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蓿华的宿命
走在路上,蓿华就已经开始做各种假设了,隐约有不妙的感觉,却又无法推测。便跟在付一荣身后,脆生生叫道:“付公公……”
付一荣皮笑肉不笑道:“嗯?”蓿华笑道:“太后这几天心情可好吧?”
付一荣慢下脚步,回身看着她,笑得有些看不出真假,慢声道:“当然不好,华琳被册了华妃,太后她老人家孤寂的很呐!”
蓿华目光楚楚的看着他有些探寻地道:“那公公可知道太后为什么召我?”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极快的按在他的手中,微微笑道:“公公可要指点一二!”
付一荣掂了掂足有十两重,这才添了些温颜道:“哟,看样子是真心虚了……”说着把银子丢回她手中,慢声道:“本公公也不能连这点情份都看不出来,银子就免了,太后的心意咱家真不知道。倒是有一点可以提醒你,今天萧云中来把太后气个半死,她这会儿脾气不好,你可要仔细一点!”
蓿华不免多了一份担心,故作平静道:“那就多谢公公了!”
进了春和殿,萧国舅已经走了,只剩下太后独自坐在榻上,蓿华上前行过礼,低声道:“太后唤奴婢何事?”
太后温声道:“你过来,到哀家身边来!”蓿华敛神上前跪在榻下,暗自凝神应对。太后抬手轻抚在她的发间,轻声道:“华琳封妃了,翻身做了凤凰,你怎么看?”
蓿华微微垂首明眸流转道:“太后,这都是太后成权她罢了,华妃娘娘的福气呢!”
太后冷笑道:“说得不错,还是你懂哀家的心,其实,哀家一直视她如女儿一般,本想以后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能成就一段主仆佳话,不料,她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
蓿华无法推测太后的心思,只好垂首道:“太后……”只听太后似在嘲讽般的笑道:“现在想来,她原来做过的好多事都是有意而之,而哀家竟然从未疑心过她!你说是她太高明还是哀家眼太拙?”
蓿华暗暗有些心惊,太后似乎在旁敲侧击呢?只得避重就轻地道:“太后,奴婢觉得是华妃糊涂了不懂得珍惜太后的良苦用心。太后对她的情谊,奴婢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听罢呵呵笑了几声,摸着她的秀发像在安抚女儿一般:“皇帝肯为她舍弃辅国将军,可见她一点都不糊涂。而且身携剧毒随时准备赴死,足见她对皇帝用情之真。若她有一点贪图富贵之念,哀家怎么会容她活命?”
蓿华这才明白华琳原来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想来她随身带的毒药,倒是关键时刻起了救命的作用。想到这里,只得略作感慨道:“都是太后仁慈罢了!”
太后温言笑道:“苏燕昨天来告诉哀家,说是你告诉她王蓉手中有端康皇后的画像?”
蓿华的心猛地一沉,终于明白了太后的真实用意,她不敢抬头看太后的眼睛,怕看到寒意和杀机。又不敢急于解释生怕露出破绽,只得道:“太后容禀,奴婢是对德妃娘娘说过……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说着,心里却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或许此时就是弄清错画案真相的天赐良机……
太后听她并不否认,也不急着发作,接着道:“王蓉手中有端康皇后画像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蓿华暗暗告诫自己要沉住气,那毕竟是她临时捏造的谎言,谁曾想苏燕竟然想透了这一层而且告诉了太后,太后此番询问必是怀疑她在其中故意设计。当下最要紧的是抓住太后的心思,洗脱自己的嫌疑。可是怎么样才能一语点中要害?
太后见她迟疑,已然不悦,冷然道:“怎么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不是先告诉哀家而是传给苏燕?”蓿华一时想不出最好的答对,便道:“太后,真的不是奴婢有意瞒您老人家,只不过觉得一幅画像能值多少钱?再说,奴婢以为她就是因为听到这个传闻才把那两个接生的稳婆押在大牢的。当时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并无他意。”干脆又把当时跟苏燕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最后稍带几分委屈的模样道:“奴婢所言句句是实,可以跟德妃娘娘对质。”
太后有些将信将疑,沉吟不语。蓿华壮了壮胆子,抬起目光,楚楚中带着谨慎,小心地道:“太后。奴婢哪里有做错吗?”
太后大概没有发现破绽,展颜一笑道:“没事了,你起来吧。”蓿华暗暗吐了一口气,起身站在一旁,趁热打铁道:“千岁,您也要找那幅画像?很值钱么还是名家之作?”
太后叹息一声,竟微微有些失神,低声道:“是当时的梅妃所作,倒不值钱,不过是多事者想借此兴风作浪罢了。“
她没有否认画像的存在!蓿华心头猛震。若调包案是那个叫流霜的宫女捏造出来诬陷她的,那么她应该否认有这样一张画像才对!而且一口咬定是梅妃所作,说明了什么?说明画像被调包的事太后就是知情人!如此可见太后极有可能就是陷害紫美与梅妃的黑手。想到这里,蓿华微有恍然之感,难道自己苦苦寻找的答案果真在太后身上吗?当下故作不经意道:“那奴婢就多留心些,争取早日找出来以免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太后似乎开始对蓿华有所防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事隔十几年那画就早不存在了。”
可是那幅画存在!并且就在自己的手上!蓿华不禁心神激荡,只要能证明那幅画是梅妃真迹,那么当年先帝所毁的画一定是假的,就能证明紫美与梅妃确实是被人陷害!这一入神,不免失态,好在太后没看到,而是询问了一些有关小皇子的事宜,得知他一切安好后,便对蓿华道:“刘家的案子有眉目了,确实是刘家冤屈。哀家准备把他留在太医院,又怕他受不了宫里的拘束,你要多劝劝他。最好让他留下来!”
蓿华觉得自己离要找的答案越来越近了,就在咫尺,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激动,一张粉面也涨上血色。又生怕让太后看出什么,只得强自装做镇定,款款道:“奴婢一定尽力而为。”心道,太后没有寻出破绽并不代表对她的疑虑全消,自己还应当小心应付才是。
太后沉声道:“小皇子的病情好转了,你也不必跟刘明宝耗着,让他搬到太医院去住,领四品俸禄。”蓿华微微笑道:“那奴婢是不是可以回来服侍您了?”太后笑道:”你的去处哀家另有打算!“
蓿华暗暗奇怪,难道太后不准她回春和殿?当下轻声应诺,偶一抬首就见殿外御驾到了,康德下了龙辇,小太监跑到门口,高唱传报。太后看着他嘴角撇起冷笑,轻声对蓿华道:“呵呵,来得正好!”
康德进殿,见到蓿华好端端地站在太后身旁,似是微微松了口气,跟太后见过礼,坐到一旁,因为拿住了萧氏强拆案的命脉,他神态之间略带几分自信,温声道:“太后,儿臣把您的近侍讨走了,太后若是寂寞,就再挑几个伶俐的婢女近前侍候!”
太后笑道:“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哀家也正有此意。”
康德微含笑意,瞧了蓿华一眼,含笑道:“太后,萧云中强占龙穴逼死人命的事弄得满城风雨,影响也是极坏。朕恐负责此案的官员易出纰漏,所以打算再加设一个监审官。太后觉得谁最为合适?”
萧太后目光一挑,自是领会康德的用意,当下淡淡一笑道:“此案虽说有萧氏近亲涉案,但哀家绝不袒护半分,你命人禀公而断便是。”说着,话锋一转道:“至于监审一职,就由安阳王王礼接任吧,此人老成厚重,可服众议!”
康德当即道:“太后圣明!朕已经与朝臣商议过了,在翠华宫内建醉妆楼一座,可纳千人歌舞,太后以为如何?”
萧太后很了然的一笑道:“既然与朝臣议过了,哀家自无异议。你又要操持朝政又要大兴土木,可要保重龙体呀。身边没个可心人的照顾,哀家还不放心哩!就让蓿华跟着你做个近侍吧。”
这话太为突然,蓿华不禁吃了一惊,脸色瞬间一变,有些瞪目结舌:“呃……”
康德起初也有些意外,但随即神色如常,笑道:“朕已经讨走一个……这……”
太后见他没有拒绝而是迟疑,已经心中有数,便笑道:“怎么?哀家调教出来的奴婢你不放心?”
“没有!”康德立时笑道:“太后肯割爱朕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蓿华?”太后款款笑道:“跟着皇上去吧,好好服侍皇上。”
蓿华暗讨;莫非是太后把自己安排皇上身边做她的眼线吗?还是对自己根本就不信任了借此把她扫地出门?还是有心试探自己是否忠心?心念数转,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觉间咬住嘴唇,讷然道:“太后,是奴婢服侍不力?您要将奴婢扫地出门?”
太后笑道:“傻孩子,哀家让你服侍皇上怎么叫扫地出门?你不愿意?”说着,看着蓿华微微冲她递个眼色。蓿华恍然,连忙道:“愿……愿意!奴婢听从太后安排!”说罢,禁不住微微红了容颜。
康德颇为得意,跟太后敷衍几句,就起身告退。蓿华只好拜别太后亦步亦趋的跟上。
回到仪元殿,康德在金椅上一坐,哈哈一笑道:“朕本就想讨你过来,没想到太后就先发话了,看来,跟在朕的身边就是你的宿命!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