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天的时间了,五天之内,梓霓必须想个法子逃出去。听肖燕说被抓进来的人,想要出去,都得掉层皮。至于说这个掉层皮是个什么含义,她们都只是苦笑而不语。
当然,对于她们干这个行当的,被几个男人轻薄了,也只会笑脸逢迎。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往后还要在这地界上混,还得仰仗这些披着官服的狼。
“官爷,”梓霓朝巡逻的士兵喊道,“请你们管事的来说话!”
“我就是这儿的管事,有事儿跟我说。”那人扫了她一眼,依然四下寻看着,根本没有和她进行一番交谈的意思。
见他不屑一顾的神色,梓霓叫嚣道:“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儿?”
“爷只负责监管犯人,至于你犯没犯罪,犯了什么罪,跟爷我没关系。”那人说着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不依不饶:“那这谁儿谁能管?”
那人是被她这股子不识抬举的劲头给惹毛了,抽出腰间的大刀朝她挥舞了两下,怒目道:“少废话!让你说话的时候,自然有人来招呼。”
见那大刀闪着明晃晃的光芒,梓霓心里掠过一丝怯懦,朝后退了两步。
肖燕劝道:“你就别费劲了,他们可都管不上的。弄不好,把他惹毛了,还连累了我们。”
“管不上?总不会连银子都不收吧?”梓霓就是不信这个邪。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难不成还收买不了两个官差。在贪污腐化的社会里熏陶了二十几年,早就知道“钱”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和特殊性。“管爷,麻烦你借一步说话。”
那牢头极不耐烦的走了过来,一眼就瞅见梓霓手里的银票。大约是见怪不怪了,他立时就明白了梓霓用意何在,却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挑眉道:“怎么?这会儿想着使银子了?抓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晚啦。”说完带着轻蔑的冷笑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什么玩意儿!
这样跟钱过不去,还奇贱无比的基层官差,她还是头一回碰到。
“算了,你有银子何必便宜了这帮狼崽子。”柔媚女人朝梓霓嬉笑着抛了个媚眼,“他们是定了死规矩的,要人不要钱。”
钱不好使,那就只能用权了。梓霓将所有重量级的人物过了一遍脑子,剔除不便出面的,不便牵连的,最后便想起了王谦。
对,就是王谦。他吃的就是这口饭的。
她朝那还未走远的背影喊了一句:“你们这里可有一位王谦王大人?”
“没有!”他转过身来,眉毛眼睛眯作一团,“怎的,还想着套近乎?跟你说,进了小爷我的牢房,银子关系都不好使,听话的就乖乖闭嘴,等到招呼你的时候,听话点。”
“你再想想,王大人,王谦。”
“什么王千,王万的,没有!”
怎的会没有呢?梓霓清楚的记得他是刑部典狱五品候补呢。难不成这顺天府衙门和他那儿不是一个机构?她细细想了想,似乎还真可能不太搭边儿呢。
她估摸王谦那边应该是大理寺,直接归刑部管辖,那是正经八百国家直属的中央机构。现如今的顺天府顶多只能算个地方衙门,管些寻常百姓鸡毛蒜皮的小事,查个赌,捉个奸,抓个盗什么的。
往往这样的地方,威严和体制不够健全,可黑来黑去的手段却不少用。
肖燕忽而凑到她耳边,说道:“你想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又贼眉鼠眼四下扫了一圈,继续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明着抓娼,暗着逼良为娼。”
“真有此事?”梓霓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那些孩子们……
肖燕又道:“你若要出去,除非你能跟一个叫做彪哥的人攀上交情。”
“彪哥?”梓霓听着这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间想不起来。彪哥……彪哥?!不就是那个几次三番大闹清颜坊的地痞么?
就那怂样儿,还和这里面有勾结?梓霓想着有些不可置信。“为何要和他攀交情?”
“你可不知道,他们将那些女人们逮来,修理妥当之后,就交给彪哥统一往外招揽生意。”
彪哥?梓霓不自觉又默念着这名字。若然真是这样,这里面浑水摸鱼的勾当,早就让他坐拥金山银山了,又岂会当郎氏的狗腿子?
“你确定是彪哥?那个一脸横肉的彪哥?”
“没错。听说原本只是游荡在东城大街的一个地痞,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干上了这买卖。我们一向在南街,只听说过,没见过。”
“估摸是才干上这行当不久吧。”梓霓嘟哝着,心里盘算起和他见一面的打算。只要能见上面,她就有把握跟他攀上交情。
她的话引起其他女人的好奇,纷纷围了过来:“你们认识?”
“也谈不上吧。”梓霓朝外头看来一眼,“先不说这个了,我得想法子出去。”
肖燕拉住她的胳膊,迫切道:“你要真有法子出去,可得带上我。”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还有我们。”仿佛认定了梓霓能带她们出去,一个个露出希望之色。
“放心吧,若能出去,一定带上你们。”
“管事儿的!”肖燕立马朝外头吼道,“借一步说话!”
“又嚷嚷什么呢?打扰老子休息,一帮不知死的臭娘们……”那牢头骂骂咧咧了一阵,还是走了过来,在她们牢栏外立住,“再喊,就让你侍候老子睡觉!”
梓霓不理会他的话,低声道:“彪哥你该认识吧?”
“彪哥?”他的脸色骤变,“你是说彪哥?”不由得朝梓霓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机警的神色,“可有信物?”
“信物?没有。但能否请他过来一趟?”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扯谎骗我呢?”
虽说她没什么实质的证明说她和彪哥有交情,但她提到这个名字,那牢头还是忌惮三分的,语气不如先前那般火爆。
梓霓想了想,抽出先前的银票递给他:“这个你拿着。他来了,自然见分晓。若骗你,我也没必要花这银子。”
牢头掂量了一下,便应承了下来。去请彪哥的人,把话说得很死,说是牢里有他的老朋友,将他的过往说得头头是道,他才跑了一趟。
到了牢里,彪哥见到梓霓,才惶惶惊恐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牢头乎了一巴掌:“混帐东西,怎么把陈老板关在这里?快放人!”
“陈老板……”牢头不明所以,一边捂着脸,一边看着彪哥吃人的嘴脸,连忙朝旁边的小罗罗喊了起来,“快,开锁!”
梓霓指着身边的几个女人道:“还有她们,都是我的姐妹,一并放了!”
“彪爷,这一下子放这么多人,小的不好交代啊。”牢头犹豫了起来,一脸的无奈,又显出几分怯懦,生怕再挨了巴掌。
“废什么话!出了事,爷顶着。”
那牢头无法,只得悉悉索索的将她们都放了出去。等她们都走了,他有骂了起来:“,这年头的差事真不好当,抓人的是爷,放人的他娘的也是爷!”
直到再次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梓霓还是一头雾水。她原本想着这个地痞不是什么狠辣角色,也没什么心机,虽说没有交情,但毕竟打过交道,只要情理并茂,来个现场攀交情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彪哥倒是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把她给放了。
几个女人向她道了谢,便各自离开了。彪哥这才跟梓霓陪起了不是:“陈老板,你看啊,我原来呢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替人跑了几趟腿,并不是有意的针对你。”
想着往日的过节,不提也罢,梓霓道:“你如今做着大买卖,这么话说,我可不敢当了。”
“陈老板,我可是知道你背靠雍亲王,不跟我计较,就是我的荣幸了。”
梓霓没料到他会提到胤禛,只能装起了糊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低调,我知道陈老板一向低调,我懂,我懂。”彪哥露出一脸憨笑,“别瞧咱这行当,眼力价还是有的。”
“那我问你,他们为什么抓我?”
彪哥耸了耸肩,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陈老板,我可只管放你出来,其他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好,今日你救了我,他日我定当登门拜谢。不知到何处找你?”
“你到铁门巷报我的名字,有人替你引路。”他爽朗一笑,似乎对自己的名声和号召力甚为得意,忽而又缓缓收住笑,戚戚道:“怎敢让你登门拜谢呢,这么标致的貌美老板过去喝杯茶就是给我面子了。”
痞子就是痞子,话说三句就露出痞相了。梓霓暗自扁了扁嘴,又看着他满脸的横肉,倒是有几分憨态。
“恕我有个不情之请,她们抓我的时候,还一并抓了一批小女孩,操河南口音。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下落?如果打听到了,烦请你到清颜坊给我报个信儿。”
彪哥略微思量了一下,肃然道:“我也只能试一试。可我有言在先,只管打听,其余的恕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多谢你了。”
虽说他做了这令人不齿的营生,但今天毕竟救了她。一码归一码,梓霓并不想去说教他什么,即便是正气勃发,要行使一下维护世界和平和正义的使命,也铁定不在今日。
梓霓向他道了别,便带着奇姝回了清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