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云中梦泽
更新时间:20130810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云泽疯狂地劈砍着眼前的树木,剑风过处,剑痕凛然。他的剑招已乱,他的心绪已乱,可是他痛恨自己的理智为什么还如此清醒。
他是,想报仇的。
尽管,就如同云梦片刻之前对他说的那样,童年留给他的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云家是一个有些年代的江湖大家,出过不少侠客,自然也有些许名气。他爹娶了两个妻子,一个小妾,原配早死,而那个小妾也就是他和云梦的亲娘也在生他们的时候死了。他们被过继在并无所出的续弦二夫人膝下抚养,却在第二年因为她自己也有了孩子,所以又被划清界限。
他和云梦,成长在大家庭,却是连下人都不如的少爷小姐。
孤苦无依的他们也曾经咒怨过自己的不幸,期盼真有一天有仗义侠客教训一下这个虚伪的家族……却没想到,真有那么一天的到来。
他们又一次因为麻烦被丢去了亲戚家,亲戚也觉得麻烦准备丢回去的时候,云家出事了。他们那时都只有七岁,两人瑟瑟发愁地抱在一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被领回废墟,望着被火烧的焦黑,只剩残垣的云家大宅,他们才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那泛着焦味的尸骨,伴着那地狱一般的场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多少次以恶梦的形式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小小的他开始担心未来,担心自己和妹妹的明天,还有没有人愿意收留这样两个孩子。
亲戚告诉他们:有个富贵人家愿意收养他们。
非亲非故,如此形迹可疑的事情,亲戚们却恍若不知,将他们如烫手山芋一样扔了出去。
但他们也没有遭受到虐待和不幸,收养他们的是慕千逸的父亲,而指使者却是慕千逸。因为他的偶尔一次好奇,去看了看云家的废墟,遇见了这两个幸存的孩子。
慕千逸的父亲,却在教他如何利用手上的资源。
就这样,他们被送去了无尘公子处学艺。他们不知道慕家是怎么和莫琰攀上交情的,或许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像神仙一样的师父愿意收留他们,并且教授他们武艺和知识。
“只有学会了这些,你才能好好保护妹妹。”莫琰,是那么告诉他的。
于是小小的他立下决心,为了自己和妹妹的幸福,为了不再过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生活,他一定要努力学习!他拼命地练,练到手磨出血泡,然后血泡破裂疼的他连剑都拿不住,再到麻木,结成厚厚的茧。
春去秋来,他沉醉在学习中,一点一点磨练技艺。
他要把自己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剑。
“云泽,别再练了,你的剑法没有办法更上一层了。”那天,莫琰这样对他说。
他震惊,“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天分?!”
莫琰缓缓的摇头,“不是,因为你的剑还有迷惑。当你的剑没有了迷惑之时,才能更加锋利,你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剑客。”
他不懂,他真的迷茫了:剑,为什么会迷惑?
他开始恐惧,因为他真的找不到他练剑的理由了。妹妹已经渐渐长大,在师父这里吃喝不愁,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幸福……那么他,为了什么而练剑?
他第一次逃下山,进入了山脚的城镇。
逛了整整一天,如同行尸走肉,最后又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山上。在山门口,他遇见了一个人,来找莫琰的人。
“……你等着,再过五年,十年,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报仇。他抓住了那个字眼。
“什么是报仇?”他无惧地迎上去,问道。
那人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莫琰杀了我的兄弟,我当然要报仇!”
“那如果被灭了门呢?”他急切地问。
“灭门?那作为幸存的人,就更要报仇!找到那个仇人,然后把他碎尸万段!就算仇人死了,也要找出他的继承者,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人带着愤恨的表情下了山,可他却突然豁然开朗。
他的剑,是为了仇恨!对,是仇恨!
他身怀血海深仇,所以一定要练剑,把剑练成第一锋利,这样才能报仇。
那一刻,少年找回了他人生的目标。他的剑,当真变得更加果断,狠厉,锋利!
莫琰摇着头,“云泽,这就是你的剑?”
“是的,师父。”他踌躇满志,“这就是我的剑!”他爱抚着手上的剑。
莫琰叹了口气,结果他的剑,然后用力一折,那剑居然就这样断了!
他震惊地望着莫琰,莫琰把残剑丢下,“你的剑假以时日必断,与其断在你的对手手中,你因此丧命;不如为师帮你折了它,以后再也不要碰剑。”
“下山去吧,云梦在门口等你。”
那年,他十四岁,学艺七年。
慕千逸写信给莫琰,召回了他和云梦,为了组建玄影阁,需要他们两个助新阁主一臂之力。
那时,满心郁结的他见到了白玄影,一个笑的灿烂的女孩。和他岁数差不多,却有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成熟。
“你好,我是白玄影,比你大一个月哦”她笑着朝他伸出手,那灿烂的笑容让她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容变得如同阳光般绚烂,让很少与女孩接触的他满脸绯红。
“你可以叫我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与云梦甜甜黏上去叫姐姐不同,他拽拽地扭开头,明明红着脸却结结巴巴地反驳道,“谁,谁会叫你姐姐!不过就比我大一个月而已!哼!”
从此展开和她对着干的战争。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红锦还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虽然她本身那是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长久被慕家熏陶,她的心智自然比同龄人成熟的多,也更能忍耐。但云泽和白玄影越来越张狂的恶作剧也让她终于耗尽了耐心。
她被罚关在了房间,两天不准出门;他被吊在树上,两天不准吃饭。
红锦铁了心,还看紧了云梦,誓要给他们俩一个教训。
他自然不服气,吊着就吊着。半天,一天,一天半……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已经饿得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喂,吃吧。”
他抬起头,却看见原本改被关禁闭的她拿着馒头,讨好地看着他。
“才,才不要!”他咽了口口水。
“……嘁,不要拉倒。”她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胃痛苦地抽搐了一阵,似是在怨恨他的言不由衷。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凶巴巴地开口,“你怎么出来了!”却因为没有进食缺少体力而显得软绵无力。
“红锦嘛,刀子嘴豆腐心,说几句好话讨好一下就得了呗。”白玄影依旧笑的灿烂,“一看你就是小屁孩吧,大丈夫就能屈能伸。”
“你还算大丈夫,一个小女人而已!”他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白玄影似乎生气了,把吃剩的馒头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他的话,然后扮了个鬼脸跑了。
一直被吊到深夜,红锦终于把他放了下来。
他却生了红锦的气,不吃她特意煮的饭,一个人跑到了山里。肚子饿得咕咕叫,拉不下脸的他只好将就着把白玄影用来堵他嘴的馒头吃掉了。
“哟,还在发脾气呢。”他吃惊地回头,却是白玄影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荡着脚丫子。
“听云梦说下个月是你们的生日,真的假的?”她从树上跳下来,几米高的树,他不由捏了把冷汗。但她跳的轻松,身轻如燕。
他没搭话。
白玄影继续自己找话,“唔,听说你以前是练剑的,怎么没看到你平常也在练?”
他的脸顿时臭了。
“啧啧,一看就是段不愉快的回忆。”白玄影眨眨眼睛,月光下竟有些魔魅的味道。
“师父说,我的剑会断。”不知怎么的,他心念一动,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或许那时的白玄影真的被哪个路过的魔魅附了身,所以他才会觉得她那么亲切,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她。
听了事情原委的她没有立刻发表评论,而是陷入了沉思。然后,忽然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云泽,我们打一场吧。”
他一愣,随即气急败坏,“我又没有武器,和你打什么!”
“哦,也对。”白玄影愣了愣,然后把剑收了回去,“唔,那你别忘了,一定要和我打一场。”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打一场?”他纳闷。
“因为……”白玄影忽然背着月光,有些诡异地一笑,“我要当着你的面,折断你的剑。这样你就会知道,你师父为什么会恨铁不成钢了。”
他的心为之一颤,或许因为那夜的风,太过阴寒。
之后,白玄影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柄剑,嚷着公平地和他决斗。还要让他三招,他气急出手,两人缠斗半天,白玄影却真的用相同的剑来斩断了他手里的剑。
那时的白玄影,获胜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将颓然跪在地上的他拉了起来。
“剑如果只为了仇恨而挥舞,那么再锋利,它也会变得脆弱不堪。云泽,你需要找到真正的理由。”她笑着,如同六月的阳光,温暖而不耀眼。
她将两柄装饰精美的剑放在了他的手里。
“云泽,生日快乐。”
那双剑,名为莲落,是她送给他的十五岁成年礼物。
他一直爱护至今。
如同发泄般的挥舞之后,他终于累极而倒在了地上。他听到自己大声的呼吸,也听到夜晚的风依旧在树林里嚣张地穿梭,发出令人颤抖的诡异声音。
“云泽,你为了什么而挥剑?”
他仿佛听见了莫琰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