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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五十三回 左芳华再失至亲 云怀君暗中报信

其实,芳华见上林前来便有些疑惑。二哥既然面圣,必是将这里的境况悉数禀明。爹爹怎会不叫时翔一同前来?也曾问起上林,他却说此乃时鸣家事不便言明。又说芳华若亲自去问,只怕还方便些。正觉上林话里话外透着几分玄奥与古怪,清禅果然请他往时鸣房中去了。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芳华有些坐不住了。屋内唤作浙西的小黄门,见他撑腰托腹起身慌忙上前扶住。芳华在宫中见过他几面,晓得他常在上林身边服侍。虽不指望他说实话,到底不甘心问出口。浙西微微垂首道:“四公子最是体恤底下人的,少时过去一问井管事便知。”芳华有些泄气的瞥他一眼,依着他的肩缓缓走出去。

半路遇见上林出来,本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谁知仍旧一无所获。

芳华吃力的迈进屋去,才转过屏风,便见时鸣撑起身子道:“又过来做什么?戎大夫既然来了,四郎大可放心才是。”芳华才要答话,忽觉浙西手上一紧。转头看时,恍惚见他眼皮不自然的抖了几下。

芳华在床前坐下,叫退浙西握了时鸣的手,单刀直入问起上林都说了些什么?时鸣垂下眼帘,轻叹一声道:“他早就将我这兄长视若无物了。”芳华啊了一声道:“此话从何说起?”时鸣晓得芳华的性子,也未打算刻意隐瞒他,索性将时翔与忆昔之事和盘托出。

芳华听罢这才明白,低头笑了几声道:“原来是伴伴吃醋了!他二人在一处十余载,自然是两情相悦,你怎的还不曾看开?宫中岁月寂寞,若能遇上可心之人相伴实属不易。想必和大官也伤得不轻,他分身乏术……哦,可是托薛大官传话过来请罪?”时鸣苦笑着点点头,又怕被芳华看出什么,故意道:“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我……我可受不起。说是等那边略好些便赶过来,哼,等他来了我已能下床行动,又何必来回奔波、”芳华望着他眨眼笑道:“咦,伴伴几时对戎大夫这等信任起来?”时鸣的手微微一缩,急忙掩饰道:“他在京城名头响得很,焉能不信。”芳华懒得同他啰嗦,便将那日偷听清禅向他表白之事道出。时鸣脸涨得通红,连连呛咳几声,牵扯肋下的伤口额上立时见了汗。

芳华唤浙西进来,喂时鸣吃了口茶。待他退去,方牵了时鸣的手摇了摇道:“你也莫恼,我……我偷听并无恶意。只是想着你这一生若有人相伴……”时鸣不待他讲完便急急打断道:“既做了宦官,便断了情爱之+欲。莫说他……他是男子,便是女子我……我一般的不会动心。四郎,”时鸣慢慢靠在床头,用力攥紧了芳华的手道:“只要你……你和孩子平安康健,我此生再无旁求。”芳华起身在床沿上坐下,倾身向前,将头靠在时鸣肩上道:“伴伴,你快好起来吧我……我怕呢。”时鸣想着他这些天所经历的痛苦,凶险与惊吓。四郎分娩在即是否会遇到危险?他自己尚且是个孩子,我若一旦离世,他如何照料刚出生的婴儿?只怕连自家也无法顾及。凤弦不知去向,他对四郎的心意不明,不知将来二人结局如何?一时心痛难忍,搂了芳华轻轻拍着他的背道:“莫怕莫怕,我命硬得很哪里就死了?再说,我还巴巴的等着要看小公子了。”芳华哽咽着嗯了声,颤动的睫毛上已沾上了泪珠。外人面前刚强镇定,只有时鸣才能窥见他的茬弱。暗自咬牙道:“子叔凤弦,你若敢辜负于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芳华不愿时鸣为自己劳心伤神,而时鸣亦不愿惹他烦恼。于是二人十分默契的,都未在彼此面前提及凤弦。

浙西扶着芳华出来,走了没几步,冷不防听他缓缓问道:“井大官与他兄长容貌颇为相像呢。”浙西想起方才,在屋内乍见时鸣的情景,顺口接道:“正是呢,唬了我一跳。”芳华骤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道:“此话何意?”浙西心上一惊,怎奈话已出口哪里收得转来。芳华拂开他的手一路逼问道:“我听说井大官是个难得温和的性子,莫非名不副实?你方才入内见到他兄长便有些着慌,不知是何缘故?”又踏上一步,抓了浙西的手腕道:“莫不是井大官有什么不妥?快说!”到此时浙西才领教了,这位四公子的厉害之处。只是圣命难违,他又岂敢造次?芳华见他急得快要跪下去了,心知时翔果然不妙。勉强稳住情绪,放和软了道:“既到了这步又何须再隐瞒?你只管放心我绝不外传,更不会叫薛大官晓得,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浙西被逼的实在无法,只得将时翔已死之事道出。芳华咬牙切齿骂了两声飞鸾,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凤弦的处境岂不岌岌可危?你既已识破他的真面目,为何不将他拿住?莫非……莫非心有不忍?你是“不忍”还是旧情难忘?果然人心最易变吗?

猛听头上“啾啾”低鸣,抬眼望去,只见两只雀儿正偎在树枝上护理羽毛,芳华一时竟看的呆了。

清禅前来本是为了芳华,如今却天天守在时鸣房里。连上林也看出这里面的不寻常。旁敲侧击得知时鸣命不久矣,不由替他一阵惋惜。为了芳华能平安分娩,大家只好将真相瞒得铁桶一般。上林更是趁他不在为时鸣运功疗伤,又将宫中带来的名贵药材,一股脑儿的用上去。即便竭尽全力的救治,时鸣的身体仍旧一天一天衰败下去。芳华似乎隐隐嗅到不祥的气息,不顾众人苦劝,已将软榻搬入他房中,日夜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旁。上林见已无回转,悄悄命浙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报信。

三月暮春时节人们早已换上单衣,午后的阳光也变得炙热耀眼。云夫人的药似乎起了些作用,时鸣那双微微塌陷的眼睛,竟然有了几分神采。除了芳华谁都明白,诀别近在眼前。时鸣趁他不在,交代清禅务必要保住芳华和孩子。又请了东城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多多疼惜这个兄+弟。他一旦去了,芳华身边没个体己的人照料,求官家将时翔遣往他身边服侍。清禅哪里还顾忌有外人在旁,抓了时鸣的手放声痛哭。

当忆昔风尘仆仆赶到,上林已暗自将棺木殓衣置办齐备。再三叮嘱东城好生劝住芳华,便急急赶回京去。只等时鸣睡下,忆昔方敢往他房中探望,或是躲在暗处窥视。锥心挖肝的折磨,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这一日用罢午饭,时鸣的精神出奇的好。芳华见他这般,心上自然喜欢的不得了。两人絮絮的说了好一会子话,芳华渐渐有些困倦,便撒娇的要挨着时鸣睡。时鸣抚了抚他越发壮大的肚腹,轻轻笑道:“眼看着要做爹的人了,怎的还同小孩子似的?”一面说一面往里挪开位置,又吩咐小黄门另取一套被褥过来。芳华瞥他一眼道:“他还在我肚皮里了,横竖看不见。趁着还没做爹,只怕过些时便再不能够了。”时鸣听得心头酸痛无比,伸手揽了他的肩轻轻拍着。芳华被那瘦骨嶙峋的肩头咯了一下,蹙眉小声报怨两句又贴了上去。这几日紧张的情绪叫他十分疲惫,只片刻便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幼年的情景。父母兄长的影子一闪而过,贯穿始终的反倒是时鸣,真真切切犹如昨日。从牙牙学语蹒跚行步,到开蒙识字挑灯夜读,时时刻刻都有他的陪伴。拿着蜜糖果子,引+诱他将一碗碗苦药汤喝下。几次病危,醒来便看见他,睁着通红的双眼守在床前。记得那次私出府去玩耍,等时鸣找到迷路的自己,竟失控的放声大哭。芳华小小的身子紧紧偎在他怀中,就如漆黑的雪夜看见了一蓬篝火,温暖且安心。

上林的到来,让云夫人对芳华的身份起了疑心。怀君暗示母亲要去探一探上林,到被云夫人点着额头数落一顿。少不得放下念头管住手脚,自往外面闲逛解闷儿。

云夫人同勿念静静守在床前,忽见芳华嘴角微微翘起,含糊不清的唤了声“伴伴”。勿念慌忙垂下头,膝上点点滴滴湿了好几处。云夫人起身往床沿上坐下,晶莹的指尖,拂过芳华满是惬意的睡颜。勿念哽咽着低声道:“只怕他要醒了,你且用那法子先缓一缓再寻对策吧。”云夫人拭泪道:“哥哥难道忘了,清醒后得知爹爹已然病故,是怎么样的心情?何况‘摄魂术’只管一时,总不能叫我日日对他施以此法吧?”勿念拧着衣袖道:“这……这便如何是好啊?”云夫人转头望着他道:“那位戎大夫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他少时醒来,晓得井管事……井管事不在了必然痛不可当,孩子只怕保不住。哥哥千万莫乱了分寸,尽力保住大人才是最要紧的。”勿念不及答话,芳华便睁开了双眼。

分明方才挨着时鸣睡的,怎的一觉醒来竟回了自己房中?又见他兄妹双眼泛红面带悲戚,越发惊疑不定起来。屋内的气氛沉闷而压抑,莫名的恐惧让芳华感到一阵熟悉。那一日也是午睡醒来,二哥站在床前,泪流满面的告诉自己,本该凯旋而归的父亲与长兄,如今已阴阳两隔。芳华慢慢撑起身子,云夫人默默为他穿上鞋。勿念起身扶住道:“你……你往哪里去?”芳华像是不曾听见,怔怔的望着门口慢慢往外走,云夫人与勿念只得将他左右扶持着出去。

外面的小黄门见他出来,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忆昔的亲随季明慌忙上前劝阻,被那黄橙橙的眸子看得心口一凉。云夫人向他使了个眼色,众人只得远远跟在后面。

眼看便到了时鸣房前,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芳华只觉两足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云夫人见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未发出声。雪白的手贴在门上,指尖有些发颤。云夫人才要说话,被芳华抢在前头道:“伴伴还……还不曾……不曾睡醒吗?”勿念哪里忍得住,顿时一阵哽咽。云夫人看出芳华似有知觉,尽量放平缓道:“井管事……井管事已不在了。”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痴痴呆呆盯着门板不做声。云夫人轻抚其背缓缓道:“井管事走的很安详,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跟未出世的孩子。你若好好的,他才能了却心愿再世为人。”芳华转过脸道:“带我去见他。”云夫人自然能体会他的心情。为防万一,先将两丸药与他服下,这才同勿念一道扶他过去。

灵堂设在靠近后角门处。忆昔清禅两个着了素服,腰系孝带,双目红肿正在烧纸。因感念时鸣的忠心,东城抛开主人身份守在灵前。不经意转头看见芳华呆着脸进来,三人不防唬了一跳。不等他们迎上去,只见芳华奔着后面的棺木,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东城忆昔抢步上前挡住他正要劝阻,不想芳华突然竖眉瞪眼,嘶声力竭的叫嚷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推开他们。云夫人捉了他的双手高声道:“我便了却你的心愿,只是你莫忘了井管事的心愿才好。”芳华渐渐缓和下来,迫不及待的张着两手扑到棺木上。

盖子被缓缓拉开一截,时鸣安详的容颜显现在眼前。勿念紧紧抓住芳华的手臂,担心他扑上去。谁知芳华此时反倒冷静下来,目不转睛的望着里面的人。幼时常趁时鸣熟睡之际,想要捉弄于他。每次满以为得手,不料他却突然睁看眼睛,将自己抱住。芳华微微探下身子,掌心抚过时鸣的双目。他知道,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若叫旁人看来,他此刻必定伤痛无比。而他自己,已分辨不出伤心的滋味。眼中无泪,只管瞪着眼望着时鸣。云夫人正要说话,瞥见他眉心狠狠一皱。阴沉着脸,琥珀般润泽的双眸,竟射出怨毒的目光。云夫人心下诧异,不想芳华猛地转身,哑着嗓子道:“天气渐热,还是早些入土为好。”说罢挣开扶持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便走。如此反常的举动叫众人有些无措。

云夫人当先撵上去将他扶住,清禅胡乱的往脸上抹了一把跟过来,伸手便要为他诊脉。芳华躲开道:“你不去好生守着他,却来管我做什么?我好……”话未讲完,便觉小腹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起来。热热的东西顺着大腿缓缓流下,芳华闷哼一声倒了下去。东城抢上前来将他抱起,忽见他瞋目裂眦拼尽全力恨恨叫道:“易飞鸾,易飞鸾,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忆昔望着众人蜂拥而去,蜿蜒淋漓的血水洒了一路。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布满血丝的眼中那一抹狠色,吓得躲在旁边的小黄门连连后退。

果如云夫人所料,芳华脉象紊乱血流不止,已现昏迷之状,孩子当真保不住了。清禅暗自道了声侥幸,若非先前的那两丸药垫底,此刻早已一失两命了。迅速开了催生的方子,命人熬药烧热水。又使人拿了厚厚的大叠细软草纸,铺在芳华身下。清禅同勿念忆昔三人,关闭所有的门窗严阵以待。

芳华吃下药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开始发作起来。酸胀坠痛愈加剧烈,他似乎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里面痛苦挣扎,被那一剂药无情的,从他身体里硬生生剥离出去。忆昔见他满脸是汗指节发白,死命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咬着牙竭力忍耐,不由劝道:“四公子何必苦自己,若是疼得厉害便大声喊出来,或许还好些。”芳华睁着失神的眸子望着他,忽然扯了他的袖子喘吁吁:“伴伴你莫走,你莫走!你……你不是要……要看我的……我的孩子吗?他这……这会子便要出……出来了,你看看他长的……长的可否壮实?是像我多些还……还是……还是像泊然多些?伴伴,伴伴……”忆昔见他神情恍惚说话语无伦次,口内连连唤着时鸣不休。想起那人此刻,正独自冷清清躺在棺木中,不由泪如雨下。也不再顾忌什么,伸手将芳华搂住。一面与他拭汗一面哽咽着对清禅勿念道:“时翔不在了,四公子便是时鸣唯一的挂念。望你二人施展拳脚,务必要保住他。”这里话音未落,便见芳华仰头一声惨呼。众人慌忙看时,只见勿念手上已托着一团血肉,竟是一个已成形的女婴。

忆昔才要松口气,不料芳华又挣扎起来。清禅在他仍旧耸起的腹上摸了摸,大惊失色道:“了不得,还有一个!”勿念咬牙道:“作孽呀,作孽呀!上天既赐予他孩子,又何必收回?”此时芳华脸上血色褪尽。忆昔觉得,他抓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神志也模糊起来。那个孩子已看见了头顶,若不及时将其娩出只怕会出大事。清禅慌忙将一块参片,叫芳华含在舌下。忆昔情急中,拍着芳华的肩大声道:“如今孩子没了,四公子便不想对子叔官人有所交代?”芳华嘴上不说,对凤弦的思念牵挂却是与日俱增。此时陡然听到他的名字,心上狠狠的一揪。缓缓睁开眼,撕裂般的疼痛由下至上直冲头顶。本能的想要蜷缩身体,因为没有力气只能抽搐不停。清禅推揉他的小腹,以促使胎儿尽快娩出。忆昔拿了热手巾为芳华拭汗,不时在他耳边提起凤弦。

芳华的声音不断的传出来,东城同云夫人焦躁不安的,来回在门外踱步。兄+弟在里头命悬一线,自家除了干着急,竟无半点解救之法。又想起凤弦,东城慌乱内疚中不免又添了几分怨气。

当年丧父之痛,云夫人至今未能完全释怀。自从听芳华唤过她的名字,那熟悉的声音几乎叫她悲不能抑无法自持。父亲短暂一生命运多舛,多半皆因会护她而至,如今再世为人依旧磨难不断。思前想后,一双美目包着两湾清泉盈盈欲滴。从未见她这般惊慌无助,弄得豪英与怀君两个也紧张起来。不等豪英上前宽慰,猛听里头芳华带着哭腔尖声唤着泊然。云夫人浑身一颤,泪珠尽洒衣襟。

自那日傍晚便下起了雨,后半夜雨势加大,直落了两日才勉强收住。芳华虽已清醒,却安静的怕人。忆昔择了日子下葬,他同清禅都想再送时鸣最后一程。若瞒住芳华只得留一人在府内,正左右为难,小黄门过来传话说,芳华叫他们安心前去,二人虽感诧异好歹松下口气。

又隔两日,芳华才肯慢慢开口说话。他打定主意,要手刃飞鸾替时鸣与自己那对龙凤胎报仇。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快些养好身子。芳华强迫自己将静下心来调养,绝口不提时鸣与凤弦。只是每每午夜醒来便再难入睡,重复的梦境叫他惊恐莫名。明明白白看见时鸣,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婴儿望着自己笑。凤弦从他身后转过来,小心的抱起其中一个,满面喜色的逗弄着。芳华张着手扑过去,却被凭空出现的一条河拦住去路。河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四周阴风骤起。黑雾将他二人同孩子一并吞没,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芳华大惊失色之下陡然惊醒。时鸣与孩子已经不在了,凤弦怎的会同他们在一处?莫非他也遭了不测?

忆昔虽在外间屋上夜,却无法替代时鸣的位置。他见芳华对云夫人的话倒肯听从,私下求她多多去宽慰芳华。于是云夫人千方百计旁敲侧击的,将芳华心中苦水慢慢引出。至此,她才晓得了芳华的真实身份。前一世无心接触皇权,被迫卷入后宫争乱。这一世虽与皇家扯上了血脉缘份,却仍旧深受其害。云夫人暗自拿定了主意,无论用什么手段,管他什么废太子现太子,必要芳华得偿所愿。心中悲愁怨气终能发散出来。一心报仇的意念,加上宫中带来的珍贵药材,芳华几乎被掏空的身子渐渐有了起色。

四月初五立夏,再有数日芳华便可满月,行动起居已渐渐恢复如常。在此期间,每隔四五日便有君上着人前来探望,却不敢将芳华小产之事回奏。各处缉拿飞鸾的官军,仍无消息传来。芳华一则报仇心切,二则忧心凤弦安危,日日坐卧不宁。忆昔时常来往府衙探听消息,每每无功而返。

东城见芳华已无大碍,身边又有众人相护,这才放下心往京中南朝家里报丧。惊闻噩耗,合家伤痛自不必说。所幸下面还有一个兄弟和妹子,不至父母老来无人奉养。东城实在愧疚,总要为他家做些什方能安心。虽知南朝并不看重名利,仍往宫中求见君上禀明经过。君上很是感动,当即下旨追封南朝为正四品轻车都尉。又赐下金银无数,由上林带人亲自送往南朝府中。

君上问起芳华近况,东城观他气色比先时好了许多,想是已无大碍。晓得此事瞒不住,便小心缓缓告知。君上又惊又痛,若非苍鸾与上林陈述厉害再三苦劝,只怕立时便要亲自出京探望。东城更是指天发誓芳华已无性命之忧,只需慢慢调养便可康复。君上慢慢冷静下来吩咐说,待芳华满月后立即护送回宫。

趁着午后阳光充足,芳华紧催着人烧水沐浴更衣。这里头发尚在半干,不想怀君一脚跨进来。芳华请他坐了问有何事?忆昔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忙放下手巾退出去。怀君几步来至芳华身边,压低声气道:“我听说你想手刃前太子,果然有此胆量?”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芳华一愣。怀君扶着他的肩道:“你猜我今日看见谁了?”芳华微微仰首,见他神情严肃不像玩笑直催他快讲。怀君道:“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子叔凤弦。”芳华惊得一张嘴,便被早有提防的怀君一把捂住,轻轻嘘了声松开手道:“适才远远的看见他,还以为花了眼。一路跟过去好个僻静所在,果然中隐隐于市。哼,那些酒囊饭袋日日往外头寻人,再不想人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芳华猛地起身,抓了他的手急问事情经过。怀君道:“不过无意撞上的。我看他去了四五间药铺,又买了许多熟食。一路小心跟过去,左绕右绕委实难找的很。青天白日的又不好越墙而入,还好他又出去了一趟,我这才有机会进去。”芳华沉着脸盯着他道:“你看见了什么?”怀君皱了皱眉道:“我看见窗下竹榻上躺着一个人。”芳华急问是谁,怀君听他声音有些发颤,抓着自己腕子的手又凉又湿,忙安慰道:“你那仇人的画像我也曾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半边脸已然发黑,像是中了毒。究竟是不是易飞鸾,只等你前去一看便知。”芳华也不答话,扯了他往外便走。

怀君用力将他按着坐下道:“你可想好了。那人果然是易飞鸾,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到爽快。只是……子叔凤弦同他在一处这许久……”芳华听他来说此事,心上便有些发凉。那人若是飞鸾他必杀之,凤弦为何助其逃走,亦要当面问明。若果然三心二意旧情难忘,罢了,只怪我左芳华有眼无珠不识人心。我便与他一刀两断,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才发了狠心,又想起勿念的话来:“泊然定不负守真。”芳华微微合了眼,再睁开时混乱纠结的情绪被坚定所替代。

怀君听他道:“他果真是易飞鸾又中毒不能动弹,那便是天在助我,你只需尽力缠住凤弦便好。”怀君故意道:“打人无好拳,我若是伤了他你莫来相怪才好。”芳华明知他一句玩笑话仍回道:“休伤他性命。”怀君嗤的一声笑出来,自袖中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递与芳华道:“看你一派斯文两手无力,杀过人吗?”芳华接过藏好,瞥他一眼道:“我从未杀过人,只杀过畜牲!”怀君听他弦外之音正待细问,芳华转身正色道:“和大官若要相随也不必阻拦,以免惹他怀疑。”怀君道:“我娘说,他的功夫比那姓薛的还要高。我看他与井管事交情匪浅,不如……”芳华摇头道:“伴伴的仇自当我去报,何必牵扯旁人?”怀君皱眉道:“子叔凤弦与我在伯仲之间,他若在跟去……”芳华沉吟片刻,附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二人商量已毕,芳华绾发更衣定了定神,慢慢走出去。

一番争执,忆昔只得命人驾了牛车自己一人跟着出去。

眼看便到了那条街上,芳华忽然要往茶楼小坐,三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雅座。待伙计退下,芳华端了茶碗才吃一口,便捂着胸口伏在桌上。忆昔狠吃一惊,慌忙上前将他抱住。不及开口,忽见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块香喷喷的手帕子,直接按在脸上。忆昔尚未露出惊讶的表情,颈后随即一麻,怀君托着他慢慢放倒在地。

芳华随了怀君,在迷宫般的小巷中走了好一会子,方看见一座极不起眼的院落。大门露出底色,兽环锈迹斑斑。怀君轻而易举的拧断了锁头,拉着芳华轻手轻脚的进去。一棵不算粗壮的杨树下,立着三四间青瓦房。怀君朝开着窗户的那间指了指,芳华屏住气息上前一看,不提防到唬了一跳。原来,里面躺着的人左半边脸肌肤已呈青黑色,右边脸还勉强能看出当年的容貌。怀君见芳华阴沉着脸快步进去,衣角带起的风似乎有股寒气,料定此人便是易飞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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