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串联（上）
更新时间:20130312
不久之后,女皇下诏,令夏大将军重新上阵领了二十万大军,叶心为副将,安泰公主谢婉莹为监军,发兵出关对阵匈奴。
朝中之人此时已知女皇身体撑不了多久,在魏王等人看来,只要女皇点将的不是他们,到改朝换代之时,他们能够留在京都,余事就不过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而女皇将谢婉莹调离京都,在魏王等眼中,这只是一种母亲对女儿的保护。
这道旨意,很快的就在朝中上下齐心的氛围中,通过了。
魏王手下自然有能人,亦怕谢婉莹拥兵自重,于是户部只给了他们刚刚够二十万人嚼用一月的粮草,卡的死死的,只说等到了边关再给下个月的,之后按月领取而这样做,基本上已经是卡住了大军的命脉。
谢婉莹自然不服,因此入宫大闹一番,女皇听讯,自然不悦,只是她病势沉重,行事亦无往日果断,便只是下旨要求多给一个月而已。
讨价还价一番,大军带了两个月的口粮上路。
细雨靡靡之中,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她如今所有的班底谢婉莹此行,几乎是将她手头的所有人全部调集,宁熙景陆壡,叶川一等人赫然在列,只女眷并未随行而已。
烟雨之中,她回首最后望了一眼京都皇城高高飞起的檐角,眼睛不由自主的在沉肃的气氛里湿润了。
如果还有回归之日,到时,必定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夏大将军静静的望了她一眼,柔声对她说道:“殿下,这就启程吧。”
大军在帝都启泰门前誓师,大皇子等人赶来犒赏了三军,望着她混杂在一群暗色铠甲里的身影,大皇子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他身边高瘦挺拔的儿子:“等一切底定,到时候再招你姑姑回京……夏家既然严守中立,到时候让你姑姑去静安寺中守寡也就是了……切切不可坏了她性命,以免招致骂名。”
魏王无声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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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的是,军队刚刚出了京都,领军的人,就换了。
夏大将军和谢婉莹脱去战袍,穿上了粗衣布料,混入了当日入城的人流之中。
统军的将领,换成了穿着夏大将军铠甲的夏青。
两人在渭水分别,春天已至,此处已经是杨柳依依。
夏青一身甲胄,连头脸都遮在了厚厚的铠甲之后,他坐在马上,不顾一切的搂住了面前这个细弱的身体。
这个拥抱,极紧极热,仿佛是燃尽了所有的激情和渴望,就好像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
谢婉莹从来没有见过夏青这样失态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去,也许就是永诀。
兵者,凶器也。
这一去战场,或许再不复见,而谢婉莹假托军中名义却并不随军,若是被京中诸人察知,也必有杀身之祸。
良久良久,谢婉莹这才从他宽宽的臂膀里挣脱出了身体,她哑声望着他黑的醇厚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活着回来。我在京中等你。”
他重重点了点头。
“不管遇到怎样的情况,你也记得,我也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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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莹秘密潜回京都,她首先拜访的,是曾经的贵妃党中坚,现在的几乎是始终隐匿不出,冷眼旁观的清水衙门管事,国子司业刘作。
刘作本是户部主管,只可惜身为贵妃党,为女皇所深深猜忌,被调入一路从户部尚书降级到国子监祭酒,又被贬谪为国子监司业。
刘作被一路贬官,自然对当今有所不满,他常常在国子监中喝酒,酒后常说:“女子误国”,幸好女皇并不以言论入人之罪,刘作又在士人之中声望盛隆,杀他的性价比实在太低,便勉勉强强的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十年。
“是谁来找老夫?”大白天的,刘作就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满面的酒气,一脸的邋遢,摇摇晃晃的从国子监中走了出来。
谢婉莹头戴帏帽,脸上又做过变装,看上去就是京都当中平平凡凡随处可见的贵族小娘子。
她轻轻向着刘作一楫到地:“刘司业。”
刘作迷迷糊糊的打了个酒嗝,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藏头露尾,说吧,你可是有什么哥哥弟弟侄儿小叔,要入国子监的?一等班千两,二等五百两,其后的全部三百两,准备好钱,放下名帖,老夫心情好了,自然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谢婉莹哭笑不得:喂喂,当着她的面卖.官鬻爵,哦不对,出售国子监学生的位置,这刘作还真是……
不过她之前就已经听陆壡他们说起过刘作的德行,当下也并不惊讶,轻轻摘下了头上的帏帽,锐利的眸子轻轻扫了一眼刘作说道:“先生,可能入内详谈?”
刘作见她摘下了头上的伪装,端详了一番她已经稍作变装的面庞,似醒非醒的眸子里仿佛透出了几分晶亮的光来,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疲沓:“小姑娘不怕,那就进来吧。”
说着开了门自己走了进去。
谢婉莹自然怡然不惧,笑吟吟在杂乱不堪的屋内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自在的拿开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卷轴,甚至笑吟吟打开看了两眼,再掸了两下叠在书堆上放好,找出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一举一动,就好像是在最最整洁干净的室内一样。
刘作冷眼看着她的一言一行,等她坐稳了这才出声:“老夫如今无权无势,不过一好酒人耳。但凡每日有酒,老夫就已心满意足。若是小娘子有什么想法,恐怕老夫不能奉陪了。”
谢婉莹盈盈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幅明黄色卷轴,放在桌上,素手轻轻一推:“刘司业,先看看这个,我们再来谈其他。”
刘作瞪着那卷轴良久,仿佛那明黄色的东西随时会从桌子上跳起来吃了他一样,狠狠瞪了半天,这才像是对仇人一样狠狠抓起了那卷东西,哗啦拉开一目十行。
谢婉莹看着他颊边肌肉抖动,末了惨然一笑,抬起头来的时候,果然连眼珠子都是憋的通红:“你……”
然后死死瞪着她:“白龙鱼服,贵脚踏贱地,来老夫这儿,究竟有何意图?”
谢婉莹轻轻一笑问:“先生,昔日府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再对比今日萧条,先生可有何想法?”
方才她看了,那一卷卷的书上,墨迹尤新。
这老先生,或许的确好酒,屋内,鼻息之中都是酒气,可是他即使沉浸酒精带来的神游天外之时,却从未忘记过,他自己的志向!
人只要有野心,就能为人所用。
而谢婉莹给他看的这幅卷轴,就是天大的时机。
若是这老先生真的一点都不再关心政治,那么她今日就算给他看这些,也是无用。可是他若有心,不管这心是为了谁,为了他自己也好,为了旧主的遗孤也好,他就必须要上她的这条船!
理由很简单,谢婉莹给他看的,是女皇的传位诏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