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不知道的事

萧阳抬头看她。她却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眼神迷离,甚至,好像有些颤抖。不过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

“你不知道,金融危机的时候,艾格玛已经找到了合作伙伴。他们愿意注资,帮助艾格玛度过难关。”

什么!她的意思是,她根本不需要以联姻来缓解危机,甚至可以说,这场联姻,完全是对华胥的挽救!萧阳搭在床沿的手不自觉地收拢。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有的生活,却是建立在薇薇所有的幸福之上。而他竟然亲手捏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于薇的声音又一次想起,犹如一道魔咒,禁锢了萧阳的思维,也让她自己陷入了可怕的梦靥。

“你还记得华胥的第一次扩张吗?”

他当然记得,华胥能够从一个小企业变成现在的国内时尚界大哥,就是因为他当初提出的扩张计划。华胥当时的规模,长辈们已经表示满足。可是刚刚进入公司管理层的他显然不愿意偏安一隅。他有野心,也有能力。可是要打开局面,签下原来不敢想象的大客户,决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他拿着公司的设计稿和未来运作方案,求爷爷告奶奶,不知道碰了多少壁。但最后总算是拿下了当时行业领军企业风尚,这块硬骨头一松,其他的小虾米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可以说,就是这次的成功,奠定了他在公司的基础。可是,薇薇现在提这个做什么?难道

“风尚那块硬骨头,真的很难啃对不对?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风尚那老头子嘲笑你,讽刺你,我都听见了。那时候,我正好在跟着风尚的设计师实习,看到你来风尚,本来是想跟你打招呼的,没想到你去了董事长办公室,我趁秘书走开的时候,躲在外面,都听到了。我想帮你,可是那时候我太单纯。他要我跟他上床,他说只要我跟他上床,就一次,他就答应和你签约。现在的于薇当然不会那么傻,可是那时候,我只有十七岁啊!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跟你结婚之前,唯一的一次。”

萧阳听的心惊胆战,他引以为傲的成绩,竟是由一个女人的身体换来的,那样单纯而坚强的薇薇,竟然就这样付出了她的第一次。他到底欠了她多少,这么多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爬到她面前,想让她不要再说了,他听得好心疼,不要再说了。可是薇薇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目光盯着脚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很脏对不对?我也觉得很脏。那么多年,我都不敢回想那天晚上的事。后来风尚被我整垮了。那老头子竟然说看在我们一日夫妻的份上,要我放过他。谁跟他一日夫妻,他配!我用所有我能想到的话讽刺他,我说他在床上明明不行还要逞英雄,我说他老婆嫌他没那方面能力到处给他戴绿帽子,他心里窝囊才会好色找女人,我说当初戳破我那层膜的不是他那家伙,是手指吧我说了很多很多,我一辈子的脏话加起来都没那天那么多。”

于薇的脸上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兴奋,脑海里一直不敢面对的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她似乎无法承受那样强烈的冲击,陷入了疯狂。她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萧阳想握住她的手,却反被她抓住。

“后来,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他死了,他被我活活气死了!哈哈哈哈哈,他就在我面前,捧着胸口越来越痛苦,然后慢慢倒在地上。哈哈哈哈,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捧着胸口,东施效颦?他连东施都不配!”

她瞪着眼睛,疯狂地大笑,表情夸张地像是一个炫耀自己的孩子,仇恨、痛苦、委屈、害怕各种情绪,把她逼入了绝境。

“他死了,在我面前死的,被我气死的。他老婆根本不在乎,我给了她一点钱,她就说他本来就有心脏病,只是突发了而已,不关我的事。可是,他就是被我气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开始左右闪躲,双手环住膝盖,身子不断地往墙角缩。她害怕了,是的,就算再怎么伪装强大,作为一个普通人,害死一个人,总是害怕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脏,他死了,我还活着,我还是脏。怎么办啊,洗不干净,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嚎啕大哭。新婚之夜,她也想和最爱的萧阳哥哥享受春宵一刻,可是那个可怕的记忆,让她本能地僵硬。她知道萧阳有很多女人,根本不会介意她的过去。可是她介意。她保留着高高在上的矜持,但是谁说不是因为她内心深深的自卑呢?萧阳觉得跟她的夫妻生活很别扭,却不知道,每一次,都在戳着她心底最痛的回忆。

这份痛苦的泪水,终于融化了萧阳心里的最后一道墙,他紧紧地抱住于薇,用尽全部的力气。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给她力量,但他明白,未来的人生,真正该护在怀里的人是谁。

萧阳喜欢依凡,却没有爱到刻骨铭心的地步。现在他心疼于薇,况且于薇又为他做了那么多,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要分一点位置给于薇,他自认为是不难的。

“薇薇,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于薇还在颤抖。他轻轻捧起她的脸。

“薇薇,看着我。在你之前,甚至结婚之后,我有过很多女人。我是不是也很脏?”

拼命地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觉得我脏呢?”

“我爱你。”原来这三个字,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而对萧阳来说,这三个字从于薇嘴里这样蹦出来,还是相当的震撼。深呼吸一口气。

“是啊,你爱我,所以不觉得我脏。一样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话说的有些朦胧,于薇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萧阳。那眼里的渴望,刺痛着萧阳的心。

“薇薇,爱情这东西,我不敢保证,但是以后,我的心里、身边,只会有你一个人的位置,这一点,我说到做到。我不嫌弃你,一点也不,也不准你再这样嫌弃你自己。从今以后,我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真的?”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