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和谈（下）
鸿胪寺里,一张长案桌子上,大唐礼部尚书王世吉,鸿胪寺卿胡默,兵部尚书杨醉坐在一排。对面的一排坐着吴国温信侯朱标,礼部侍郎唐云,楚国礼部侍郎张守一,禁军将军孙昭。
屋子里还算宽敞,不过除了两个书记官和尚书台的一个中书外,再没其他人,屋外一排千牛卫来回走动着。胡默首先开了口:“谈了这么久,朱侯爷,张侍郎,前日我们大唐给你们下的国书想必两位也都看了。”
“不错。”见到朱标没有开口,那边张守一硬着头皮答道。而唐云看了一眼朱标,则是点了点头。
“呵呵,既然你们都看过了,今天就谈谈吧。”王世吉开口道。
“你们大唐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王世吉话音刚落,那边孙昭就直接沉声道。而张守一则是无奈的看着孙昭,实在搞不明白楚帝怎么会派这么个人来,而且还叮嘱自己要听他的。
“哦?你所说的话,代表你们楚国?”杨醉淡淡的看了孙昭一眼。
被杨醉眼光扫过,孙昭浑身一凌,但又不肯弱了气势:“不错,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大唐给他们看的条件是除了要五十万两银子赎人之外,竟然还要给龙门大营赔偿十万石粮食以作军资。拿自己的钱粮给敌国养兵,这种事儿,自己要是干了,那自己回去楚国必然会被楚帝撕掉的。
“你们吴国呢?”杨醉不理会孙昭,直接看向了朱标,嘴角抹过一丝笑意,想起前几天朱标还和自己坐在一辆车里谈话,如今却面对面的谈判。
“钱粮我们可以答应,但战船不可能的。”唐云在朱标的眼神示意下开口道。
杨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王世吉,他只是被萧太师派来商议龙门大营的事的,主要的谈判官还是王世吉这个大宗伯。
“唉,已经四个来月了,北方的天儿可比不得南方。”王世吉开口便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当年老夫也曾跟随我朝圣祖皇帝上过战阵,落下了一身毛病。这天一冷啊,浑身病痛缠身,唉,真是老了。”
孙昭和张守一不明所以,搞不懂王世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那边朱标的脸色却已经变了。吴楚两国战败之时还未到晚秋,如今四个月过去了,被俘的败将败兵被关押在长安城里,北方的天气寒冷,吴军又是南方人,哪里受得了那般的寒冷,想起吴国对待战俘的情形,几乎过几日都会有人死去,条件极差。心里一震,朱信可先万别出事,要不然就算谈判成功了,那么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只是这件事除了天佑皇帝和自己知道外,几乎没人知道朱信跟着方铁寒到了前线。就是方铁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军中竟然有江王朱信。
朱标脸色铁青着看向了王世吉,王世吉则是一脸笑眯眯的喝着茶水。王世吉却是想到了今天清晨自己就要出门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竟然接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吴国的战俘之中竟然有天佑皇帝的同胞弟弟,江王朱信。
等到王世吉叫停马车,让人去找是什么人扔给自己纸条的时候,却是一无所获。本以为这只是什么人的恶作剧,方才只是略微试探一下,而且以方铁寒在吴国的地位,哪怕自己所指是方铁寒,那么也有一点效果的。毕竟方家在吴国掌握着大半的军权。
如今看到朱标的脸色变化,王世吉便肯定了,哪怕不是江王朱信,也必定是个重要的人物在战俘之中,于是王世吉更加淡定的喝着茶水,一脸的笑意。
“王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标调整了一番心情,缓缓问道。
“老夫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坐得久了,老寒腿又犯了,唉。”王世吉笑道,那模样任谁也不会认为他是真的老寒腿犯了。
“唉,这天寒地冻的,想必两国的军士并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杨醉开口了:“而且我大唐物资匮乏,又没那么多棉衣提供给两国的军士,唉,我这兵部尚书做得惭愧啊。”同样,杨醉早晨也收到了这么一张纸条,一支箭直接射入了自己的院中。杨醉追了八条街,还是被那人给逃脱了。
“你们……”孙昭跳了起来,听到杨醉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的两个侄子就在战俘之中。
“你再聒噪,我把你扔出去!”杨醉脸色一冷,森寒的语气让孙昭身体一阵冰冷,吓得孙昭直接坐回到了椅子上,杨醉身上那股子杀伐决断的气势,是孙昭这种在禁军里面几乎不怎么出应天府里的将领无法抵挡的。
其他人倒还好,都是身居高位的人,脸色虽然有些怪异,但也都对这个孙昭不怎么待见的。只是两个书记官和那个中书则是几乎笑了起来,他们对这个乱叫的人也是极为厌恶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读书人,最是看不得这种大老粗,看到杨醉发威,更是别提有多自毫了,虽然这和他们几乎没多大关系。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商议出个结果。”杨醉站了起来,手掌按在长案上,眼神扫过一个个人。继续说道:“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大唐的耐心是很有限的。”说完缓缓的坐了下来。
朱标脸色阴晴不停,张守一则是干巴巴的看着孙昭,心里却是无限的鄙夷。王世吉听了杨醉的话一愣,随即便想到了杨醉可能收到了萧太师的指令,但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自己和萧太师的关系要比杨醉和萧太师的关系要好的多。
但既然杨醉这么说了,王世吉是不会拆他的台了,也跟着开口道:“是啊,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战船我们不可能答应,但是我们可以加五十万两银子。”朱标开口道,心想反正到时候让方家出这笔钱,就说是为了救方铁寒才被人狮子大张口的。他的心思已经到了朱信的身上,想到朱信向在身处的处境,他是很乐意见到朱信回到吴国的,虽然他不知道天佑帝是否乐意见到这个弟弟回去。
“哦?”王世吉更加肯定了那纸条上的内容,同样杨醉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均是对视了一眼,似是心有灵犀一般。
“呵呵,五十万两,太少了。”杨醉笑道:“夔门一战,我们死了那么多士兵,这么点钱连抚恤都不够,更别提还有将士们的饷银。”
“那依杨尚书的意思是?”朱标一看有门,开口问道。
“三百万两。”杨醉开口道:“十万石粮食。”
朱标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更没见过这么黑的高官。吴国虽然富庶,但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一千多万银钱,除去开支,国库一年也剩不了三百万两。十万石粮食,娘的,他怎么不去抢?一千多万斤粮食啊,朱标的心几乎停止的跳动,呆呆的看着杨醉的笑容,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个混蛋。
那边张守一也直接呆住了,心下盘算着,看来这次出使是要失败了,唉,自己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能不能回到楚国还不知道。朝中主战派已经占了上风,一旦开战,自己也别想再回去了。自己和眼前的这个混球,就等着被杀祭旗吧。
“侯爷。”王世吉唤了一声,朱标这才反应过来,语气艰涩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本座不是听你说可能不可能的,你现在告诉本座,你们拿什么来交换。”杨醉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散发出来,压抑着场中的诸人。
朱标已经回过味来了,可以肯定的是,江王朱信被俘的消息看来是泄露了。一时间,朱标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佑皇帝将这消息透露了出来,目的自然是不想让自己出使成功,那么就有理由整治自己了,而且江王回不了吴国,那么他的皇位就更加稳固了。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三万石粮食。我国长信公主出使大唐。”朱标的理智并没有被完全被浇灭,但他的报复无疑是狠辣的,先不说钱粮,单单是长信公主,那可是天佑皇帝的左膀右臂,更是有有女相的传闻。
杨醉与王世吉对视了一眼,均是一喜,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实在是天上砸下了大馅饼了!却不知道朱标已经被愤怒和背叛气得胸膛都要炸裂了。
“嗯,可以。”王世吉见到杨醉也点了头,便开口作了决定。
那边唐云想要开口,却被朱标狠狠的瞪了回去。
“你们楚国,先前所言一个子一粒米都不能少!”杨醉恶狠狠的开口道,当然他这么说是有道理了,吴国竟然愿意和亲,那么楚国万万不会再这么般强硬的,现在轮到了大唐强硬了。
“五十万两银子我们可以答应,但十万石粮食,这太多了。”张守一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孙昭,心里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不知道先前还是结盟的吴楚两国,怎么转眼间吴国就与唐国联姻了。
“我们可以答应,你们分三年支付这十万石粮食。”王世吉缓缓开口道。
“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了。”张守一苦笑道。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给龙门大营送粮食的。
那边的中书拟好了国书,递给了王世吉,王世吉细看了番之后,便签字用印,笑着递给了朱标。
朱标看也不看,那边唐云拉了拉他的衣袖,但直接被朱标给甩到了一边,人都跌落到地上,朱标直接运笔签字用印。
王世吉与杨醉心里都乐开了花,相视一笑。转而两人的目光看向了张守一与孙昭。
“五十万两银子,三年卖给龙门大营五万石粮食交换龙门大营的兵器。”张守一缓缓开口道。
王世吉和杨醉相视无奈,心里的想法都是,楚国人还真是酸呐。换个好听的说法而已,不过他竟然能答应。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国现在根本发动不起战争,皇帝不理政,皇后正在慢慢夺权,哪里还有能力打仗。如今吴唐两国联姻,那么楚国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张守一当即立断,不再作纠缠,他只想赶紧离开长安,赶紧回到楚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