生还得也算是熟客,刚才没怎么注意让人钻了空子,我现在就去整理。”
陆离也不在意,朝着几乎要醉得不省人事的人走去。
“我说你自己在这儿找虐呢?”伸手抢下程昱手中的酒瓶,陆离坐在一旁冷眼相对。
“你来了啊。”程昱盯着陆离看了半晌。
“说吧,他怎么了?”
“知道了。辰南问我,他听到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陆离,你就不害怕么?”
程昱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陆离彻底失了脾气,只好顺着他来,“我怕什么?”
“不觉得我恶心么,你怎么能继续这么安然地跟我做朋友。对于你们来说,我们这类人就不应该活在世界上吧,呵呵同性恋呵呵”
陆离看着一脸嘲讽的死党,忽然就觉得心疼。程昱是何许人,看着沉稳内敛,内里却也是一个异常骄傲的人。当初程昱一脸平静的告诉他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陆离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锋芒尽敛的程昱如同濒死的困兽,一步一步走得鲜血淋漓。
“你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我先送你回家。”陆离扶着程昱带他起身,却听见程昱在自己耳边低声喃呢。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过和他怎么样,辰南怕的我也怕,我怕毁了他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他,想着他能开心就好了。我真的真的没想过让他知道,从我发现自己是gay那天起就再没想过会幸福。但他不一样,我想让他比这世上所有人都更幸福一点儿,我看着他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陆离眼眶一热,恶狠狠地对着昏过去的人说:“闭嘴吧你,你不幸福谁幸福啊?!”
但肩膀那头的湿热却无限倍的放大,陆离话都说不全了,声音哽咽着“你别哭啊,哭什么。”
睡得昏昏沉沉的,白亦凡睁开眼,头疼欲裂,看了看表,七点。推开门,辰南竟然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煎鸡蛋。
刷过牙,洗过脸,白亦凡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吃自己盘里的鸡蛋。辰南沉不住气了,看了看白亦凡,迟疑着问道“二白,你没事吧?”
“没有啊。我吃好了,先去上班。小叔,你慢用。”
辰南被这声“小叔”吓得不轻,一恍神,白亦凡已经不见了。
到了公司,开电脑,找出没完成的人物心无旁骛的开始改图。直到路小路来叫他吃饭,白亦凡这才发现已经是晌午了。合上电脑,眼睛酸涩,可和心底的那些酸涩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哎,刘棽姐你听晨姐说了么,程总监今天竟然请假了!”路小路趁着午餐时间赶紧八卦,“我听说是生病了啊。”
“应该是有事吧,我听说程昱自工作来从来不请假的,好像上回和利沃诺谈判的时候程总监还发着烧呢,不也没请假。”刘棽觉得有些蹊跷。
“确实是病假。你们呐,吃饭也不闲着。”袁云晨敲了敲路小路的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动作僵硬的白亦凡,继而摇了摇头。
白亦凡捏着筷子却没有一丝胃口,心里七上八下的,生病了?怎么会生病,昨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一下就病得连班都不来上了?难道是昨晚出了什么事?不会是车祸吧,昨天他走的时候外面天那么黑,如果真是车祸,那程昱越想越觉得害怕,手抖得都抓不住碗。
“哎?小白兔,你没事吧”路小路察觉到不对劲赶紧问他。
“我我没事。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匆匆忙忙的放下碗仓惶离开。
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白亦凡回家。
辰南拉开门就看到自家外甥坐在阳台对着窗外愣愣地出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这早上还好好的,晚上就这么严重,辰南走过去刚想询问,突兀的铃声打破一室沉寂。
“喂,您好,请问哪位对,我是程昱?哪里我,我不知道我”
白亦凡的脸一寸一寸得白下去,看得辰南心惊,但刚才好像听见了程昱的名字。
“二白怎么了?”
“小叔?小叔,程昱他病了,我”白亦凡慌得语无伦次
“病了?!你担心他?”
“他他从来没生过病的,我当然会担心。”白亦凡猛地提高音量,看着辰南一脸错愕。声音又低下来:“我当然会担心,不管再怎样,程昱是我朋友,朋友生病我当然会担心。”
辰南冷着脸看着激动的白亦凡,完了,儿大不中留啊。
“我去看看”白亦凡突然起身,抓着手机就跑了出去。
“二白!”辰南叫人,可哪里还有人影,不禁苦笑,姐,我可试过了,可管不住了。
到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白亦凡正好撞见陆离走过来。他对陆离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眼前这位是幻空的头头这一点还是清楚的。
“总裁您是来看”
“是。白亦凡?”陆离微皱了眉头看着他,“你来看程昱?”
“我”白亦凡低下头,“我很抱歉,我”
“你最好不要进去了。他是酒精中毒晕倒了,现在只是有点脱水,也不是很严重。你让他好好静一静吧,别去烦他。”陆离看着面前这个还是一脸稚气的男孩子,总觉得有点烦烦的,但是也不能怪人家,谁让自己的好兄弟取向唉。“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们的事吧。程昱也该自己呆一会。”
“可是,我”白亦凡很焦急地朝着医院里面望了一眼,又有点犹豫。“总裁,问句不该问的话,他是不是因为我”
“你还知道啊?!”陆离突然拔高了嗓音,怒气汹涌而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白亦凡,我和程昱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个样子过。当年被发现他性向不正常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个样子过!!”
“他是真心实意的爱你,我知道这个不好接受。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思就不要再折磨他,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思就赶紧给我滚,滚的远一点。他程昱再不堪,我也认这个哥们,我不会让他再变成这个样子。”
一片寂静,好似周围的一切都消去了声音。陆离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刚刚见面的人说这么多,表现的这么激动。可能自己是真的很在乎程昱这个多年的好友吧,希望他可以幸福。
“我爱他。”
“什么?!”陆离有点吃惊的看他,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我爱他!”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白亦凡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陆离的眼睛,“我确定,我爱他,我会好好的照顾他的,不会再让他变成这种样子了。也请你,相信我。”
陆离是真的被惊住了,愣愣地看了白亦凡一会儿。
虽然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程昱还真是般配啊,但是他能这么快被程昱掰弯这一点还是很难相信。程昱这小子这一次还不赖嘛。
终于缓过神来,陆离突然笑了,这笑容看在白亦凡眼里突然就十分的晃眼,温暖得几乎要不真实。
“那最好不过了,不过他还睡着,我陪你进去。”
病房之中弥漫着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白亦凡皱着眉头用袖子严严实实地捂着口鼻,低头跟着陆离往前走,怀里抱着一捧刚刚跟着陆离在医院门口买的鲜花。
单间309号病房,不难找,一点都不难找。因为门口摆满了程昱喜欢的东西。据陆离说,这些东西都是来看他的女孩们拿过来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全,但是都被他背着人丢出来了,一件不留。
他在等那件最珍贵的探望礼物。
“他等的是你啊,白亦凡。”陆离这么跟他说。
白亦凡觉得眼角湿湿的,低着头不敢说什么,推门走了进去。陆离很识趣的没有跟进来,而是找了个地方溜达去了。
“程昱,你这是怎么了啊”白亦凡一进门就看见病床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这个人,为什么才一天不见就消瘦了这么多?脸上那种无比吸引人的魅力神采也黯淡了。
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好难受。
“白,白白?”程昱艰难的睁开眼睛,“我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你头好疼”
“别动,别动!”白亦凡赶紧过去把他摁住,“你喝得太多,酒精中毒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没事。”
“没事?!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程昱迷迷瞪瞪地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哈,又是在做梦吧?”
“笨蛋!大笨蛋!我是白亦凡啊,我是真的!”白亦凡有点急了,无法控制地扑到他身上,眼角的泪水转了转仍是掉了下来。
一只手臂轻轻地放到了他的背上。“白白?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恶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我好难受”
“我以为只要醉一场,就能忘掉。可是我做梦啊,做梦,梦到的也总是你是不是,只要我不醒过来,也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呢?呵呵。”
“不要啊,我要你快点好起来,快点好起来,我都习惯了每天晚上有人给我做饭了,我都习惯每天上游戏有人和我拌嘴了,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不习惯你快点好吧。”白亦凡实在忍不住趴在他胸前哭起来。他怎能想到,这个男人爱自己爱得这么深?为什么不早说呢?
“呵呵”程昱只是笑,少气无力地笑,不再说话。
“我爱你。”白亦凡轻轻挪了挪身子,把嘴对着他的耳廓,轻轻耳语。“所以,不要难过,不要不相信。”
“小白,白白我也,爱你。”
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把白亦凡额前碎发染作金黄。
白亦凡突然间就觉得,如果面前的这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他的眼睛里,如果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那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