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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汉人的礼俗不同,满人讲究的是九日回门。

这一日天公作美,纷纷扬扬下了几日的雪珠竟在回门的前一天夜,连着几日不见的日头也露了脸。那屋檐下挂着的冰棱与树上房顶堆着着雪球让阳光那么一照,显出了几分迷濛。衬着那尚未拆下来的红绸喜灯,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崔嬷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早已大亮,连忙进去催了一声。见兰馨与多隆皆已就绪,便让人去传了小辇,到得二门,方换乘了驾舆,一路浩浩荡荡直往宫门行去。

那路上的积雪,早已连夜让人清扫干净。

与那往年相比,今年的雪来得还要晚一些,直进了十一月,纷纷扬扬的雪片子方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却不甚大,只是连着几天下来,却也尉为可观,那树上屋顶皆积了厚的一层。

沿路行来,虽有仪仗开路,但那溯溯雪落之声却不绝于耳,不时还有“小心”、“慢点”、“别爬太高”等呼喝之声,想是趁着天晴在清扫屋顶,以免积雪过多压塌了房顶。

大雪方霁,有些地方也难免湿滑泥泞。兰馨虽怕那崔嬷嬷年高不便,但她新嫁为妇,少不了要端几分矜持,明珠虽为皇后心腹,却是未嫁之身,有些事不好宣之于口,到底不如崔嬷嬷方便。

到了宫中,谒皇帝拜太后,皇帝国事繁忙,只赏赐了几样东西,并未宣见。倒是送他人出来的小太监寻隙偷偷说了一句:“吴谙达让奴才转告贝子爷,给老佛爷请过安后,不妨再来候驾。”

多隆情知是那吴书来有意卖好,心中领情,口中称谢,后头跟着的秋宜甚是机警,上前一步偷偷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那小太监年纪虽小,经验却丰富,又一贯知道多隆贝子大方,悄悄用手一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去了太后那里,皇后与和敬和婉皆在陪着太后说话,兰馨估摸着是她们怕她羞涩,留下来候她。皇后倒也罢了,但今日并非请安的日子,那和敬和婉显然是刻意为她进宫,兰馨也少不得要承情。

太后年事渐高,最爱喜庆热闹,见得一双璧人,心中倒也高兴。又有皇后的面子撑着,少不得要留小夫妻多说一阵子话,末了还赏赐了一尊半臂高的紫檀木送子观音,笑咪咪嘱咐兰馨:“要早日为端郡王府开枝散叶。”

兰馨憋住气,一时半刻之间实在做不出脸红模样,只好垂头不言故作娇羞,旗头两侧的流苏挡着,竟也无人发现端倪。

和敬倒是眼利,捕捉到皇后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霾。她原就是心思灵敏之辈,又成婚多年,也知皇后恼怒什么,此时眼波一转,便已拿定主意,连忙上前打圆场,假意嗔道:“瞧老佛爷您给心急的,人家那才新婚燕尔呢。您老要真的急着看曾外孙儿,明儿我就让额勒哲特穆额尔巴进宫给您请安,解解您的相思之苦。”

她在太后面前素有体面,既不比皇后端肃,也不像和婉木讷,此时未语先笑,又到底是嫡长孙女,太后待她一贯不同,闻言也不由失笑:“什么相思之苦,这话该打。”

“您看您连这老紫檀送子观音都拿出来了,这般心急,也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才可比拟——”那尾间拖得长长,显是故意哄太后开心。

太后果然忍俊不住。

她虽心沉,到底年迈,也爱那儿孙饶膝天伦之乐。只皇家的规矩大,便是宠个孙儿也有诸多顾忌,倒是和敬和婉少了利益纠葛,太后也乐得给她们体面,便指着和敬笑道:“瞧你这张嘴,都是当额娘的人了,还这般口无遮拦的。”回过头又说时候不早了,让皇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让和章去纯妃她们那里转转,无需在此陪哀家这老婆子瞎耽搁功夫。”

婚后初次回门,按礼仪,兰馨是要到各宫娘娘那里请安见礼的。皇帝的妃嫔甚多,但需要兰馨前去请安的,也只有如今身居妃位的纯妃、愉妃与舒妃三人,余者如忻嫔、庆嫔之人,虽位份不低,到底无需过份恭敬。

皇后虽也有此意,却还是多奉承了太后几句,方带着兰馨多隆告退。和敬和婉知情识趣,情知皇后母女此去少不得要说一些私房话,却也不跟去碍眼,只留在慈宁宫中奉承太后。

深宫内院,多隆虽是额驸,却也不便久留,早前又有吴书来通气,自然转回乾清宫候驾不提。

兰馨心知皇后有话要说,并未急着去其他妃嫔那里,而是随着皇后回了坤宁宫。果不其然,甫方落座,皇后便问起喜宴之事。

喜宴诸事,众目睽睽,便是皇帝用雷霆手压了下去,又岂能瞒得住皇后耳目?五阿哥所作所为,无疑是生生的踩着兰馨的体面,打了皇后的脸,皇后又岂愿善罢甘休?怎奈皇帝偏坦,只将五阿哥再次禁足了事。

皇后自然不满,但也知此事实不宜闹大,否则拉扯下去,少不得要牵扯出多隆与那完颜皓祯的“恩怨”始末,倒是损了兰馨的名声,这般投鼠忌器,自然只能隐忍。

也不知皇帝是为安抚皇后还是真误以为她在顾全皇家体面,随意指了个由子,连连盛赞皇后识大体顾大局,自那日起一连数日皆宿在了坤宁宫,以作补偿,却惹得宫中妃嫔眼羡不已,只帝后恩爱实属正理,倒也无敢在皇后面前说三道四。

皇后碍于皇帝的态度,不好妄动,有些细节也没仔细打听,倒憋了一口气在心中,发不出压不下的,难受至极,只能等着兰馨进宫再问清楚。

却说兰馨,当日留在喜房,初时并不知五阿哥闹场。虽有人通风报信,但崔嬷嬷却道:“大喜的日子,别拿这些糟心事儿给公主添堵。”欲将此事压下。

还是明珠体察皇后心思,深知皇后最是忌惮这等欺上瞒下之事。但崔嬷嬷到底是公主身边老人,她虽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但有道是疏不间亲,也只能委婉的劝崔嬷嬷道:“如今外头闹得纷纷扬扬,瞒是怕是瞒不住的,还是想想如何禀报公主才是……”

崔嬷嬷却不为所动。

“瞒不住也要瞒,为着公主府一事,公主已是委曲求全,今日新婚大喜,还整这么一出,公主怎能受得住……”崔嬷嬷咬牙切齿:“谁敢多嘴,当场打死,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

明珠皱了皱眉。

“大喜之日,见血不吉。况且便是这府中禁得住,但过几日公主回门,这宫中人多嘴杂,又岂能防得住?与其到时措手不及把反而没脸,倒不如让公主先有个准备……”

一言中的。崔嬷嬷虽然心疼兰馨,却也知道明珠说的是正理。

宫中那几位娘娘哪个是善茬?便是皇后娘娘能强压了下来,但防得住宫人,难道还能捂住那些娘娘们的嘴?

删删减减,到底在第二天避重就轻的将事儿给说了。

兰馨倒是没有像崔嬷嬷揣测的那样惊怒屈曲,只是捉住一些崔嬷嬷有意含糊的细节问了又问。虽见兰馨面上平静,崔嬷嬷却怕她憋在心中,自然不肯如实相告,问得急了,只推说要再等打探。

兰馨料想她一心护主,必不肯据实相告,也不勉强,只是暗下又召来明珠询问,再加上多隆也无意隐瞒,倒也知得详细。因而皇后问起,她便一一道来,只是面上却完全不如那日在崔嬷嬷面前平静,反而有些膺愤难消。

这倒并不是完全在做戏。

若说硕贝子府的寿宴是一场闹剧,则端郡王府的喜宴完全成了一场笑话,兰馨虽是两世为人,虽不是那等睚眦必报之徒,却也非唾面自干的贤达,心中哪能没有半点怨忿之意?只是形式比人强,有皇帝强压着,她便是有再大的不满再多的委曲,也只能强压着,也唯有到了皇后面前,方能表露一二。

皇后更是怒不可遏。

她与五阿哥虽原积怨甚深,但好歹肉是烂在锅里,到底一床锦被给遮了。可这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闹了个满城风雨,不但让兰馨与端郡王府弄了个灰头土脸,也伤了皇后的体面,皇后又岂能不恨毒了他?

“好孩子,额娘知道你受了委曲。你放心,这事额娘一定为你做主……”

皇后的语气虽然温和,脸上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瞒不了人。兰馨悚然一惊,深怕皇后冲动行事,连忙道:“皇额娘,此事皇阿玛已有定论,您……”

话未说完,便让皇后截断。

“你放心,这事额娘心中有数,不会与你皇阿玛正面冲突的。倒是你与多隆不要在此事上头纠缠,省得犯了你皇阿玛的忌讳。”

虽知皇后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兰馨却仍免不了有几分忧心,但见皇后胸有成竹,却也不泼她冷水,便先将此节掠过,只心下打定主意,必要好好打探一下皇后的计划,也免得事有不洽,徒生是非。

初嫁回门,皇后自然要问问兰馨婚后状况。虽贵了一国之母,所问的话却也与一般当额娘的一样,无非就是:“多隆待你可好?”“端郡王为人都如何?”“那王府的人待你恭敬?”等等。

兰馨成婚不过数日,对那端郡王府所见所闻一应事务,不过都是走马观花,自然只能泛泛而论,答道——

“好。”

“郡王爷看着有些端肃,但风仪颇佳。”

“几个妯娌言行恭敬,落落大方,观之可亲。”

皇后也知此等虚言不可信,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那崔嬷嬷,如今木已成舟,又有皓祯对比,再看那多隆,便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意思,对那多隆赞不绝口——

“回皇后娘娘的话,额驸待公主是极有心意的。此次回宫,额驸恐那雪天路滑,便连夜让人将积雪清扫干净,免得行轿不稳,颠着了公主。奴婢还听说自指婚伊始,额驸便将身边原来侍候的几个大丫鬟给打发了出去,连那指派出去的试婚格格,也送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只待公主住过对月,便要放出去另嫁。……”

皇后颇有几分意外。

打发身边的大丫鬟也就罢了,毕竟兰馨公主之尊,此举旨在向皇家示好。但那试婚格格成为额驸侍妾,却是不成文的规矩,便连皇帝也不能多说什么,多隆如此,也确实难能可贵。

皇后拍拍兰馨的手,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兰儿,你记着,你是堂堂和硕公主,与多隆虽是君臣也是夫妻,多隆若有贰心,自然是先君臣后夫妻。可多隆要能一心一意,你也无需拘泥于规矩,免得有伤夫妻情分。”

“谢皇额娘教导,兰儿记下了。”

皇后这方满意的点点头,道:“本宫也不过白嘱咐你一句。你素来聪慧,又有那和婉殷鉴不远,想来会拿捏好这个度的。”

兰馨恭声应下。

皇后又道:“端郡王的为人处事本宫是知道的,倒不担心。只是其他人未必像他一样是明白人,若有人胆敢不长眼,你尽管摆出皇家威仪好好教训,管他铜家铁家,出了事自有本宫给你担待。”

兰馨不由莞尔一笑。

“区区跳梁小丑,若还要劳动皇额娘,那兰儿岂不是太没用了。”

“不可大意。”皇后不赞同的看着兰馨,道:“芥藓之疾虽是小患,却是痼疾。便是不痛不痒,却也恶心。那日之事,说是五阿哥身份尊贵又去得忽然,不敢拦。可那完颜家的小畜生凭的什么东西,竟也能在王府长驱直入,下边的人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分明就是有人不想拦。”

皇后越说越气,不由狠狠拍了一下案几,也不理会容嬷嬷与碧玉齐声轻呼:“娘娘仔细手。”,又怒道:“若非有那小畜生架柴添火,便是五阿哥去者不善,又何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你皇阿玛现下是未曾深思,待他回过味来,难免要迁怒端王府,到时只怕连你与多隆也要受他诟病。”

兰馨虽知皇后说得在理,但事已至此,却是多说无益,只能勉力劝慰道:“皇额娘请暂且息怒,先听兰儿一言。您也说王爷是个明白人,必然会给此事一个交待。至于皇阿玛那里您却无需过滤,此事关乎五阿哥体面,皇阿玛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定然不会旧事重提。况且吃亏受委曲的人是我和多隆,皇阿玛又怎会是非不分反而迁怒到我们身上来。”

最起码,皇帝不会在这时将五阿哥再推向风口浪尖,短期之内,倒可无虞。至于日后,时长日久,谁能保证五阿哥不再做其它糊涂事?

皇后虽然忧心忡忡,但今日毕竟是兰馨回门的好日子,却也不想一直说这些糟心的事儿,只道:“端郡能出面教训那是最好,怕只怕他舔犊情深,到时候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是如此,那也是意料中事,毕竟能如皇帝将儿女弃若敝屣者万中难一。

看看大阿哥与三阿哥的下场,再想想日后的小十二,兰馨不由心中发寒。

“皇额娘姑且安心,有道是‘爱之适足以害之’,王爷既是明白人,就万万不会轻易姑息此等行径的。”

皇后却道:“你尚年轻,不知这为人父母者,虽说很难一碗水端平,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端郡王便是偏心嫡子,可又焉能不为其他儿子着想。再者,也难防端郡王如你皇阿玛一般心思,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将事儿包圆了。”

兰馨不由汗颜。

在她梦中那一世,儿女皆比十二阿大出许多,哪里不知这“为人父母”的心情。只是这前世种种恰似那南柯一梦,似梦似幻真假难辩,更无处可觅,如今回想起来竟也只剩庄周梦蝶的迷惘。

一时之间,兰馨便有些恍神。皇后只道是勾起兰馨伤郁之气,不由暗悔旧话重提,咳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当去拜会其他人,便不要在本宫这里耽搁了。”

兰馨蓦然回神,情绪却一时转不回来,只勉强笑了笑,应诺告退。

待她走远,皇后将手中茶碗狠狠砸了出去,口中恨恨道:“堂堂太后,行事竟如此下作,兰儿是哪里招惹她了,竟这般当面打脸,亏她还是长辈。”

“娘娘息怒,保重凤体。”

容嬷嬷未曾跟着去慈宁宫,不知皇后因何忽然大发雷霆,只是见皇后语涉太后,连忙机敏扫了周遭一眼,见在场的宫人内侍都是知根知底的,却是方才为了皇后与兰馨说话方便,先将闲杂人等遣了出去,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有什么话您慢慢说,仔细气坏身子。”

皇后余怒未消,容嬷嬷只好看向碧玉,碧玉皇后未有阻意,便将慈宁宫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容嬷嬷仲然色变,脱口埋怨道:“老佛爷怎能这样,公主又是哪里招她惹她,方成婚几日便要赐下送子观音,这不是影射公主子嗣艰难吗?”

话音方落,容嬷嬷便自知失言。虽说太后有失慈蔼,但正所谓上下有序、尊卑有别,无论如何却都轮不到她一介奴婢指摘。

好在皇后并未往心里去,只恨道:“哪里是兰馨招她惹她了,她这是项庄舞剑,怨本宫不曾为晴儿开脱说情,便拿兰馨发难,敲打本宫。”

“这怎么能怪您。”容嬷嬷义愤填膺,忍不住又道:“老佛爷也不看看那晴格格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好好的一件喜事,就让她几句话给搅和了,弄得公主现在不尴不尬的。再说了,有太后护着,谁又能将晴格格怎的,又何来的开脱说情。”

是没人能将晴儿怎的,就是皇帝待她不像以前那般和颜悦色。这宫中的人最会下菜下碟儿,虽然有太后护着,尚无人敢奉高踩低,可细细品来,态度却有些微妙。

皇后冷笑一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来说去,都是晴儿那丫头片子惹的祸端,这样的品行,还想当那皇子福晋,哼,痴心妄想。嬷嬷,等会你出宫去一趟佐领府找我二哥,就这样……”

容嬷嬷连忙附耳过去,少倾便眉开眼笑,领命而去。

皇后又问碧玉:“安如海那边可曾安排妥当?”

“回娘娘,万事俱备,您尽管放心。”

“好。”皇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便让皇上自己瞧瞧,超然物外的五阿哥的为人处世之道。”

……

与此同时,就在养心殿中,也正进行着一场三堂会审。在百忙之中拨冗召见多隆的皇帝,此时正目光咄咄,紧盯着跪在地上的的多隆。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多隆磕了个头,道:“回皇上,就这些了,奴才不敢隐瞒。”

“不敢?”皇帝暴喝一声,“朕看就没有你多隆不敢干的事情。”

“皇上明鉴,奴才有几斤几两您是知道,岂敢欺君惘上……”

“那朕问你,那日五阿哥还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多隆一脸茫然,想了又想,终是苦着脸道:“皇上恕罪,那日奴才喝得有点多了,那日之事只记得个大概,实在是想不起来五阿哥还说些什么。”

皇帝怒极反笑。

“好你个多隆,方才还说不敢隐瞒,转眼又说说不清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面前信口雌黄。”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多隆磕头如捣蒜,心中却反暗松了口气。

要说皇帝不知那日之事,打死他也不信,只是事关皇家颜面,多隆心中再有不忿,却也知此时若是火上浇油,难保不会引火烧身,只好先行咽下这口恶气,揣着明白装糊涂。

反正来日方长嘛。

果然皇帝看似严厉,实则大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之意,多隆索性好人做到底,诚诚恳恳对皇帝道:“说到底,此事皆因奴才年少气盛,与那完颜皓祯斗气所致。五阿哥不过是适逢其会,受了小人欺瞒方才卷入其中,实乃无妄之灾。奴才虽然驽钝,又怎敢为了开脱自己,而将过错加于他人之身。”

此言正合皇帝心意,皇帝心中满意,面上却怒容不改,严斥道:“你还知道自己成日惹事生非。堂堂固山贝子、和硕额驸,不思好生当差报效朝廷,却自降身份与一介庶人斗气,闹出了偌大笑话。若非看在兰馨份上,朕今日必然重重罚你,以儆效尤。”

多隆连忙打蛇随上棍,重重的磕下一个头,大声喊道:“奴才谢皇上不罚之恩。”

“不罚,你想得倒美。”皇帝瞪了他一眼,神色依然严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兰馨回宫住对月,着你前往丰台大营充当兵丁,好好的磨磨你身上的纨绔习气,你可心服。”

兵丁?虽是意料中事,多隆的脸还是皱成了个苦瓜。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公正严明,奴才心服口服。”

“服气便好,记着,朕让你去丰台大营是去磨炼,不是去当爷的。”

“着。奴才不才,却知皇上您是一片爱护之心,必然奉公克己、敬勤敬谨,以报朝廷以报皇恩。”

高帽不嫌多,马屁不嫌响。多隆说得溜口,皇帝也听得舒服,又见他战战兢兢模样,一时龙心大悦,手下留情道:“你在丰台好生效力,等磨了这身纨绔之气,朕允你回来当差,平身吧。”

多隆大喜过望,连忙谢恩,方才站了起来。

皇帝又道:“岳礼那里你也不要去胡闹,朕自有主张。”

多隆有心顺水推舟,又怕皇帝性情反复,但凡让五阿哥沾上一丝半毫谣,少不得要受迁怒。况且又深知若由皇帝插手,只会将五阿哥摘得一干二净,却不知要拿何人顶缸。要是栽到他身上倒也罢了,左右他的纨绔之名无人不知,怕只怕皇帝会拿尚主一事掩盖,却是连累公主名声的。

多隆厘清其中利害,连忙推辞:“皇上,奴才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得皇帝又开始瞪眼,他“嘿嘿”一笑,道:“皇上拳拳之心,奴才深感五内,只是大丈夫为人立世,当恩怨分明,马前泼水□□受辱,怎能让他人代为出头。”

“朕倒不知你多隆还这么有担待。”皇帝气笑了。

“奴才虽然驽钝,但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正是久入那个什么之室而不那个什么之香……”

“久入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皇帝虽然听得舒坦,脸上却有些挂不住,倒不是因那多隆的奉承过于肉麻,而是觉得自己选的额驸不学无术丢人现眼,劈头劈脸便是一顿训斥,完了却又问起多隆与皓祥相交一事。

多隆却知皇帝一惯刚愎多疑,一片好意却为他所拒,嘴上不说心中却不知如何,会忽然问起皓祥,必然别有深意。他心中警醒,虽才被训得蔫蔫巴巴的,却勉强打起精神,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与皓祥是至交好友,只是硕贝子为父不慈,完颜皓祯为兄不悌,硕贝子夫人更将他母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但设计陷害他额娘,更是将他过继给了早夭的族叔。因皓祥离家日久,生活无着,奴才帮着在内务府谋了个笔帖式的缺,如今奉命在盘山那里修缮行宫,连奴才成婚也未曾赶回来……”

硕贝子府那些破事儿,皇帝似乎也曾耳闻,只是不放在心上。

“你与那皓祯交恶,便是为了给他的缘故?”

“奴才不敢隐瞒皇上,奴才确实是为皓祥不平,但要说为此交恶却言过其实,只是那完颜皓祯狂妄无礼,总爱对奴才冷嘲热讽,奴才一是气不过,二是看不惯他眼大心空,少不了要以牙还牙,可要说撕破脸……”他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道:“那就只有……只有那次的事,可那也怪不得奴才,奴才一片好心上门贺寿,哪里想得到完颜皓祯会忽然发难,奴才也是……也是被逼无奈……”

多隆说罢,屏声敛气不敢抬头,皇帝却蓦的眼皮一跳,陡然忆起数月前那场闹剧的后遗症,五阿哥也在其中牵扯甚深。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管岳礼一家打的从龙之功的主意,还是想借着永琪之势,皆是其心当诛。

“你觉得这是有心为之?”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奴才与那皓祯相争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虽各有胜负,可从来都是被当成小一辈之间的斗气不了了之,偏偏这两件却大动干戈,甚至连五阿哥也……”

“放肆!”皇帝一声暴喝:“你是在指责五阿哥与完颜家同流合污,构陷于你”

多隆双膝不由一软,又跪了下去,磕头认罪:“奴才不敢奴才该死,皇上,您知道奴才一向嘴笨,不会说话。奴才就是觉得,五阿哥虽是天纵英才,可就像那个什么甜橘子苦橘子一样,到底比不上您英明圣哲、明察秋毫,难免会为人蒙蔽……”

多隆以额抵地,不敢妄动。皇帝却犹如醍醐灌顶,鸿蒙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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