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头夸奖 （三）

(三

每周星期二上午,是市委规定的市直机关干部职工集中学习的日子。

这天上午9点钟,金鼎市民生局会议室内,四十多名干部职工齐刷刷的坐在这里等局里的一把手谭财丽。

赵匆匆作为局里的借调干部,也参加了学习会议。

因为赵匆匆刚来,头天邹大东带他去科室认门的时候,局里的好多干部职工都不在办公室,所以有不少人都还不认识他。

见赵匆匆坐在会议室里,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按常规,职工学习会一般都是九点钟准时开始。可这天上午,9点20分了会议还是没开成。因为局长谭财丽还没到会场,她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她的东西。

个别科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回自己办公室去做事,等开会的时候局办公室的同志通知再来。

赵匆匆见几个分管领导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他知道他们敢怒而不敢言,你想,谁会去为这种事情得罪一把手呢?管你什么时候来,反正我是先到了的。

他清楚,在市教科局那边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洪正峰说几点开会就是几点,就是再忙他也按时到会场,其他同志见他这样做,也不敢迟到,而且只要一开始开会,除了搞会场服务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是不会在会场走动或早退的。曾经有一个不信邪的老同志想试试洪正峰,被洪正峰收拾了一回。那天,洪正峰正在会上讲话,这位同志因家里有急事,招呼不打,接听着手机就走出了会场。洪正峰见此,非常生气,马上停下讲话,叫局人事科和办公室的同志查清楚这个同志为什么要退会,并在会上宣布,叫这个同志必须在下次的全体干部职工会上向大家道歉。后来,这位老同志真在会上当着七八十个干部职工的面,站在主席台前读他的检讨书,表示下次不再犯了。洪正峰这招“杀鸡给猴”的招数的确管用,以后开会再也没有人敢缺席迟到或早退了。

俗话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头的不带头遵守纪律,下面的干部职工怎么去遵守?你领导怎么做我就怎么学,你都是那个货色,怎么去管得了人?在后来的几次会议,赵匆匆发现开会的人不管是领导也好,其他干部职工也好,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来了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开个会像赶场似的,你来我往,走来走去,领导在讲话,职工在交头接耳,一点也不严肃,就是叫个人往前集中点坐也很困难。这种现象,说明了市民生局这个班子是不团结的,是凝聚不了人心的,也说明了这个单位干部职工的素质好不到哪点。

赵匆匆暗底下摆头。他想,今后办公室工作肯定是非常不好搞。你看,这些人连领导都难指挥得动,你办公室还想喊得了吗?

9点28分,谭财丽才慢慢抱着一大抱材料来到会场。这时,有些职工和科室领导已经不在会场了。谭财丽见人很少,叫陶应江通知他们赶紧到会场来。

等人都到齐了,谭财丽宣布开始开会。她悄声给常务副局长邹大东说:“你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赵匆匆同志的情况,再在组织学习其它文件。”

邹大东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

接着,邹大东开始介绍赵匆匆:“同志们,在学习文件之前,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同志。”

邹大东抬起头,把眼光看向坐在前面正中的赵匆匆:“坐在前边的这位同志,名叫赵匆匆,是我们借调来的一位新同志。”

大家“唰”的一下把眼光集中在赵匆匆的身上。

“大家知道,我们原来的办公室主任陈洪山走后,办公室的工作一直是副主任老陶在负责,由于老陶年纪偏大,加上文字方面又欠缺一些,这段时候办公室的工作出现了不少问题。为了让办公室的工作接上趟,尽快走入正轨,经过和谭局长商量,决定把赵匆匆同志借调到我们单位,负责办公室的工作,待调来后再任命他为办公室主任。紧接着我们就给他办理相关的调动任职手续,今后请大家多支持和配合他的工作。”

邹大东喝了口杯子里的茶,继续说:“赵匆匆同志文笔不错,在各级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曾经在金陵区的组织部、编委办、党政办、纪委、人社局工作过,任过区编委办专职副主任、党政办副主任和人社局常务副局长,是名正科级干部,干部工作经历很丰富,工作经验也多,我们相信他来了之后,能胜任办公室的工作……”

邹大东一口气把赵匆匆的基本情况给大家作了介绍。

谭财丽接着对赵匆匆的情况作补充介绍:“我们的赵匆匆同志很优秀,是支笔杆子,曾经在许多报刊杂志和广播电台发表过不少稿件,而且多次获得过奖励,是个很不错的同志,他写的稿子可以一个字都不用改。我相信他来了之后,我们办公室的工作一定会有一个起色,有一个大的变化。当然,小赵刚刚来,很多情况还不熟悉,还需要大家带着他,支持他,等他上路了就好了……”

“写的稿子可以一个字都不用改”,赵匆匆吃了一惊,哪有领导这样介绍人的哦?再是什么文字高手,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一个字都不被领导改动。再说这是官场上的政务公文,我赵匆匆又不是你谭财丽肚子里的蛔虫,写出的稿子那会完全符合你的口味?就算是符合你的口味,有些事情还有其他领导和同志的意见,怎么能说我写的稿子一个字都不用改呢?你这样向大家介绍,忌妒我的人就会不服气,人家就会说,他会写就让他来写吧,老子们就不用写了。如果真有人这样,那你不是好心办坏事,让人整我吗?

赵匆匆观察了一下,谭财丽在无节制的赞扬他的时候,就有人在议论他了,有人说不错,也有人说他不怎么样。

赵匆匆本想等她说完了自己说上几句谦虚话,希望领导和同志们今后多支持他、帮助他,没想到谭财丽居然没给他发言的机会,补充介绍完了就叫邹大东组织大家学习上级的文件精神。

邹大东也没叫他发言。

赵匆匆觉得非常尴尬,也非常被动。理解的人会说是领导介绍过头了,不理解的人就会骂他赵匆匆狂妄。但领导不给自己发言的机会,这怪不了自己,也只能让人说去了。

邹大东和另一名副局长传达学习了三个文件,谭财丽对贯彻落实文件精神提出了要求,并对相关工作作出了安排部署。因为其中一个文件,市委办要求在三天之内上报贯彻落实情况的材料,谭财丽叫赵匆匆根据刚才传达学习和她提出的贯彻落实意见,编写一个汇报材料给市委办。写这类汇报材料,对赵匆匆来说并不难,关键是谭财丽的贯彻落实意见均是些空动的口水话,没得实际内容,零零乱乱不得条理。赵匆匆知道只有靠他自己胡编了,要不然报到市委办人家会笑话的。

散会了,人们边走出会议室边议论。

走廊上,基建科科长姚细絮问民情科科长罗马光:“这小伙真有领导说的那么能干?写的材料领导一个字都不用改?”

“哎呀,说的说听的听,人家能写你就让他去写吧,你何别去认真呢?”罗马光说姚细絮。

“他妈能写就让他老实写吧!”姚细絮骂道。

罗马光说:“是嘛,人家又没和你在一个科室,你管他呢!”

“不过领导也夸过了头,我看这表面上是夸奖他赵匆匆,实际上是在整着了他,这可能是谭财丽没注意这个问题。”姚细絮幸灾乐祸地说。

罗马光说她:“赵匆匆是她要来的人,她怎么会整他?那是领导说话不注意!”

“这也倒是!”姚细絮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