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娘家（下）
威尔莫特被老太太无视了整整一天。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只准备了两人份的碗筷,饭桌旁多余的凳子都被抽走,如果不是夏总主动替他搬来了凳子拿来了碗筷,他不知道自己要尴尬地站在餐桌旁多久。
虽然说少说少错,但也不是让他完全不说话,可即使是偶尔开口,也根本得不到老太太的回应,次数一多,威尔莫特干脆就闭上了嘴,不说话只干事。
吃完饭后老太太就跟夏总一起看电视,威尔莫特也跟着坐在一旁,巴巴地看着两祖孙讨论剧情讨论得欢脱,要不是夏总偶尔投来的同情目光,他几乎以为自己领悟了隐身能力。
结果,除了最初那段激烈的拒绝言辞,和使她受到了惊吓的抢菜刀事件,老太太就没再跟威尔莫特说过一句话。威尔莫特心有不甘,就在即将走到自己车旁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不回去了。”
夏总表情夸张地看着威尔莫特:“哈?”
克里斯汀娜从电话里听到了威尔莫特的话,不解地从车内看向自己哥哥。
“离这里最近的宾馆在哪?我去住一晚,第二天接着过来,”威尔莫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夏总,“我相信我能打动她,不我必须打动她,我不要轻易放弃,所以可能我会在这边住很久”
没想到威尔莫特竟然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夏总垂眼思考了片刻:“我觉得过来也没用。”
“为什么?”威尔莫特立刻追问道。
“老人家嘛,娱乐活动就那么几种,每天她一大早起来买完菜就直接拎着东西跑到麻友家搓麻将去了,你要是没堵上她出门的时间,你就是等一天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威尔莫特的脸快皱成了橘子皮:“带着菜过去还等一天都等不到是直接在那里做菜吃饭的意思?”
夏总摊手耸肩:“听说她干过这种事,不过我在家的时候她都不太出门,我不太清楚。”
也就是说夏总也不知道她准确的出门时间啊
“没事,我比她更早起来,过来坐在门口,这样她出门的时候我一定会知道,”威尔莫特轻轻抱了夏总一下,顺手把车钥匙塞到了夏总裤子的口袋里,“你先送她回家,她好像有十点门禁,再不回去就赶不及了,辛苦你一点。”
夏总笑着打了一下威尔莫特的屁股:“骚年好毅力,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三个月内能大功告成。”
三个月!
四分之一年!
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绝望呢是他的错觉吗?
目送夏总驱车离开后,威尔莫特从小区走到了大街上,沿途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发现了一个又小又破的旅馆,晚上一个人躺在一点也不柔软的小床上,听着因为隔音效果不好而从头顶脚底传来的双重啪啪啪,在昏暗的灯光下品尝着无限的空虚。
由于两位邻居都太激情四射,威尔莫特被吵得睡不着觉,可不睡觉又无聊的很,他干脆就爬起来,贴着墙开始偷听邻居们的声音,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他左边的邻居似乎在玩什么重口味的play,一直不断有怪异的响声,从声音来判断,至少有四个人在房内。右边的邻居在人数上比较符合他的三观,更重要的是,房内是两个男人。
本来他听着没什么感觉,就在他花五分钟玩腻了这个变态游戏重新躺回床上时,突然想到了夏总,头顶的两位男士再那么动情地一喊,他就有了反应。
威尔莫特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安慰自己就在这间破旧的小旅馆中丢失了,在他发现他想着夏总的脸和身体,自己玩弄自己也能玩去了的时候,他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变态,无可救药的大变态。
其实如果按他这个理论,这个世界上不变态的男人大概就只剩下不足10%,甚至更少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他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纯洁,如果夏总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大概会质疑之前他们相爱的时候他做的一切是否是出于畜生牲口动物嗯,动物的本能。
他有些厌恶地洗掉了手上的粘稠物,再躺回床上时,也不知道是得到了发泄累了还是想到了夏总心满意足,总之很快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眠质量很好,从他能在闹铃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就清醒过来关掉闹钟就能看出来。在经过简单的梳洗后,他便退房走到了夏总的外婆家,就跟他对夏总说的一样,他不要形象地直接坐到了门前,接受了不少早起运动的居民的怪异目光。
老太太出门时也被吓了一跳——习惯性边穿鞋边伸手开门竟然发现门推不开,尝试了几次后她用双手用力推了一下,门却邦一下打在了墙上,还没来得及想门为什么这么容易推开,她就被大清早出现在她面前的威尔莫特吓愣了。
“我陪您去买菜。”
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了威尔莫特许久,忍住了心底泛起的奇怪感情,按昨天的制定的方针路线继续对他施行无视政策。威尔莫特也料到或许会得不到回应了,失落感比昨天小了很多,看老太太走他就跟着走,人高马大的往老太太身后一站,就像保镖一样。
必须要说的是——威尔莫特的外貌形象实在是跟菜市场太!不!相!符!了!
他原本以为买菜是会到超市去,谁知道z市竟然有个怀旧的菜市场,专门为买菜喜欢买个热闹和能讲一毛钱价就要开心上老半天的群众服务,还好这里有不少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路过买点小吃当早餐,不然他穿着正装进来算什么?卖萌吗?
就他穿着正装进菜市场这个问题的羞耻度,他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及思想斗争,等他神游归来时,老太太已经为了一把青菜便宜一点给她这件事跟商贩谈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看老太太和小贩僵持不下,忍不住帮了一句腔。
“老板你就便宜一点嘛。”
讨论得正激烈的老板一愣,傻乎乎地回道:“你跟她是一起的?”
威尔莫特不解地抬眉:“是啊,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是小偷”
“早说你们是一起的嘛,害我跟老太太吵这么久,还不是怕你对她下手,”老板点了点头,流露出做完好事后心满意足的神色,“不过不能便宜的还是不能便宜,十块钱!不能再少了!”
“我的便宜”
威尔莫特和老太太同时听到了一个细的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忍不住到处寻找声源,很快发现了隔壁摊位上一个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小姑娘。
威尔莫特下意识就问:“便宜多少?”
小姑娘脸一红:“才五块,你要是买我再给你送两把。”
老太太一听,立马掐了威尔莫特的腰测一把:“我最喜欢算术没学好的小姑娘了!”
在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和讨好老太太这个问题上,威尔莫特几乎没有挣扎,毫无罪恶感地买了一把青菜,接过了两大袋蔬菜,直到临走时他才忽然于心不忍,回头冲小姑娘笑了一下,表达自己的歉意,却不料小姑娘一看就屈膝蹲到了地上去,脸埋在膝盖里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他也没空去想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毛病,满脑子都只剩下老太太主动开口跟他说话这一件事了。
这之后,老太太好像也出了点毛病,专挑有小姑娘的摊子买东西,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威尔莫特帮她代言,等他们走出菜市场时,威尔莫特手里提的附赠品让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快断掉了。
还好老太太的麻友家离菜市场挺近,十分钟后威尔莫特的手就得到了解放。他揉着自己酸疼的手臂,坐在沙发上看四个老太太启动自动麻将桌开打,无法理解她们如此兴奋的原因。
这时,一个落单的老太太也坐到了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发毛。
落单的老太太盯了他至少一分钟后,幽幽地看向老太太:“我一直以为小总是好小孩,怎么现在也染头发了呀?”
“那不是小总”老太太无奈地解释道。
“不是小总?怪不得,我说小总挺爱笑挺爱说话的,怎么今天跟个傻子似的”
落单的老太太脑袋一歪,又问道:“不过不是小总那是谁?”
老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威尔莫特的身份,干脆就没回话,只是冲落单的老太太努嘴,然后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跟威尔莫特暗示那个人精神不太正常。
得到老太太的提醒后,威尔莫特点了点头,随即忍不住傻笑了起来——老太太跟他终于有点互动了。
“小伙子肯定看不懂老人家的乐趣吧?”
落单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威尔莫特也不好直接回答是啊,就学着老太太沉默是金。
“麻将可有趣了,来,奶奶教你打麻将。”
说完,落单的老太太没给威尔莫特反驳的机会,就从茶几下翻出了一盒麻将,哗啦啦地全倒在了茶几上。
桌上的一个老太太无奈地冲威尔莫特笑了笑:“我丈夫去世了,孩子在外地工作,就这么一个老年痴呆的姐姐,没办法丢下她不管,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她,陪她打发下时间吧。”
“好。”
“来来来,我来教你看,”落单的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威尔莫特,“这是绿一色。”
威尔莫特看着幺鸡:
他的确是不懂她们的乐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麻将怎么玩啊!
这叫绿一色吗?没看两条小鸡腿红艳艳的么!难道他是红绿色盲?
“这是清一色三色同顺。”
你家的清一色能三色同顺?不要欺负他没玩过!
“这个是字一色十三幺。”
混合役什么的真带感呢!
“这个最好了,我最喜欢了——大三元清老头!”
威尔莫特已经无力吐槽。
等四位老太太打尽兴了决定各回各家时,威尔莫特已经精疲力竭,感觉比连续通宵做策划还要累上一百倍。幸好去的时候拿的东西不用再替老太太拎回去,不然他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他还能再坚持几天。
就这么每天陪皇太后出巡一样陪着老太太到处浪,终于在第十八天的回家路上,老太太主动开了金口。
“你天天这么跟着我,都不用工作吗?”
“暂时让下属替我分担了,不过欠的回去总是要还,”威尔莫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现在这边比较重要,所以我在这里。”
老太太边走边抬头看威尔莫特:“就那么喜欢小总?”
“嗯,我一直没机会提不是,我一直没说,我家里应该算是有钱?之前就是个只会耍大少爷脾气的蠢货,如果不是他出现,我也不知道我会蠢到哪年哪月,”威尔莫特说着,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他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很多,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我很不要脸,我不想放手,现在知道他也喜欢我,就更觉得没有放手的必要了。”
老太太半眯起眼睛:“是挺不要脸的。”
威尔莫特抓了抓脸,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傻笑。
老太太直视前方,轻描淡写道:“跟小总挺像的。”
威尔莫特又惊又喜,却强迫自己将感情沉淀:“嗯,他教我的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哪有人会教这么奇怪的东西,准确来说应该是我的坏习惯,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和他靠拢,不论兴趣爱好性格,忍不住就学过来了。我也知道我没用,要不是我,也不会害得他要去做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工作”
老太太抓到终点后立刻打断了威尔莫特的话:“热脸贴冷屁股的工作?”
“嗯,酒店前台接待吧好像,前天已经开始上班了。”
老太太看起来十分震惊:“为什么?”
“嗯?噢是因为嗯我太冲动,为了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知道我没吃过苦,肯定没办法马上找到工作,就主动提出了要去。”说道这里,威尔莫特的嘴角洋溢出幸福的弧度,“他嘴上没说过,但是我知道这是他的体贴和温柔好像说得有点恶心?”
“嗯很恶心,接着说,把他换工作的原因说详细点。”她现在对夏总为什么肯换工作非常有兴趣!威尔莫特敢不说她就敢跟他拼命!
一整段路上,威尔莫特一直在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可能详尽地向老太太报告着,老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很确定威尔莫特肯定是不知道,但她知道啊——夏总从来就不肯干跟游戏测试无关的工作。
既然现在做了,而且是为了眼前这个傻小子做了,那就代表这个傻小子在他心底已经有一定分量了。
一整段听下来,她觉得傻小子的性格能从之前变成现在这样,堪称奇迹!两个完全相反的人,却同时在为对方改变,而且都不是一点点她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她心安理得地继续妨碍他们发展。
老太太思考着,直到自家楼下。
“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老太太突然回头扔出这么一句话,直接把威尔莫特砸呆了——刚才在路上都感觉挺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啊多说多错他竟然忘记了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老太太白了威尔莫特一眼:“机会?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四代同堂梦破碎的画面,赶紧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威尔莫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语气却很坚定:“我不走。”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气:“你真是傻得没药救了”
诶他们说的不都是国语么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根本就听不懂他傻?为什么?
老太太摇了摇头,转身上楼回家去了。
威尔莫特蹲在小区的花坛旁想了很久才忍不住嗷呜一声高兴地狼嚎出来,立刻给夏总打了个电话。
“外婆同意了!”
夏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这么快?”
“嗯!呃也不是完全成功了,她说她不想再见到我了”
夏总大笑出声来:“节哀,骚年。”
“我说,其实我们也能生孩子的,现在试管婴儿很多,专门的卵子库还有专门的代孕员,其实很方便。”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是吧?死土豪。”
威尔莫特尴尬地笑了笑:“我能赚回来的先说回正事。”
“生了你带?我讨厌小孩子。”
“我、我带就我带,再说了还能请保姆保姆费我也能赚回来这里就别纠结了好吗?”威尔莫特在脑海中编织起美丽的未来绘图,“我们生两个,一个用你的基因,一个用我的基因。”
夏总否决了这个提案:“两个太多了。”
威尔莫特不以为意:“这才能作为我们相爱的证明嘛,一点都不多。”
“你确定他们不会吵架?就像我们。”
“总会和好的,就像我们。”
“你确定他们不会搞在一起?就像我们。”
“你说得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o(n_n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