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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呃?”昀森似乎立即会意什么,一脸好笑的样子,“莫尔斯你……不会是想”看了我一眼,然后咳嗽了一下,“你还是问本人吧,我想,他会拒绝你。”说着,笑了笑走开,把时间暂时让给了这位导演,我当时隐约感觉到一种压迫感,明明知道接下来的事不该应允,但是却不得不被眼前这浓厚的氛围所感染。

接下来莫尔斯果然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向我简要说明了这次广告片的主题和拍摄视角,阐述了相关创意策划初衷,以及投资方预期达到的品牌效应和商业回报。总之,莫尔斯布莱德伯格给我的感觉很直观,是位完全秉持自身见解和灵感的导演,他懂得把握大众审美的关键处,但因为个性坦率而天真,带点艺术家的神经质,所以表达的时候会有间接性的跳跃式思维,而他的口头蝉是“你知道”。

“布莱恩,你知道这确实有些冒昧,但是刚刚看见你朝这边走过来,站在伊森旁边我瞬间就被吸引住了。”然后跑出去,再一步步走回来,模拟刚才的情形,表情非常生动,我禁不住笑出来,他向我夸张地打着手势,“你们看起来是那么得……和谐,却又像两个极点,相信我,我的脑子里迅速冒出新的点子,这感觉不可多得!漂亮的东方面孔,你知道,我们需要在广告中再入一张东方面孔,他需要有含蓄大气沉着的气质,你知道,我发现了!你!布莱恩,我们需要你!”

对自己不是没有告诫,但是还是被他的情绪带动,不由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我能”

没等我说下去,莫尔斯就打断:“布莱恩,能告诉我,你的职业是什么吗?”

“商人。”我确实是。

“噢,我喜欢这个答案,这是我一直向往的位子,还有就是,你绝对适合这个角色。”

“角色?”我开始露出困惑的表情,向伊森那边看过去,他现在离我二十米远,并且完全不准备帮我做决定,所以我只好重新看向导演,“我只是商人。”

“这个职业特性注定你是个好演员。”他一点不陌生地上来拍我的肩膀,“布莱恩?帮个忙吧。”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想,我今天一定受了什么刺激。

“太棒了!”他击一下掌,兴奋起来,“我没有剧本,你知道,我们需要表述的是一种转折,一种自由的倾向,一种介于模糊和清晰的时尚,而这一季要体现的主题就只有一个:跨过界,彼岸是你的向往。听起来很诱人是吧?隐喻和暧昧中枪后遭俘虏,我们要引诱消费群跨过界,击中要害,然后邀他们跟我们共同享受生活。”

他的话很奇异,令人莫名领会,我确实是听懂了:“你像一位诗人。”

“诗人?不不,你知道,诗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行家,我只是艺人,为某个不着边际的世界添点颜色什么的。”

“我也该在那个世界扮演一个角色。”

“对,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动作。”

“你是说,肢体语言?也许,还有眼神?”我是个好演员,我相信了。

他立即点头:“你知道,如果不是够聪明,你一定做不成商人。”

“谢谢。”我是真觉得这个家伙逗了,跟曾经打过交道的德国人有出入。

实在没想到,我的出现会让操着生杀大权的人产生这样一个堪称大胆疯狂的念头让我加入背景,当然,只是背景,我答应了莫尔斯出演路人甲。对我的这一决定,昀森并不觉得意外,但最后还是走过来在我耳边轻问:“你确定?”

“除非是你不想让我出镜。”

“我求之不得。”他居然当众抱了我一下,嘴唇几乎粘上我的脸,故意肉麻地开玩笑,“亲爱的,你会抢我镜头的。现在,我感觉浑身都兴奋起来了。”

虽然知道别人不可能听懂,但还是乱紧张了一把,装作若无其事地退后一步,无奈地甩头:“事后,我一定会被风行的同事嘲笑一个星期。”昀森乐起来,那边化妆师叫他过去补妆。

而我,在被要求换衣服之前,再次申明:“我是外行,完全不擅长在镜头前表现自己。”要吃几次ng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幸好莫尔斯是讲求方式方法的导演,会给演员提前演绎情节。“你不需要表现,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知道,就是那种最自然的状态!你只须站在路边,背靠着车门,那车是鲜红法拉利敞蓬,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必须站在那儿乖乖等你的女伴从咖啡店出来。之后,会有一个皮革美人经过,你抬眼看了她两秒钟,收回目光继续等待,然后街舞男孩率一帮年轻人从你眼前经过,你抬眼看他们三秒钟,再收回目光等待。最后是伊森从你眼前经过,你缓缓抬头,然后目光跟随他五秒,画面会定格,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知道,这很简单不是吗?请放心,你始终是个背景人物,我们的镜头一开始会越过你拉得很远,当然,直到最后五秒,我们会将你拉近。”

助理导演托尼表情有些犹豫,然后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莫尔斯,我觉得这个意识……会不会过于大胆?”

“大胆?我不这样认为,难道一个男人不能欣赏另一个男人?何况我们现在是在旧金山,你知道,这个城市的暗示无所不在,先生。实际上刚才布莱恩就吸引了我,就像伊森吸引观众一样,被美丽的人吸引并不需要遮遮掩掩,这符合我们这一季新装的主题,托尼,我们在让人们跨过界,追求自己想要的,这绝对是个好的开端即使跨过界的价值相当高昂,但人们会甘之如饴。”他夺过助理的扩音喇叭,豪爽地喊,“伙计们,开工了,注意检查各自的领带是不是歪了。现在,欢迎我们新的加入者,布莱恩!”最后一句引来集体的鼓掌和口哨,昀森正被押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头看我,只抬起手向我比个胜利的手势,我知道他一定笑到内伤。

这个尝试好比要我打破一贯以来保持的平衡,我与昀森从未像现在这样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并且还要按指示表现出暧昧的动态,说没有顾虑是骗人的,我不能想象这个片子首播时,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些熟悉我的人也许只是说:哈,布莱恩这人真有情趣,居然客串演出。但更多的是一种猜测与惊奇,伊森霍在风行效劳的事已经越来越受到关注,我知道未来进入公众视野绝对不再是偶然,还不如大方现身,做一道背景,也幸亏三藩市的狗仔队不似香港的那样勤。

于是,我成了这个系列广告短剧的第三幕临时演员。

我被换上墨黑暗条纹的西服,从头到脚被一丝不苟地整治了一番,比起昀森的泰然自若,我显然还很不习惯这样被伺候。

这时,手机响起来,我说声抱歉,站起来到边上去接。

“是震函吗?”一个说中文的男人。

“是,您哪位?”

“我是周建霖,我们见过一次的,在香港。”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华莱士的挚交我的长辈之一,会在这时间找上我,香港聚餐时,我可记得还有他那和我谈论美术史的千金。

“我刚下飞机,目前在芝加哥,因为有些事想麻烦你,所以冒昧向你母亲要了电话号码。”

“周伯伯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帮得上忙,我一定尽力。”

“事情是这样,我将赞助六位华裔青年画家在美国举办个人巡回画展,下一站正好到旧金山,所以希望能少走些弯路,包括在当地的宣传,你公司是否有闲暇承接?”

我立即进入状态:“是什么时候?”

“旧金山这站是下周三。”

“我回去安排一下,场地和宣传方面,我可以给你到位。”

周建霖没料到我这么干脆,相当高兴:“太好了!震函。听说你在本地还有结识一些艺术家和名流,有没有可能邀请部分前来捧场增加声势?”

“我尽量。”

“明天周晴会先过来,具体细节她会同你谈。谢谢你,震函。”老式家长的风度到底是不一样的,并不把小辈的帮忙视作理所当然,之后他会找机会回馈,但天生的慈善家是没有的,所以后辈也并不一定领情。

“举手之劳,周伯伯吩咐的事一定办妥。”

绝对没想到会同周家有进一步接触,本来就是霍家的交情,与我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可是现在人家找上来,我自然是要出力的。目前尚有点心虚,在与昀森的事没有合理解释之前,尽量不去触犯长辈,我确实还找不出婉转的方法处理,这可能是我人生计划中首次的没有计划。

接着是那场看似短暂却也颇费人力财力的表演,整个场景拍摄并非一气呵成,都是分镜排练,在我衣冠楚楚抱着手臂靠在鲜红跑车边上时,工作人员竖起拇指准备就绪,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个镜头。

然后,伊森从我眼前经过,我要很自然地抬头,用目光追随他,但我没估计到的是,居然画面是定格在他回头与我四目相交的场景上。

可能是他太专业的缘故,我一瞬间被他投入的凝望牵引住了,不自觉地挺起腰看住他,明知道周遭都是人,并且每个人都在聚神会神地盯着我们,这反而加深了心底那份禁忌的刺激,我不知道我们的眼神透露出的多余内容是不是有人察觉到,但我肯定这是唯一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深情凝视,如此光明坦率,在阳光下赤裸裸绽放,在林荫道的繁华宁静里消除了所有的隔阂和矛盾,就那么对视着,我承认,那一刻是心慌伴着激动,有那么一点茫然的喜悦……

导演喊“卡”的时候,我还有一点回不过神来,直到昀森向我缓缓走来,大家连连鼓掌,我才松了口气,感觉有些尴尬了,可能是刚才自觉表情有点太露骨。昀森已经到我身边,整个嘴角上扬着。

我先开口:“如果要给我提意见,请回去再说。”

他索性大方说中文:“你刚才的样子真有意思,简直是在勾引人嘛。”

“你说什么话!”

“震函,你最性感的时候就是无意中的专注,好像神圣不可侵犯,搞得我步步为营,生怕踩到什么惹到你。”边说边还动手动脚揉乱我的头发。

“别说得我好像不近人情似的。”

“呵,现在你是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你认识我只有多久?”我泼他冷水。

他不以为然:“反正我认识的你比较情绪化,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吧?”

“哪个我都够你受的。”

“你今天总算是讲了实话。”

我们就这样一路调侃着向招呼我们的导演走过去,但莫尔斯显然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感向我们冲过来:“我爱你们的眼神!感谢上帝,让我们提前收工。我向你们保证,出来的效果会超出你们的想象。”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保证。

那天我真是翘班了,一天没有去公司,下午有客户找我,我也借故推给了丹尼尔处理,看来,我是被带坏了。

那天下午,等摄制组收队,我便与昀森拐进位于lyon街的亚洲博物馆,40多个不同的国家跨越6多年的亚洲历史,想象和感受着布伦戴奇收藏这些价值的艺术品时的。从“珍宝之墙”开始,我们在底层的中国展区留连了起码两个钟头,因为不是周末,馆内各区的人流很疏散,游客来去匆匆无暇理会周遭,所以,昀森有时会拉我的手走一段,我也没有拒绝,转得累了,我们还肆无忌惮地坐在地板上闲扯几句。

“明天周晴要来找我们。”

“what?周晴?”他笑起来,将手臂搁在膝盖上,“这下可热闹了。是不是派长辈出面的?”昀森倒是了解他家的亲友。

“对,周建霖让我帮忙办这一区的画展。”

“那可真是义不容辞鞠躬尽瘁。”非常不乐观地换个坐姿,半边倚到我身上当椅背。

“我已经让汤米去联络。”

“你的助理可不好当,什么都要管。”

所以我开了高薪,否则,谁愿意为老板卖命。“明天还得亲自把关,一个礼拜内要搞定。”

“什么时候展出?”

“下周三。”

“什么?!”昀森不能置信,“他们可真会奴役晚辈,下周三,哈。”

“看来我们的大盆地公园计划要泡汤。”

“算了,别人的事总比自己的要紧。”他撑起身子站起来,伸出胳膊拉我起来,“走吧,我们出去兜兜风。”

“再这样下去,我会无心工作。”

他摇头:“没看出来,你本来就不贪玩。”

昀森抱着我的脖子走出博物馆,结果在门口撞上一班艺术系的年轻女孩,看起来似乎是在此写生,一见我们出来就有人上来拉住昀森要求我们做一会儿模特,我们不顾形象快速逃窜,相当没有风度。

笑着上车,我从后车前座取出两副gucci的新款遮阳眼镜,将其中一副茶色方框镜片的递给他:“感觉这款会比较适合你。”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嘴巴张开正想说什么,两秒后又闭上,接过新眼镜,突然得意地笑起来,表情非常诡异。然后,他摸出口袋里原来的那副,咻一下丢出车窗。

“你干嘛!”我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从今以后,我只用你送的东西。”

“疯了。”我边笑边打方向盘,“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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