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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帷幄

夜色已经深了,锦州城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唯独衙门大堂里,还亮着灯火。有些浑浊的黄色光晕,打在窗上,浸过油的麻纸,带着些模糊的透明,显出了时明时暗的光影,间或的剧烈跳跃,每每这个时候,便有一大片的黑影忽而一闪,跳跃的光影便会迅速安稳下来,窗子上的影子也一闪,没了踪迹。

过的一阵,窗上的光便又跳起来,快速的恍惚。那一片黑影,呼的一下,便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跟着又是一晃,等光再照在窗上的时候,再次显得平稳了起来,一纸之隔的窗外,冷的凛冽。

西风凛凛,层层的院墙、房舍,挡住了硬风,只剩下一些轻微的,吹进了大堂前的院子,轻轻的拂起一丝丝细细的尘埃。

小院很干净,一尺长的青砖,一块一块,铺的整整齐齐,边界处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已经磨的圆润,光溜溜的,在丰腴的月色下,显得极为亮堂,不见丁点的微尘。衙门前的院,是官府的脸面,虽说是“官不修衙”,却也是日日精心打扫过的。

一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飘落下来,慢慢的,靠近了地上的青砖。

院子里的风,显得轻细,风的呜咽似乎很远。

天无云,月略显得丰腴。

奶白色的月光,带着丝丝的冷意,照进了官衙大堂前的小院中。丝丝条条的月光,照出了大片的月白,墙壁投下的阴影形成的黑暗,和那白,形成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线――一边是黑的,另一边是白的。

月白下,铺地的青砖带着冷意。

皎皎中,小院内摆放着的刑具显得分外幽冷。

夜冷冷,只听风声,呜咽若鬼哭。

是锦州城在哭!

大堂内一片堂皇,绿衣伏案出神,在长案的侧前方,左右各自放着一根一人多高的灯柱,小指粗细的灯芯,燃出两三寸长的火苗,呈现出明亮的黄色,一左一右的灯,将人的影子冲淡,变成了一种灰黄色,照应在身后那一副占据了整个墙壁的笔画上。更上面的“明镜高悬”的匾额,底色略显得昏暗,字迹却闪着光。

这两盏灯,原本是放在大堂左右的,距离长案很远。只是绿衣要在这里,对着长案,光线就显得暗了,白条便将两盏灯都扛到了近前,好让绿衣省一些眼睛。

绿衣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案子上放着的,则是一张新的白纸。

下面的一张,已经被画的面目全非了。

整整的一个晚上,随着各种的信息,不断的被分析、整理,这张新纸上面,各样的人物,各种的关系,却变得清晰了很多。白色的纸张上,写着“白虎帮”“青龙帮”“青竹帮”三个关键词的地方,已经涂黑。

盘踞锦州城的三个帮派,就在今夜走进了末日,无一人活。

余守业带着自己镖局的人手,在夕阳照出了火烧云的日落边缘,一举端去了白虎帮;而后接着余勇,乘着夜色袭来,杀的青龙帮一个措手不防;最后是青竹帮,一个一个,三个帮派,足足杀了三个时辰

绿衣搁下了笔,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击,发出一阵欢快的“咚咚”声,节奏显得略微快了一些,却很规律,忽的“咚咚”声一顿,绿衣呼了口气,似乎想的明白了,抬起头来,轻声唤道:“白条大哥睡着了么?”

“嗯啊绿衣妹子,啥事儿?”

绿衣在那里忙的时候,白条无事可做,便并了两个椅子,蜷缩在上面,不知怎么的,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此刻听到绿衣叫他,才是激灵了一下,忙起了身,问绿衣要吩咐他什么事情。

绿衣言道:“火盆里要没火了白条大哥,你要是累了,就找个房间睡吧。这大堂里,又大又深,白天都显得冷气袭人的,晚上就更冷了,你在这里睡觉,会生病的。要不等下就去后面找个房间”

白条道:“没睡,刚才就是打了个盹儿,没睡着。妹子你等等,我这就去提一些木炭过来,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可不能冷了你。”

白条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锦州城可都靠妹子了。”

白条说完,便要走。

绿衣忙将自己的大氅解下,对白条说道:“大哥,你刚刚睡了阵,身子正怕冷,披上吧,出去也暖和一些。”

白条问:“那你呢?”

这个大堂,可是冷着呢,除了没有风,便和院子里也没有多少的差别了。

绿衣将大氅给白条披上,系好带子,说道:“只是一阵,还怕冷了妹子么?若是怕冷了妹子,大哥你快去快回一些,便是了。虽然大哥你有功夫在身,可万一闹了毛病,一身本事用不出一半来,妹子可要靠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条便也不好拒绝,便去了。

关的森严的门一开,便是一道风冷。

两盏灯的焰火同时晃动了一下。

白条一走,绿衣便重新走回到了长案的后面,在高背椅上坐下来。巨大的椅背,以及身后的壁画,让她的身形越发显得娇小。绿衣喃喃道:“现在的锦州城,就只剩下了钟府,以及南江镖局的人了”

绿衣看着白纸上的关系图,又开始有些失神,思考其中的关系、厉害

一会儿的功夫,白条就提着一篮子木炭回来了。篮子是四条提手,柳条编成的篮子,里面一条一条,乌黑的木炭,码的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白条提着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一篮子的木炭,而是一篮子的山:

一篮子黑漆漆的,夜色中的山头,很有趣。

“妹子,我回来了。”

白条将篮子放在了地上,木炭填进了案子下的炭盆里。暗红色的炭火,开始重新烧了起来,热气弥散开,将绿衣笼了起来。绿衣回过神来,说道:“大哥回来的真快,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算漏的!”

绿衣摘了口罩,轻声一笑,呼出一口气,便说道:“现在锦州城里,该走的也都走了,留下的,只剩下了钟府的人,以及一些,是钟府分出的亲族,这些人还不曾统计出来,不过南江镖局那里,已经清楚了。”

白条道:“妹子你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

“无妨的”

绿衣自案子的白纸下面,抽出了另一张纸来,这张纸上面,是一个一个的人名,按照“钟”和“南”分成了两个大类,然后则是按照身份、辈分、地位进行了详细的标注,显得很清晰,很明确。

“钟府本身的人口,包括了仆役,每一个人,也都记录了,这些就是他们的信息,以及一些大致的关系,纸有些小,有些东西还写不上去。南江镖局和钟府本身的人头,都能和人问出来,麻烦的,是那些亲族!”

“是啊。”

白条点头称是,这的确是很难的。

无论是南江镖局,还是钟府,那些固定的人头,捕快们大约多是清楚的,只需要一问,一对比,就能拿出一个名单来。再结合一下余守业的交代,这个便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就算他们自己将一个丫鬟、或者下人给忽略了,那些捕快也记得。

一晚上,白条都在一边看着。

那些捕快,绿衣是一个一个,详详细细的问了的,而后对于南江镖局的内容,人数,还和回来的余守业等人进行了一番求证,这才得出的这一份名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绿衣却将之做到了极致。

绿衣的这一番作为,已经达到了一种极为高明的境界:

今日上午的时候才和傲来国的钦差吕尚一起上路,下午未时才进的锦州,然后便在这一段不是很长的时间里,让锦州变成了一座空城――该走的人已经走了,该死的不安定因素,也被余守业杀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便只有钟府、南江镖局。

当钟府还没有一个结论的时候,绿衣已经得到了一份详细的,将钟府、南江镖局之中,掏粪的夜香郎,整理花草的花匠,看门的门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记录在案这其中的差距,便是生和死的距离。

绿衣随手指点一个一个的名字,和白条说道。她的手指指上一个人,便能随口说出这个人的大致年纪、喜好、性格,以及一些简单做过的事。绿衣是从钟府的钟老太爷开始说起的――这个人已经死了有小半年了。

一个一个的人名,在绿衣的手指尖,似乎鲜活了起来。

白条平日里甚少听到这些大家族的闲言碎语,却是兴致盎然,绿衣说道:“这个钟老太爷,说了许多,其实本身说来,也许是重要的。只是现在这里的事情,他们大约算计错了,咱们的凤凰会在乎一些酸儒么?”

绿衣的话中,低着讥诮。

白条问:“妹子你倒是说啊,这个究竟是重要呢?还是不重要呢?我却听得不是很明白。”

绿衣笑道:“要知敌,便是重要的,其余的,便不重要了!”

要知道钟府等人,究竟是什么个想法,就很有必要知道钟老太爷,以及他的关系,纵然他已经死了,但死人的关系,却会自行转嫁到活人的身上,那便是钟老太爷的后人、子孙,而这个重点,便在――雅客镇。

雅客镇上无白丁,皆是有学问的人呢。

只是他们的想法,却已经不重要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虽然钟府、南江镖局看着似乎人多势众,但绿衣却依旧有一种亢奋之后,无比空落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大人和小孩子打架,有那么一种欺负人的感觉!他们,实在是太嫩了啊。

绿衣的手指轻轻的,一个一个名字的指点。

从当家的老爷,到下面的管事、管家、夫人,以及妻妾的各自关系,一直说到了地位最低的,站门口的门子,每一个人都说的清清楚楚,一个一个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年纪,在钟府的框架内,勾勒出一个严密的网

绿衣只是在陈述着每一个人。

白条听的有些迷糊。

只是绿衣说的有些入神,那一丝丝的话语,似乎化为了无形的丝线,潜入了黑暗,然后紧密的、严实的、如同蜘蛛织网一般,将钟府的每一个人,都牢牢的束缚在一个一个的节点上。

风不动、网不动、人在网中、不自知。

无声无息。

天网恢恢。

白条打了一个哈欠,绿衣顿住了话头,不再继续。白条挑了一下灯芯,说道:“这时间离亮不远了,妹子你睡一会儿吧,不然白天可没什么精力了!”白条很关心绿衣,生怕她一夜不睡,闹出毛病。

绿衣笑道:“不行呢白条大哥,我暂时是不能睡的!咱们和他们比的,就是时间!我们需要够快,所以我需要时间来算,还要时间来组织,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我还年轻,没事儿的!”

白条道:“那我也不睡了,陪着你!”

他听出了绿衣话里的意思――钟府那些对手,已经老了,精力怎么能够和他,和绿衣比呢?

绿衣道:“何必呢?”

“我们一起等天亮!”

白条貌似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很高深的话,听的绿衣很开心。

说了一阵话,绿衣对锦州城的把握,更加明晰了几分,条理也越发的清楚了。算作是休息了一阵后,绿衣便又开始坐下,重新铺了一张白纸,对着白纸,什么也没有写,只是拿着一支笔,踟蹰不已!

白条抱着胸,站在一边看着,绿衣做什么,他不是很懂,但就这样看着,却也是极好的,他很满足了。

盆中的炭火烧过了一轮,又新加了些,外面天色似乎开始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风声渐渐的不可闻。

院子里早落下来的一片叶,不知何时,已经拐进了一个避风的角落里,静静的躺着了。整个锦州城,是那么的安静,便像是死了一样

这是锦州城的末路,他呜咽了一夜,终究是要死了。

回光返照之后便会死。

无论是愿。

不愿。

黑夜里,二百七十人的队伍在移动,排成了行,列成了线,朝着锦州城去。

这是李诗雅带着的队伍,干净,利落,脚步声轻。

队伍以连为单位,三个班一个连,三十个人一个队,队伍的头和尾,是一条直直的线,前面的队伍和后面的队伍,相互距离大概有一丈多的距离,不远不近,一共九节,如同一只爬行的蜈蚣。

李诗雅压着队伍的速度,走在中间,这是她学着程鹏来做的,其中用意如何,却不是很清楚。

三个营长跟在她的身边。

虽然李诗雅的年纪不大,但却是堂堂正正的官儿,三个营长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这一路上,三个人毕恭毕敬的,跟随着,李诗雅时不时的想到一些,就吩咐几句,队伍走的也似模似样的。

原本的时候,队伍中的铁锹、木锹、撬棍、斧头、菜刀等,都是各人拿着的,后来李诗雅看见了队伍后面,几个人推着的大车,这才是让人将东西放在了车上。

于是队伍的行进速度,便更快了一些。

车轮碾压在路上,只有车轴的摩擦声不停的呻吟

“咯吱咯吱”

路,是人群来时的路。

走路的人太多了,所以路上的雪,已经被踩的没了,只剩下略微湿漉漉的泥土。

路,延伸到了远处。

漆黑的天幕下,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锦州城的轮廓。

李诗雅打气道:“快一些,已经看见了城墙了咱们快些进城,大家记得各自的任务,拆迁营左、木工营右、一个班负责一段,将靠着南城楼,以及东西墙的,还有中间段的,一个班一段,先打开口子”

“是――一班一段,先开口子!”

“一班一段。”

“先开口子。”

在三个营长,九个连长的带领下,队伍喊了几声口号,身子也似乎热了许多,行进的速度也更加快了几分。

李诗雅继续说着

“城墙只有外面是一层青砖,粘合的土也不错,但里面,就是夯的土,只要外面一层砖扒下来,里面的土,就不是什么问题。老凤凰说了,咱们有许多就手的工具,这个事儿做起来很容易拆下来的砖头、黄土什么的,就让那些车拉,咱们就用这些东西,去岚山草场那里”

声音随着风,飘散的很远,至少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李诗雅的话!

“我们就用这些砖头,泥土,给大家盖新房”

“不是那种简陋的房子”

“是”

锦州城近了。

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是热的,他们的心跳得很快,血也流的很快,这么冷的天气里,有人的额头上甚至于出了汗。

这一段路他们走的并不太快,所以也不会感觉累,出汗自然不是因为累的。

他们是激动!

因为激动,所以热。

热切的――那是希望。

李诗雅心中一动,说道:“看,城已经近了,咱们唱首歌吧!”

因为城近了。

所以唱歌?

这是什么样的古怪逻辑呢?

队伍没人考虑这些,已经唱了起来: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歌声。

震碎了黎明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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