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秦朗跟她分手已经将近两周了,不,确切地应该说她跟秦朗根本就不曾开始过,哪里来的分手一说?可是李茉莉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千千万万的失恋少女一样,觉得自己的爱人抛弃了自己。
秦朗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对她说过她是他的女朋友,自从那次他出车祸以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不再翘首以待,也不再试图通过她打听尹泉的一切,甚至不再委婉地赶走想要留下来照顾他的李茉莉。她就自我催眠地以为,秦朗是默许她了。
也许只是懒得再管了,也许真的是已经放弃了对尹泉的感情,所以随便哪个女的陪在身边都无所谓了。但是李茉莉依旧很兴奋,不管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收复他的。倘若他的心已经死了,她也要竭尽所能地再次点燃他。
后来他渐渐康复了,出院了,秦母依旧喜欢她,竭力撮合她跟秦朗。而秦朗那副可有可无的态度更是鼓励了她,但凡有机会,她总要黏在秦朗的身边。男人嘛,很现实的,又不是傻子,谁对他好,他早晚能感觉出来的。李茉莉想,秦朗也不例外。
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她杜绝了秦朗跟尹泉见面的所有机会。原来她总觉得有这么一个白马王子般的男朋友去学校里接自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是尹泉跟自己同一个学校,哪怕校园很大,他遇到尹泉的机会只有千分之一,她也要把这千分之一扼杀在摇篮里。
有句老歌是怎么唱的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尽管她都那么小心翼翼了,依旧是阻挡不住他两相见的缘分。那一晚,尹泉出现在派出所里的瞬间,李茉莉突然有种自暴自弃的无力感,从小到大,她都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可是在对秦朗的感情上,老天爷偏偏跟她对着干。尹泉跟秦朗的有缘相会不就证明了她和他的无缘吗?
她懊恼,她气愤,却根本不知道该把心里的这口憋屈和怨愤发泄到哪个人身上,不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爱情吗?明明知道已经有个人根植在他的心里,她还试图将她赶走,取而代之。她以为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段时期,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是这段日子真的太难熬了。看他出神时,她会想是不是他又在想尹泉;看他做什么都提不起来精神时,她会想是不是因为尹泉;当她变着法子逗他开心他都无动于衷时,她会想是不是换做尹泉就不一样了
终于,他在她的面前脱口而出她的名字,那么自然,那么温柔,那么宠溺。然而对李茉莉来说,却是一记狠刀,将她的心刺了个两面透风。
很多事情,努力了有所成效,才会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李茉莉那一晚有多绝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一向以乖乖女示人的她砸坏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她变得比魔鬼还要可怕,像是走火入魔,自己完全无法控制。
可是她不就是走火入魔了吗,自从当年纽约街头的那次邂逅,她就将他永远放在了心里,从此再也没有了自己。
那一天早上她打电话找秦夫人抱怨,也是实在是没有别的途径了,她真害怕尹泉跟秦朗会再走到一起啊,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尹泉能够永远离开这个城市,甚至,去到更远的地方永远不要回来。其实从小到大,她什么东西都是父母买好了送给她,从来没有为想要某一件东西而犯难,所以她从来没跟人争过抢过,更没害过任何一个人。那一刻,她因为心头陡然而起的对尹泉的不仁慈和咄咄逼人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人。但是这个念头也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为了秦朗,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没有等到秦朗回应的态度,就直奔医院陪伴他了。她还是见不得他孤立无援,见不得他受苦的。
为了不让他伤心,她凡事都顺着他的意思来,为了能为他分担哪怕一点点的痛苦,任何对他有利的事情她都心甘情愿去做。可是仍旧没有换来他一次眷顾的眼神,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她的存在。
秦夫人突然想通,所有的事情都放手,像是要隐居田园连秦朗的感情也不再插手了。她感到恐慌和无力,秦夫人其实是她唯一的靠山,如今她不再阻挠秦朗和尹泉,哪里还有她的机会呢?不过听说尹泉正跟钟凯文交往,像秦朗这么骄傲,他应该不会去拆散他们吧。
但是,尹泉跟钟凯文根本不用拆散,他们两个分开得很自然,所以导致秦朗跟尹泉重新在一起得也很自然。
当秦朗告诉李茉莉不要再寄希望于他的时候,当他告诉她,他会永远跟尹泉在一起,所以让她面对现实的时候。李茉莉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崩塌了,是的,纽约街头的那次相遇在他的世界里算不得什么,他甚至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对于李茉莉来说,那是她新世界的开始,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围绕着秦朗这个中心,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牵绊在这个人身上。他就这样无情地扼杀了她一切的希望。
原本秦朗跟尹泉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实给了李茉莉莫大的希望,而今这一希望完全破灭,她的人生也因此瞬间阴暗下去。
她不哭不闹,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哭闹的借口,可是她心里的难过就像是一把钝刀,砍不死人,却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开始绝食,吃不下东西,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课更是没心思去上,她天天躺在房间里,想着秦朗,想着他们的初遇,想着他曾经对自己笑的样子,想着要是自己能够永远留在他身边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就开始掉眼泪。越是得不到越是痛苦,越是痛苦就越是想用更深的痛苦来麻醉自己,李茉莉觉得自己已经魔怔了,她甚至在看到日渐憔悴的父母眼里担忧的神色时也不再有负罪感了。
她为自己的爱情伤心,为什么要有负罪感呢?李茉莉这样想着,父母不理解,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彼此。
终于还是父母先败下阵来,他们之前勒令李茉莉不准再去找秦朗,不准再想着他,那一天也不知道是父母谁先说服的谁,他们把秦朗叫到了家里,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就算处于礼貌,李家跟秦家是世交,秦朗应该还是尊重父母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这个念头徘徊在李茉莉的脑海中,她是不怕死的,反正她现在比死还要难受。
他终于走进她的房间,端了一碗香糯的米粥。李茉莉甚至连抬起头来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她听到了秦朗的声音,他坐在她的床边,试图将她扶坐起来,声音格外温柔地说道:“起来吃点东西吧,这粥很香的。”
是啊,是真的很香,她都闻到了。李茉莉努力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朗,再也没有错开过目光。他终于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这一次不是梦,这么真实,她真想伸出手臂抱一抱他,可是现在她没有一丝力气。
秦朗将粥喂到她的嘴边,她张口便吃了下去,一勺又一勺,吃得又香又快,她是真的饿了,近乎是狼吞虎咽一般。秦朗就这样喂着她,可她不曾看那粥一眼,这是这样专注地看着他的脸,明明她是笑着的,可是笑着笑着竟然就流下了眼泪,李茉莉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站在一旁的李母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老泪纵横,女儿真是从来没受过什么苦,她被他们给宠坏了,看到她这么折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她这个当妈的真恨不得所有的苦痛都由自己承受。她家的姑娘啊,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情人了,不把父母的心疼放在心头了。她是真心心疼女儿,可想到秦朗的心里根本没有女儿,他来这一趟还是因为他们说着好话搬出他们两家的情分才请来的,过一会儿他走了,女儿可怎么办。
不一会儿,李茉莉就将一大碗粥喝得干干净净,秦朗还十分悉心地用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他把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叹息一声,对李茉莉说道:“茉莉,以后好好吃饭,你爸妈说你已经好久都没有去过学校了,不可以这么胡闹,你看他们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头发都白了许多,你看不到吗?”
李茉莉的目光终于缓慢地转过去落在父母的脸上,是啊,父母像是几天之内苍老了许多,鬓间的白发也明显了,她真是不孝,真是不争气,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就算她再怎么折腾,父母还有彼此,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母亲看她的眼神中只有心疼,父亲扳着的脸上分明写满了对她的失望,可是她仍旧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即便对她失望,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依旧宠溺。
“爸爸妈妈,对不起,女儿让你们担心了。”这句话说出口,李茉莉看到妈妈流的泪水更多了,父亲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情绪波动也很大。
秦朗看了一眼李家二老,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他们就想到了自己刚刚逝去的父亲,还有从此后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孤独的母亲。他当时接到他们的求救电话时,真的不打算来的。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必须要有一个人态度决然,不然他要是给了李茉莉一丝一毫的希望,其实是等于在害他,可是他禁不住李伯母的哭泣苦求,所以就过来了。
他站起身来,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般,不打算再做停留,于是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再让他们伤心了。”
李茉莉想要伸出手来挽留他,但还是慢了一步,他早已转过身去,迈开步子就要离开,李茉莉急急地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秦朗哥哥,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秦朗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出来太长时间了,公司里还有事需要处理。”
这是借口吧,李茉莉想,公司里会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离开,一定是尹泉在等着你。一股绝望从她的心底升起,她怯懦地问道:“那你还会再回来看我吗?”
他一定是被她缠得烦透了,厌恶透了她,所以才会那么残忍地回答:“不会,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男人在自己不爱的女人面前是不是都这么狠心,李茉莉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秦朗的那句话狠狠地刺了进去,心好痛,浑身都好痛,他连骗一下她都不愿意吗?
突然,也许是那碗粥给了她力气,也许是从心底生出的绝望让她奋不顾身,李茉莉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跑到玻璃窗前,她一把推开窗户,半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她回身看着秦朗,狠狠地说道:“你走吧,你要是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十几层的公寓楼,要是跳下去一定会死的没有痛苦吧,李茉莉这样想着,死死盯着秦朗。
他竟然没有回头,握着窗框的手指隐隐发白,他竟然连头都不肯回一下!难道她在他心中连一丝一毫的地位都没有吗?!当年他们互不相识,他尚且出手相助,而今他竟然对她的生死丝毫不关心了。
“乖女儿,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傻孩子,傻孩子啊!”李母早已因为女儿突然的动作和决绝的话吓得惨呼起来,她的泪水已经决堤,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从来都是高贵有教养的贵夫人,李茉莉从来没见母亲如此失态过。
站在母亲身边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一边呵斥她,一边就要上前拦下她来。
李茉莉却将眼一闭,说道:“你们都不要上前来拦我,不然我立马跳下去。”
她在逼秦朗,逼他表态,逼他留下来。
可是,她还是错了。
秦朗终于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你跳不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你今天从这里跳下去摔死了,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我还是会跟尹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的死不会让我有任何负罪感,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但是,”秦朗话锋一转,伸出手来指着脸色吓得苍白的李家二老,继续说道,“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了,你父母的后半生一定会活得生不如死。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他们有多疼爱你,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了?如果你忍心让自己年过半百的父母双亲每天以泪洗面,甚至因为你的离去精神崩溃,身体崩溃,你就当着他们的面跳吧!”
两行眼泪顺着李茉莉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的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秦朗继续说道:“李茉莉,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父母生养你,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回报给他们一丝一毫了吗?”
“要是你觉得为了个根本不管你是生是死的男的撇下自己的父母值得的话,你就跳吧,我绝对不拦着你。”
秦朗知道,他的话已经刺激到了李茉莉,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只是一时之间脑子陷进死胡同里转不过弯来。她自己将生死的欲求捆绑在秦朗身上,现在秦朗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李家父母身上,告诉她那才是她应该真正在乎的人。
李茉莉看一眼表情冷漠的秦朗,再看一眼焦急伤心的父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李父李母趁机走上前去将女儿从窗户边上拉了回来,等到她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时,那里早已没有了秦朗的影子,他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啪!”一声脆响。
李父给了李茉莉一记耳光,李茉莉被吓到的同时,李母也震惊了。在家里其实最宠女儿的应该是李父,从小到大他们从来没动过孩子一根手指头,别说是打一巴掌了,就是看到女儿摔倒了,李父都要心疼好半天。
李父看着女儿,说道:“这一巴掌是为了你的不自爱,为了个男的就要死要活的,你以后的人生路那么长,要遇到的挫折还有很多,照你这个性子,还以后怎么活下去。”
突然,他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李茉莉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父打了自己之后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以前都是我太宠你了,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现在才让你吃了苦头,孩子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我们李家的,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没有办法。”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没有办法。
如秦朗所言,从那天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父母为了让她早一点忘记伤心事,带着她暂时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别的地方散心。
有时候妈妈会不放心她,晚上陪她在一个床上睡。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妈妈抱着睡觉了,小时候那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再次将她包围,让李茉莉的心终于不再那么死寂。
妈妈摸着她的长头发,慈爱地说道:“女儿真是长大了,当年我也留过像你这么长的头发,也是这么好看。”
李茉莉静静地躺在妈妈的怀里,问道:“妈妈,你是在我这个年纪遇到爸爸的吗?”
妈妈的手微微一滞,对女儿说道:“傻孩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早晚有一天你也会遇到真心待你,你也愿意付之真心的人。”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母亲回答。
“那个人会比秦朗还好吗?”
“会的。”
李茉莉点点头,幸好夜色正浓,母亲看不到她眼底的泪光。
只有她知道,再也不会了,她再也不会遇到比秦朗还要好的男人,自从那年纽约街头,他像王子一般走进她的世界,李茉莉就知道了。
因为,她这一辈子只会遇到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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