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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河国,骏府,天守阁上,武田信玄扫视着下方的武田家诸将,神情踌躇而惆怅莫名。此次出征,武田家倾兵而起,集结了三十余年来纠合之精锐,上洛之势,犹且盖过织田信长上洛之时,声势之大,前所难见。当此时也,武田全军上下,上至家老,下至足轻,无不战意昂然,踌躇满志,然而,武田信玄踌躇之时,心底隐隐中却又有几分忧意。
自当年放逐父亲,已逾三十年,武田家在他的领导下蒸蒸日上,领地扩展十倍有余,连越后之龙,那个被誉为天下最强男人的上杉谦信,也不得不退避越后,常年坐居春日山城,以防范武田家。武田军威名远播,可谓天下诸军之最,武田信玄之名,更是威震天下,直趋海外南蛮。大丈夫纵横天下,莫过于此。
然而,盖世英雄,亦品行微瑕,生为人子,他逐父自立,虽将武田家带上繁荣巅峰,但亦难掩他大不孝之名;虎毒不食子,生为人父,他杀子自固,虎毒亦食子。逐父灭子,是他平生最大恶,亦是他永远的痛。
几年前,今川家灭亡之时,流浪在外近三十年的父亲终于来信,与他冰释前嫌,这让他消去了人生一大痛。然而,长子义信的死,却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灭亡今川家,是时势所趋,亦是武田家获得出海的绝佳机会,义信为了区区仁义反对他,在家老的窜怂下,甚至企图放逐他,这让他怒不可言,及至承受灭子之名。
然而,义信之死,不仅是他的痛,也是武田家的痛。作为他选定的继承人,义信的死,让武田家诸将内讧,更使得武田家后继无人,为了延续武田家,他不得不让原本继承诹访家的武田胜赖回归本家。
经过近几年的磨砺,胜赖勇名远播,然而,对于胜赖能否支撑起武田家的大旗的重任,他心中却依然没底。这是他最大的隐忧。
内有隐患,外有外忧。对于武田家上洛,他却远没有武田家武士足轻的盲目乐观。西面,织田信长独霸近畿,绝不容小觑;北面,上杉谦信雄据越后,是为大敌;东面,北条家称霸关东,虽是盟友,但也不得不防。
咋看起来,武田家上洛声势逼人,但又何尝不是四面楚歌,八面埋伏?
“报,父亲大人,越后忍者再次传来信息,情报显示,越后没有任何兴兵动静,春日山城;也一片平静。”
武田胜赖急急进入天守阁,禀报道。
“关东情况如何?”
武田信玄听到越后的情报,没有放松,反而问起关东的情况。
“父亲大人,关东北条家已经收缩兵力,抽兵上野,为我方牵制上杉谦信,配合父亲上洛。”
”为我方牵制上杉谦信?“
武田信玄听了武田胜赖的回答,却不禁冷哼了一声,冷笑道:
“也许也是在准备伺机进攻上野呢。”
武田信玄瞥了武田胜赖一眼,问道:
“越后都没有调兵动静,关东居然已经调兵上野,你不觉得北条家对于我武田家上洛,有些过于上心了吗?”
武田胜赖心中一凛,点点头,对于北条家愈发警惕起来。然而,此时武田信玄却又道:
“北条家不足为虑,北条氏政比起他老爹氏康差远了呢。”
武田胜赖愕然,有些哭笑不得。当今天下,除了上杉谦信、织田信长,还有谁可以入自己老爹的眼?
“胜赖,本愿寺又来信求援了,你看怎么答复?”
武田信玄悠悠看了武田胜赖一眼,不经意问道。
武田胜赖心中一凛,谨慎道:
“本愿寺是我武田家在近畿最亲密的盟友,也是引导我武田家上洛的最佳势力,他来信求援,我武田家绝不可疏忽,应当去信,昭示援军,以缓其心,坚定本愿寺与织田信长的抗争之心,让本愿寺最大程度的拖延织田信长,缓解我军的压力。”
“不错,不错,长进不少。”
武田信玄点点头,对于武田胜赖的回答,颇为满意。经过近几年的磨砺,胜赖终于不仅仅是一名勇猛的武将了,他还学会了思考,具备了作为主事人的大局观。
“父亲过奖了,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武田胜赖听到武田信玄的称赞,顿时喜不自禁,连连道。能够得到父亲的称赞,是他最大的荣耀。
武田信玄接着道:
“胜赖,你有此见识,为父大为欣慰。你致信石山,代武田家答复显如法主。”
武田胜赖听到武田信玄让他代书,答复本愿寺,大悦不已,第一次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转身正要吩咐侍从伺候笔墨,身后武田信玄传来的话,却让他顿时一冷,有如突然被泼冷水。
“对了,胜赖,你给石山去信的同时,也给阿寿去一封信,加强我武田家与北陆道的联系。”
武田胜赖‘哦’了一声,脸色顿时僵滞下来。父亲看重他,还是远远比不上北陆道的那个男人啊。
武田胜赖离开天守阁内不久,马场信春、高阪昌信、山县昌景、内藤昌丰等武田家诸将便纷纷进入天守阁,向武田信玄汇报情报,请求指示。
“主公,各奉行调转物资完备,请主公下达指令。”
“主公,甲斐、信浓、骏河各国调军完毕,请主公检视。”
“主公,骏河水军调拨完备,请主公督察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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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信玄听着诸将的禀报请示,一一点头,回头看着踌躇满志的武田家诸将,下达了上洛的最后命令。
“出发吧,上洛!”
骏府一时之间,沸腾起来,城内城外,成千上万,武田武士足轻呼啸呐喊:
“武田骑兵,天下无敌。”
“武田骑兵,天下无敌。”
“信玄公,威武!”
“主公,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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