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简直,简直”男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指指着许仙,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才好,他看向法海,却见法海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顿时明了法海根本不会管眼前这人所做的事。
许仙冷眼瞥去,道:“我向来不喜别人用手指我。”
男子一个激灵,赶忙放下手,眼神望向别处,再也不敢看着许仙,虽然心中万分委屈,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定是讨不到公道的。
他缓缓站起身,痛得龇牙咧嘴,还是朝法海一拜,“多谢大师庇佑,如今那水妖已死,我也可安心生活了。”
法海想到那城镇中的场景,道:“那里如今只剩你一个活人,你要回去?”
男子苦笑,随后愤恨道:“虽然家人俱亡,但幸好我有几位好友和远亲在不远处的城中,可暂时去投奔他们。当务之急,便是将此事回禀圣上,按父母遗愿娶妻生子,好不让我付家断了香火。”
闻言许仙淡淡道:“若真是孝子,何不如随父母去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语言也不过是苟且于世,舍不得这繁华俗世罢了。”
他从未这样针对过一个人,现在就连法海也察觉到他很不对劲了,只是不知道眼前的付辛涵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刻薄至此。
付辛涵闻言刚要开口,但想起许仙性子又立马闭嘴,只当自己听不见这人说的话,拼命告诉自己那水妖一死自己便解放了,日后的快活日子就在眼前,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许仙欲有动作,却猛地一停,他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法海正疑惑着,只见许仙突然转身对自己道:“如今事情已解决了,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听闻许仙劳累,法海当然不会反对,点了点头,对那付辛涵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在这与你分手,你好自为之。”
付辛涵点头应是,而许仙看起来归家心切,竟是主动抓过了法海的手,法海心中一震,整个人的注意力顿时到了两人相交的手上,许仙的手修长,手掌略薄,却十分柔软,手心不像法海有着几处厚茧,两人十指相交,显得十分契合。
吹口哨唤来马匹,有一匹马在之前打斗时已跑走,现如今只剩一匹,他们只能同骑回去了。
许仙右手发力,刚要上马,却见安静的棕马忽然前蹄扬起,长嘶一声,他只觉得耳畔一阵冷风带着凌厉之势掠过,转眼棕马已被一颗水球穿胸打过,整个马身破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哀鸣不止。
法海眼神一沉,立刻将许仙拉了回来,置于自己身后,身躯有如巍巍高山,将整片风雨挡于身前。
两人凝神站立,那付辛涵就没那份定力了,直接被强风刮倒在地,本来他手就没接好,这下更是痛得哇哇大叫起来,哪有一点成年男子的气概。
“是那水妖。”法海肯定道,眸光转向许仙,其中有着疑问,他知道必定是许仙对他撒了谎,但他不知原因。
许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重重水幕,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其中的素素,他知道素素的脸上必定满是愤恨,他重创素素的本意便是让她在他们离开前动弹不得,只是没想到自己根本做不了好人,看来素素亦不想领这份情。
半晌他垂下眼睑,清冷的声音道,“如何处置随你,我不予干涉。”
法海点头,将万般疑问收于腹中。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突然作起的狂风与雨水才止住,从淡淡的水雾中走出一个面貌清秀靓丽的女子,她身上不像许仙之前见到那样满身银装,而是变成了普通人模样,皮肤白皙,面貌秀美,哪里看得出是一个杀过上千人的可怕水妖。
“是你!”付辛涵大叫道,刚爬起来的身体又被脚下石子绊倒,他狼狈慌张地朝法海的方向爬去,“大师,这这这个妖女还没有死,大师,快点收了她。”
“辛涵。”素素叫了一声,朝他走去,见对方慌忙逃避又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你怎的要逃开?我是来救你的啊,你之前不是说已改变心意要与我一起的吗?是不是这和尚用什么要挟于你?”
也许是见法海在身边,付辛涵说话也有了些底气,之前不敢说的话此时便一股脑倒了出来,“哈,变了心意?与你这个妖女在一起吗?你害我全家,毒死了整整一个城镇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么个嗜杀成性的女妖,我该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才好!”
长期受压抑不敢说出的话终于吐露出口,付辛涵脸上有种放松的神色,然而配上他之前那怯懦小心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还有种狰狞之色,这种展露过的模样让素素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似是有些委屈,有些难受,道:“可是,是你说那些人不让我们在一起,我才将那些人都杀了,我以为你应该也是很开心的。”
付辛涵语噎,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素素被镇中人赶走的当晚就回来找他了,当时就他们两人,他是怕素素一时狂性大发伤害他才如此说的,只是没想到这后果竟是数千人的死亡。
无话可辩,付辛涵只得装模作样冷哼一声,甩袖道:“总之,我一个人怎可能与妖道为伍,你这个女妖就死心吧!”
他这句话似一把千斤大锤重重捶在了素素心上,她脸色变为惨白,忽然转向许仙道:“是你们对不对?就是你这个和尚还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类,定是你们施了什么法术让辛涵如此对我!”
许仙内心微叹,他不相信素素是如此愚笨的妖,只是一旦爱上了另一个人,便要蒙蔽看见真相的双眼,硬生生让自己成为一个蠢人吗?她舍不得逼迫付辛涵也不希望这是付辛涵的错,便一心偏执地怪罪于他和法海,这着实让许仙不能理解。
对素素的话许仙不愿辩解,只看向别处,不予理睬。法海更是不可能和素素耍嘴皮,见素素如此,冷哼一声,金钵现于掌内,半句废话也不讲就动起手来。
素素之前就受了许仙的重创,按理说该是连行动都十分困难,此时她凭借着胸中的一股抑郁之气竟也勉强能接上法海几招,但也只是几招而已,很快,她就显露败势。
打斗不到一刻钟,一人一妖同时停了下来,法海立于平地,一只手负于身后,仍是一副悠闲模样。而素素站在树梢,脸色苍白如纸,她本就是水妖,现在就连有些肌肤都成了水般透明,她忿忿看着法海,又吐出几口鲜血,身体在树梢摇摇欲坠,没坚持多久,便如一张轻薄的纸片从树上摇摇坠下,正好摔在离付辛涵不远处。
付辛涵立刻如避妖魔,拖着瘸腿走远了些。
素素手指动弹了两下,却发现连弯曲都十分费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付辛涵,她脸上露出怨毒之色,“为何你要骗我?”
她的记忆是如此清晰,当初相遇之时付辛涵对自己是如何温柔体贴,恨不得将自己捧在手心才好,他说要与她永远一起,他让她做什么她都照做,但后面却是突然翻脸,转眼无情,人类都是如此善变的吗?
素素不懂,她本以为做了人从此便可无忧,现在才知道,无论她变成的模样多么像人,她骨子里终究是个妖,是与人不同的东西,是永远不会被人认同的东西。
她是异类。
她理解不了人的复杂心思,亦为这复杂的人心送了性命。
素素觉得自己的妖力越来越弱,弱到连一个浅浅的呼吸都让她感到疼痛,眼前的视线也在模糊,但以往与付辛涵相处的画面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她的笑容越来越浅,手指越垂越低。
“我定要你,日后尝到比之我千百倍的疼痛,我的恨,我的痛”
素素的手指完全垂在了干枯的树叶上,她最后的浅喃没有任何人听清,但所有人都看到有一颗细小的珠子迅速无比地朝付辛涵的方向袭去。
付辛涵心中一惊,此时的反应速度竟意外地迅速,伸出右手猛地一拉身边的许仙,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许仙本在旁观,这措手不及之下竟真成了付辛涵的挡箭牌,他手掌兀的握拳,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哼,但却不是自己发出。
“法海!”许仙讶然出声,扶住法海往旁边倒的身体,原来是法海在千钧一发之时挡在了自己身前,他才没有受伤。
法海口中溢出一丝黑血,头脑仍保持清醒,沉声快速道:“这是那水妖的内丹,乃是她的绝命一击,扶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待我逼出它来。”
闻言许仙扶着他,立刻放出纸鹤寻找附近的落脚之处,随后见付辛涵一脸慌张茫然地看着自己,眼神一冷,甩出一道攻击,付辛涵身体一震,立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至于何时醒来,那就要看许仙的打算了。
不一会儿,许仙找到一所破庙,立刻扶着法海走了过去,法海即刻开始打坐逼出那含有水妖最后一击之力的内丹。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色早暗了下来,许仙找来一些干枝树叶,拿出火折子,便生起了一堆火,终于让身体有了一丝暖意。夜晚格外寒冷,他的身体不免有些禁受不住。
不时拨弄着火堆,许仙看向法海,见他嘴边不断流出黑血,眉头紧皱,显然极为痛苦。
这是为我受的一击。许仙想道,法海待他好他一直知道,他一直觉得那是法海身为佛家中人的慈悲之心,再加上许娇容的嘱托,但是他万万想不到法海竟愿意为自己舍了性命。
这个世界上,甘愿为了另一个人舍了性命的人,又有几人?
许仙不觉心中有些复杂,素素曾说过的当时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他微微蹙眉,灯火映照下轮廓更显柔和。
“你为何,对我如此之好?”
许仙说罢,抬首便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卯是很喜欢很心疼素素的啊,那句“要是他死了,我的心会疼”把自己都虐到了
嘤嘤,咱是个坏人,把素素写死了o(_o
感谢“下限在刷新”扔的四个火箭炮,爱你=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