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与乞丐
四月十三,晴。
丁浪跟着老乞丐上街乞讨,因为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一路上受到的苦已经够多了,一个月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能吃苦,更没有想到,自己本是扬州著名的大茶壶,现在竟沦落成了乞丐。
小旗镇并不大,只有两条街道,两家客栈,两家妓院,两家当铺,两家赌坊。
老乞丐似乎认识镇上的所有人,所以他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黄土,却还活着。
胭脂店的花姑姑见到老乞丐,又看见他身边的丁浪,好奇的问:“老乞丐,这位是?”
老乞丐得意洋洋的道:“我昨天新收的徒儿,长的还算不错吧”
花姑姑道:“若我年轻二十年,肯定嫁给他,只可惜现在太迟了”
丁浪笑道:“不迟不迟,你可有女儿?你如此好看,你的女儿想必也不差”
花姑姑一愣,实没想到丁浪如此轻浮好色,不过却没有一丝的生气。每个女人都希望别人赞美她的容貌,就算她已经四十岁了,可还是女人。
走时花姑姑赏了丁浪十个大钱,丁浪分给了老乞丐五个,老乞丐吹胡子瞪眼,道:“你还真有两下子,今天我们不愁没有吃的了”
丁浪道:“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来了虽然抢了你的生意,可你的生活保准比以前更滋润”
老乞丐重重的点点头,用大钱买了烧饼,两个人每人一个,蹲在墙角啃着,就像一对祖孙。
吃完烧饼,老乞丐道:“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年纪说话为什么这么讨女人欢心”
丁浪头也不抬的道:“如果你在青楼混个七八年,你也会这样的”
老乞丐表情忽然变的十分的古怪,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丁浪,实难想出眼前这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肮脏不堪的少年,以前竟是在青楼工作的。
暖洋洋的太阳,暖洋洋的人生。
乞丐的朋友不多,太阳算是一个,他们很多的时候不是沿街乞讨,而是在享受日光浴。两个人吃饱以后就地蹲靠在肮脏的角落一边享受春天的阳光,一边聊天。
老乞丐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丁浪道:“我只是想去黄山,见识一下黄山派掌门祭典而已”
老乞丐诧异道:“那你岂不是很快要走?”
丁浪道:“不一定,我没家,没准以后就赖在小旗镇了”
老乞丐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虽认识这小子不到一日,可知道,只要有他在,自己每天都能吃饱,吃好。
忽然,天空霞光闪烁,一行三人落在街道上。
丁浪瞪着眼睛,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三人之上,三个女人。
一个年轻的尼姑,年纪约三十上下,却很美,美的很典雅,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长剑。
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十五六岁模样,扎着两个辫子,眼睛很黑,很亮,身材很匀称,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一股淡淡的出尘之气隐隐从她的身上散发,她如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必定是最美丽的那个。
一个紫衣少女,表情冷漠,眉宇间隐隐流淌着一股凌厉的哀伤,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长的青色长剑,赫然正是阔别月余的上官菲。
老乞丐见丁浪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三个女子,笑道:“开眼界了吧”
丁浪口水都快流出了,道:“她们应该就是黄山派的仙姑仙子了吧”
老乞丐点点头,道:“那个出家女子,名为了心,乃是黄山派新任掌门了因师太的二师妹,佛法深不可测,身边那个辫子姑娘,乃是黄山派上代掌门本尘师太的入室小弟子,名为周君儿,年纪虽轻,资质奇佳,乃是黄山派百年难得一见的杰出弟子”
丁浪心中诧异,却觉得老乞丐这次要丢了面子,因为他应该不认识上官菲,便有意的问道:“那身穿紫衣的少女的来历你可知道“
老乞丐沉默了一下,道:“那位姑娘应该是昆仑派掌门道元真人门下得意弟子”
丁浪一惊,打量老乞丐一番,道:“你怎么知道?”
老乞丐眯着眼,道:“你看到她手中长剑没有,这柄剑有点来历,乃是西方昆仑派镇派神兵之一,几乎上千年没有出世,如今出现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她必定异于常人”
丁浪心中佩服,暗暗揣测这个老乞丐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一位避世的高人不成,可一见他苍老的模样,怎么也不能和高人二字联系在一起。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乞丐笑道:“我只是一个老乞丐”
丁浪才不信呢,一个乞丐绝对知不道这么多的事情,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秘事”
老乞丐叹息一声,道:“就是因为我老,所以我知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也会知道的”
上官菲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了心师太顿下脚步,道:“小师妹,给这两位乞丐一些散碎银子吧”
周君儿笑了笑,蹲下身子,丁浪只觉一股清香之气扑来,心中一荡,接过银子,微笑道:“多谢仙子”
周君儿微笑道:“不必客气”
上官菲的眼神忽然锁定在了丁浪的身上,这声音太熟悉了,可眼前这个肮脏的乞丐绝不是丁浪,她不认为丁浪真的会独自来到黄山,只是她望着丁浪的时候,丁浪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她瞬间看明白了,这真是丁浪,这厮真的来了。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想要说话,却终究没有开口。
三人走远,老乞丐伸手夺过丁浪手中的碎银子,浑浊的眼眸忽然放出异样的光彩,笑道:“你真是我的福星,这些银子足够我们吃顿好的”
丁浪只是看着上官菲渐渐湮没人群的背影,好似没有听见老乞丐的话。
片刻之后,老乞丐道:“你认识那个紫衣丫头?”
丁浪回过神来,懒洋洋的笑道:“她是仙子,我怎么会认识她?”
老乞丐没有说话了,拉着丁浪,道:“走,我请你吃饭去”
丁浪又气又笑,道:“那银子好像是我的”
老乞丐横眉瞪眼道:“现在是我的”
老李面摊,已经在小旗镇存在三十年,摊位不大,只有两张桌子。老李认识老乞丐,这小旗镇不认识老乞丐的,只怕不多。
他笑道:“今天又有钱来喝酒了?”
老乞丐得意的笑道:“只是发了笔横财”
一壶烧刀子,两碗阳春面,两个鸭头。丁浪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热乎乎的东西。
老乞丐似乎是一个酒鬼,一壶烧刀子都进了他的肚子,脸色已有些发红,似乎也年轻了许多,于是他又叫了一壶。
就在这时,丁浪看到了一个熟人,身子微胖,脸很圆,还很脏,眼睛小的几乎成了一条线,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黄色袈裟,拿着一个金色的大钵在化缘,赫然正是迦叶寺出色弟子空相。
他很落魄,但好像又比丁浪好些,丁浪想不明白这家伙这么变成这样,当日与上官菲一起走的时候,还志得意满呢。
丁浪上前拽住空相,笑道:“哎呦,这不是笑和尚嘛,月余不见,如今可安好?”
空相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缩了缩脑袋,喃喃的道:“原来是丁施主,好久不见,你怎么加入丐帮了?乍一看还真没有认出来”
丁浪看了一眼空相手中的大钵,里面一个铜子也没有,顿时笑道:“我就算再落魄,也有酒有肉,有热乎乎的阳春面”
空相顿时吞了吞口水,一屁股坐在丁浪的位置上,道:“我饿了”
丁浪对空相也十分有好感,便叫老李又上了一碗阳春面,空相看来真是饿的不清,狼吞虎咽的吃完,丁浪觉得不够,又上了一碗。
他道:“笑和尚,你不是跟着上官菲混吃混喝吗,怎么变成这样”
空相一边吃面一边道:“别提了,那女人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之后空相就简要的说了一下和上官菲离开之后的情况。丁浪听了忍俊不禁的道:“活该,我早就说跟着我有好日子过,你非听她的”
原来当日两人离开后,上官菲当晚确实请他吃了顿好的,还住在最好的客栈里,可是第二天一早,上官菲就不见了,并且没有结账,可怜的空相给客栈洗了一个月的盘子,一路化缘才到此地。今天中午一进小旗镇就遇见了丁浪,口口声声的说丁浪是他命中的贵人。
吃完结账,老乞丐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看样子要回废宅睡觉,丁浪起身,对空相道:“你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
空相苦笑道:“我三餐温饱都成问题,哪有钱住客栈”
丁浪道:“那你跟我走吧,保你不出三日,解决温饱问题,不出三年,直奔小康生活”
空相见也没有地方去,距离五月初五还用半个月时间,就跟着丁浪和老乞丐去了。
两个乞丐,现在变成了三个,小旗镇好像一夜之间繁华了起来,就像大城市一样,城市越繁华,路边的乞丐就越多,现在小旗镇两条街上有了三个乞丐,它真的繁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