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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楚宫春慢】(番外完)

二【楚宫春慢】

乾隆三十一年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令贵妃钰彤手捧书卷,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一颗心似乎亦随着这在水面上微微摇晃的大船而起伏不定。

那水面上波光粼粼,月色下益发荡漾着清冷,幽幽然,飘飘然,与当日先皇后慧语投水之夜是那般的相似,遥遥望过去,那御舟上烛火通明、却人声寂寂。

船头一个人影在对月长叹,“是谁?是纯皇贵妃吗?”她惊问。

宫女千巧急忙上前扶着她道:“贵妃娘娘今儿劳乏了,看花了眼,纯皇贵妃娘娘早已薨世六七年了,您怎么还是念念不忘啊!”

钰彤只盯着御舟道:“念念不忘纯皇贵妃的,何止本宫一人!皇上此次南巡,龙舟过济南城而不入,所言称是不忍思及先皇后,其实,本宫何尝不知,他是无法忘怀当日对纯姐姐的误会和冷漠!那次先皇后薨世之后,纯姐姐为此受了多少委屈、苦恼和不白之冤啊!”

钰彤眨眨眼睛,定定心神,似对千巧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当日咱们明明看到是皇后奚颜冤枉了纯姐姐,却一直没有对皇上讲明,害得纯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你说纯姐姐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本宫呢?”

千巧急忙讨好笑道:“娘娘您多虑了,纯皇贵妃是大仁大义、大慈大悲之人,对人只有恩德,从不会有怨恨,更何况对娘娘您啊!”

是么?钰彤心中忐忑,望着手上的书,沉思不语。

正此时,千灵回道:“启禀娘娘,各宫贵主儿前来请安!”

钰彤急忙招呼快请,须臾,一众宫妃花枝招展、鱼贯而入。

如今除皇后外,位份最尊者便是自己,其余尚有妃位四五人,那舒妃仍是疯癫未愈仍在永和宫养病,愉妃是最为年长的妃子,还有后进宫的庆妃、忻妃、颍妃及婉嫔、容嫔和几个末等新入宫的宫妃。

众人请安问好,按等级方落座,钰彤笑道:“此次皇上南巡,体察民情、整肃吏治,一路辛苦了,也辛苦了众位姐妹一路上操持服侍,如今皇后娘娘贵体违和、尚需静养,无事不得随意骚扰。”

众人都蹲身答应着,唯有愉妃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摇摇欲坠、大有不支之状。

钰彤皱眉问道:“愉妃姐姐也身子不爽么?可请了太医调理诊治?”

愉妃急忙答道:“嫔妾尚好!”说着,声音里带着呜咽,又自知失仪,强自忍着伤悲,仍忍不住道:“只是嫔妾思念永琪”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钰彤闻此言忙劝道:“愉妃姐姐节哀顺变!五阿哥虽英年薨世,也算享尽哀荣。当日五阿哥在世之时,皇上多次赞誉他博学多才,工书善画,恪尽孝道,尤其是前年圆明园九洲清宴殿火灾,永琪亲背皇上逃出火中,更是深得皇上钟爱,去年年底还破例晋和硕荣亲王,可见皇上对五阿哥寄予厚望。谁知天有不测风雨,亦或许是天妒英才,五阿哥竟一病而薨,本宫亦是感伤悲痛。前日皇上又给五阿哥上谥号为和硕荣纯亲王,事已至此,姐姐伤感也无益,还是保重自己身子骨要紧!”

愉妃闻此言,益发抽抽噎噎哭个不住,喃喃道:“永琪是个好孩子,又懂事又聪明又体贴,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好,自小就没有带好他,他一向多病,骨骼脆弱,这次不过是附骨疮,谁知就一病不起了呢”

此话听在钰彤耳中,甚是锥心,便打断道:“姐姐身子不适,还是回船上歇着吧!”说着便令小宫女上来,扶着愉妃退下了。那愉妃本就木讷,唯唯诺诺的,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下去了。

待愉妃一走,钰彤立时撂下脸色,沉声道:“容嫔,你可知罪!”

那坐在下面的容嫔和卓氏香玉面带不屑的冷笑,却也只得屈身跪下。她周边之人都不由自主向后挪了挪身子,甚至用手帕掩上了口鼻。

她身上那一股浓烈、暧昧的香气在船舱内飘荡着,钰彤忍不住也掩了口鼻,同是身体异香,当日襄玉那香气,清冽悠长、冷艳怡人,而她的香气,却这般香艳浓重,令人百步之内都觉得刺鼻。皇上如今除了对自己因当日诸多爱恨纠缠之外,独宠幸与她,怕是也与这香气不无关系吧!

睹物思人,何况是这独特的体香!钰彤酸酸地想着。

她冷冷道:“你不过是当年因回部大小和卓叛乱,皇上派兵平叛后将你擒了来,你兄长图尔都为向皇上示好,顺水推舟将你献于皇上的,你居然不顾身份地位,一味持宠而骄、挥霍无度,今日一日内,就敢要八十多种口味适宜的饭菜,还包括名贵的奶酥油野鸭子、酒炖羊肉、羊池士,这般不知自爱、不懂检点,该当何罪?”

那容嫔香玉也不磕头认错,只是冷着脸跪着,钰彤又冷冷道:“此次之事,本宫便饶过你,下次再如此不知深浅、挥霍浪费,本宫再饶不了你!你们都下去吧!”见众人都起身施礼要退出,钰彤想了想又道:“白日里大臣进献的两个汉家女子,是哪两个?暂留一留。”

两个十四五岁、样貌清秀的女孩子急忙站住,那两人都是宫装穿戴,也是身着旗装、脚蹬花盆底,但那一对金莲穿在其中,左摇右晃,很是怪异。

钰彤盯着两人看时,只见其中一人身量苗条袅娜,娇花弱柳之姿,细细两弯柳眉,柔柔一双凤眼,面白唇粉,袅袅婷婷,另一人身材微丰,凸凹有致,桃花面,芙蓉眼,细长眉,妩媚风流,都似在哪里见过的一般。

那苗条之人自称姓陈,丰腴之人自称姓陶,都娇娇怯怯,不似见过世面的样子,估计在家中也是那酸儒教导的三从四德之人。自从襄玉火焚延禧宫之后,帝弘历心灰意冷、对后宫之事再无心情,除了与钰彤一处追忆伤怀,偶尔宠幸容嫔,再不曾对其他宫妃加以青目,多少王公大臣欲进献女色以悦君,都被帝弘历冷言斥退,今日却为何独留下此二人?

一个容嫔便已经令她如芒在背,这二人又来节外生枝!如今虽说早已手握协理六宫之权,那皇后奚颜不过是个摆设,可是那皇后之位,毕竟不在自己手上,万一哪一日帝弘历从襄玉的幻梦中醒过来,宠幸了另外之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越想越觉得心中不畅,又找不出端倪,只得挥手令两人出去,那陶氏方行了礼转过身,就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使得钰彤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这陈氏相貌有当日苏湘玉之妹苏漫玉的神情,而这陶氏,竟神似那已经在碧云寺出家为尼的原傅恒大人的夫人清影。

想起漫玉及清影,钰彤心中一动,急忙叫住这二人。此二人都是汉女,刚刚进宫,在宫中无根无基,在朝堂上无依无靠,比不得容嫔,自持原是和卓公主、身份尊贵,其兄长又手握实权,一心与自己抗衡。如今如果能将此二人收为己用,再设法使她两人得宠,岂不是多了臂膀?

想了半晌,计上心来,转头对千灵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笑着对两人道:“你两个,且随千巧下去收拾打扮一下,一会儿去御舟上见驾吧!”

待那些人都走了之后,钰彤才悄悄问千巧道:“前些日子送到愉妃和五阿哥处的桃杏鱼虾之物,没有引起人猜疑吧?”

“娘娘放心,这些东西,当初也是嘉贵妃娘娘在世时嘱咐御膳房送给五阿哥的,如今娘娘不过是没有改前例,依例而行罢了,就算皇上或者他人心存疑虑,也查不到娘娘头上!”千巧急忙回答。

“可是本宫总是心里不安,当日纯姐姐临去时,特意叮嘱本宫,搭救五阿哥,本宫却辜负了她的嘱托,一任五阿哥病重身亡”钰彤叹气道。

千巧笑劝道:“娘娘您怎么也跟纯皇贵妃一样这么心慈面软起来!纯贵妃娘娘再慈善,最终还不是落了个烈火焚身?如今五阿哥薨世了,娘娘的十五阿哥才能有机会继承大统啊!”

千巧又笑着补充道:“娘娘您最高明之处,是将嘉贵妃的四阿哥永珹过继给了和硕履懿亲王允祹”

“住口!立储大事,也是你小小宫女能随便多口的!”钰彤急忙喝止。心中却不由得感叹,如今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五阿哥永琪、七阿哥永宗、九阿哥、十阿哥永玥、十三阿哥永璟、十四阿哥永璐均已薨世,四阿哥永珹与六阿哥永瑢又已出继,八阿哥永璇腿脚有疾,十二阿哥永璂甚不得帝弘历欢心,唯有十一阿哥永瑆尚能令帝弘历展颜一笑,奈何其生母嘉贵妃暴亡,也使得他身份一落千丈,如今唯有书画怡情,消极避祸,再不敢有争胜之心,能入得帝弘历眼睛的,就只有自己的十五阿哥永琰了。

或许因当日襄玉火焚延禧宫之时,永琰在自己肚腹中,便经历了那份惨烈,因而自从出生,便天性醇厚、仁爱慈悲,大有襄玉当日之风,于是更得帝弘历夸赞,如不出所料,日后永琰必定贵不可言。

万事如意,唯有皇后之位,仍似驴子鼻子前的胡萝卜,诱人却不可得。虽然太后自从襄玉去后,便看破世态,再不过问后宫之事,一心吃斋念佛,但废除奚颜,尚需能令太后无话可说的理由方可。

正想着,千灵带着那两人出来了,只见两人都卸下了钗环,脱下了旗装,却换上了女尼的青衣小帽,益发现出清秀来。两人面面相觑,望着钰彤不知何意。

钰彤抬头遥望这帝弘历的御舟半晌,那心思敏感、多情多愁的男人,最是忆旧念旧,那襄玉在他心中的影子,怕是永远也除不掉了。与其同一已经亡故之人争风吃醋,莫不如将那影子从他心中连根拔除为好!她微微笑了,便令那两人过到御舟上去罢了。

那帝王之心,必定会“错把杭州做汴州”吧!

待两人已走上御舟,钰彤便扶着千巧的手,颤巍巍上了奚颜的大船。

岁月如刀,但在每个人生命中的雕刻力度,却大相径庭。她明显对奚颜下手,过于狠毒。

奚颜鬓发已花白,眼神呆滞、行动迟缓、衣衫褴褛,也不涂脂抹粉,只是神经质地抱着个枕头,一时哀哀哭叫着“永璟”,一时又哈哈大笑说襄玉在陷害与她,真如疯子一般无二。

今见钰彤前来,吓得战战兢兢:“你你来干什么?又要装鬼吓唬我?我本宫再也不怕了,不怕了!!”

钰彤见状,假意哀伤道:“娘娘说什么呢?嫔妾是特意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不知娘娘这些日子南巡途中,可否经常侍驾?嫔妾心中虽挂念皇上,奈何皇上怕是早把嫔妾忘了吧!”

奚颜战兢兢看着她,钰彤拉了她的手,指着御舟方向那灯火阑珊下的人影道:“皇后娘娘请看,如今皇上的口味真是越来越怪异了,竟然喜欢上了尼姑!”

奚颜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那御舟之上,两个僧侣打扮之人正侍立在帝弘历身边,不知在说着什么,逗得坐在龙椅中的帝弘历开怀大笑。

那千灵适时上来回禀道:“皇后娘娘吉祥!方才有圣旨传下,封陈氏为明常在,封陶氏为禄贵人呢!”

钰彤趁机向奚颜叹息道:“可惜妹妹身边有皇子在,不能出家为尼,否则,早就断了头发为尼,也好再得皇上欢心啊,说不定还能再得龙子呢!”

奚颜昏昏沉沉中听得钰彤之言,急忙道:“当真做了尼姑就能再得皇上欢心吗?”说着,也没有心思再多想,只回身一手从书案上的女红匣子里抓过一把剪刀,一手一把拉过自己多日不曾梳洗的秀发,便狠狠一剪刀剪了下去。

那身边的宫女山兰吓得叫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咱满洲习俗,在丈夫和婆母去世后需要剪去头发以示哀礼。如今万岁和太后都康健,您这无疑是对万岁和太后的极大不敬,乃是触犯国忌的大罪!娘娘您要三思啊!”

钰彤恼羞成怒,怒喝道:“这里有你这个死丫头什么事!皇后娘娘忒宠坏了你了,还是你安心不想让娘娘再得恩宠?”

奚颜神智早已不清,听了钰彤之话,便道:“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捆了,送到慎行司活活打死!”

山兰毫不示弱,只抱住奚颜叫道:“娘娘您千万自己警醒,莫要被奸人所害啊!”侍卫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她拉走,杖毙在岸边。

当帝弘历听闻这边响动亲自前来查时,却见奚颜头发零散,状如疯妇,钰彤在一边叹气道:“皇后娘娘听闻皇上今日宠幸晋封了两个汉女,心中不忿,竟然自断其发,以示对皇上不遵祖制的惩戒。宫女山兰劝阻她不可如此,她不听,反而将山兰杖毙臣妾方才正在船上,匆匆赶来相劝,却来不及了”

帝弘历满面寒霜:“皇后乌喇那拉氏行为无状、自断其发、触犯国法,着废掉皇后之位,收回印玺金册,裁撤用度至最低等答应,将她拉下去,朕朕再也不想再见到她!”

奚颜眨着呆愣的眼睛,口口声声叫着:“皇上,皇上你喜欢尼姑是么?臣妾愿意做尼姑啊”

那太后站在另一艘大船的船舷旁,遥望着这里的一切,深深叹了口气,只摇摇头,未说一句话,仍旧闭上眼睛,手中转动着佛珠,轻声诵起佛经。

钰彤见奚颜被拉扯着离去,方从衣袖中拿出那本书来,呈到帝弘历面前:“皇上不想看看这书么?纯姐姐当日留下的怡亲王手抄的《石头记》。”那怡亲王几个字,特意说得很重,不知是因为心底划过了一阵悸动,还是欲加深帝弘历的回忆之旅。

果然,帝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拿过那书,反身回了船舱内,便坐下看了起来,谁知竟一章一节看下去,许久,终于看完了,长出一口气叹道:“竟然真有如此笔力如橼之人,能将世态人情描摹得这般出神入化!”

钰彤小心问道:“皇上觉得此书,可否有借古讽今、伤时骂世之意?”

帝弘历侧头沉思:“此书似圣祖朝重臣明珠家事,不过白描而已,只是结局未免太过潦倒,内中也有诸多处,甚是刺心!如流传于世上,怕是会有人读书丧志、讽喻朝政!只是当日襄玉那般爱重,朕也不忍再兴文字之狱,或是将此书封禁”

钰彤试探之下,见帝弘历仍心存留恋,转着心思道:“此书早已有部分流传,封禁反倒易招致猜疑,莫不如将那刺心之处,以及结局的悲凉宿命,都改上一改”

帝弘历眼神迷离,望着那书稿出神,对钰彤叹道:“你一向与襄玉相交甚厚,因而得了她的真传,也是天性仁厚、从无奸诈的,朕这后宫,自今日全都交给你了,朕相信这后宫必将安稳平和、温馨融洽!当日襄玉心念期盼永不相欺、永不相疑,朕希望,终能与你做到,也算是对她的慰藉吧!”

钰彤掩住面上的喜色,只是露出温柔恬淡的笑。

淡极始知花更艳,任是无情也动人,襄玉,那是你的写照么?

或者,那书里的每个人,都有你的影子?

或者,你的影子,充满了那字里行间的每一个角落?

或者

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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