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翌（4）不负如来不负卿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冬日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了。晨间起来,冬雾弥漫,一派苍茫,如同仙境般飘渺。阳光渐渐扑散开来,雾气散了之后,又生出了另外一幅别具特色的美景。踏着积雪,我慢慢地往山下走去。同落儿约定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十来个日子,若是她决定从那边赶过来,这几日便要到了吧。锁好门,我想去山下多买一些食材,亲自为落儿做一次丰盛的晚宴,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晚宴。

我相信,她定会回来,因为她知道我在等她。

走到沛林的城内,因为严冬的肃杀,很多摊贩都回了家,街上很是萧条。在菜场逛了几圈后,我终是提了满满的一大袋满意地往回走去。经过流云客栈,竟然发现黄叔正站在门口呆呆地观望着什么。我走了过去,友好地向他打了个招呼。黄叔正欲向我行礼,却被我的眼神制止,便也只是会意地点头表示问好。

“黄叔是在等人吗?”我淡淡地问出口。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片白雪笼罩的山峰显得特别气势磅礴,却又飘渺美丽。

“唉。”他轻声叹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苍老了很多。“凝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不禁苦笑,却依旧充满了期待。“她,会回来的,就快回来了。”

“希望如此。若是她回来了,记得带她来见我。凝落是个好丫头,我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待。你告诉她,我和阿才都很想她。”黄叔咧开嘴笑了,笑得那般朴素却真诚。我不由自主地也咧开嘴笑了起来,门外又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印江,也下雪了吧?

黄叔留我吃了午饭,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很亲切,就像是和家人聚餐一般,自然温馨。若是落儿在,定也是很幸福的吧。揣着满满的甜蜜回忆与幸福憧憬,我一步一步踏上了麓岐山的山顶。不知是下意识还是无意间,我竟然看到了一排密密的脚印。脚印很小,应该是女子留下的,在煞白的雪地里显得尤为可爱。我心里涌起一阵欣喜——是她回来了吗?

冬日如此萧条寒冷,定不会有太多的人来麓岐山游玩,而且我建的屋子是由一条小道而入,常人很难找到。这样推测而来,十有八九是落儿回来了。我难以掩饰内心的欣喜,手中重重的东西骤然间轻巧了起来。我小跑着绕过一条又一条小道,屋子的轮廓渐渐地展示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定在栅栏边上,手中的东西不自觉地掉落,掉入深深雪地并未发出任何声响。门口那个研究着门锁的女子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反而在自顾自地埋怨着:“那个笨蛋,该不会不住这里了吧?”

正说着,她撅起嘴转身,却愣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能从我的脸上看到幸福和感动。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攸……”她轻声唤道。我忙忙打断,深怕她滑倒。“你别动。”她刚要踏出的步子被我喝住,她定在门口,痴痴地看着我。

落儿,你为我隐忍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心痛了那么多,这一次,就让你站在原地,让我一步一步走向你,靠近你,拥有你。我移着步子慢慢靠近她,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多一份沉重,又多一份激动。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是同她面对面站到了一起。

落儿的脸还是那般纯净,连眼睛都是在笑的。可是,为何却多了几分憔悴?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我不敢用力,怕束缚她太紧,怕弄疼了她。

“攸然……我回来了。”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惹得我心里一阵悸动。

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到头来,却只发出了一个“嗯”字。

“攸然……带我走……”她轻声唤着我的名字,用手臂箍紧了我的腰身。我淡淡地应着,脸上早已湿了一片。朦胧之中,我似乎看到母妃正站在天边对着我们微笑。母妃也很欣慰吧,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最为憧憬的。今时今日,我终于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再也不用理会繁华世间的纷纷扰扰。我们的世界里,就只要有彼此二人就好,就这样,就好。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脸上却是泪水肆虐。回忆如海潮般涌了上来,想着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心情骤然澎湃。

“我叫南宫凝落,很高兴认识你们!”第一次遇见她,她灿然一笑,大方地介绍着自己。

“末攸然,你喜不喜欢我?”她第一次同我告白,那般勇敢。

“攸然,我走之后,你会不会记得我?”那次,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世界,最后想见的人,还是我。

“末攸然,你现在不会想要告诉我,你其实喜欢的是我,你想娶我吧?”知晓被我们欺骗,她失魂落魄地在沂江边上控诉。可是她又如何知道,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认真地向她告白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我以“季允翌”的身份接近她的时候,她竟然说出了这样令我动容的话语。无形之间,我们之间,还是有着默契的吧。

“嗯,我信你。”不问为什么,她只是选择了盲目的相信。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能够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不想隐瞒这样一个信任我的女子。

“攸然,你笑起来真好看,真想一辈子活在你的笑容里。”她笑嘻嘻地说着,天知道那一刻她是多么美丽多么迷人。含住她的唇,紧紧地拥着她,那一瞬间,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末攸然,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是季允翌!”知晓我身份后,她大声控诉,却还是在我的致歉下软弱地原谅了我这个狠心的人。她说,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这么容易妥协。我流泪却微笑,情到深处无怨尤,落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胡乱吃醋的。”看到我同叶知秋的亲密,她醋味横生,却如何也不肯承让。这辈子,有个人为我吃醋,真好。

“攸然,以后落儿会好好爱你,不会让你孤单,不会让你难过。”那日,我决心带她私奔,虽然最后还是折返,但是她的这句话却印刻在了我的心里,是我一生一世的感动。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就算我白日同她大吵了一番,就算我带着面具穿着夜行衣,她还是照样认出了我。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恩,她竟然理解我的苦衷,竟然还愿意同我演戏下去。

她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给我的感动也太多太多。尤其记得,她给我留下的那一串符号,她说,那是“我爱你”的意思。若她是来自未来,那便是未来的文字。既然未来也见证了我们爱情,又怎会将她从我身边夺去。无论今后我们要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这一刻,我再次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末攸然,定不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