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 二

更新时间:20130228

霜冷长河北境,柳翠新枝南国。早春寒意料峭,梦回细雨故园。春芳悄然而至时,冰雪未消,却是日色明耀,晴空万里。

到了这极北之地已经两天了,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完了,身上是略显褴褛的玄衣,手里紧紧捏着一枚玉诀,风吹起衣袍,撩了撩凌乱的发丝,少女站在一个土坡山丘上,放眼望去,繁荣喧闹的街道交错纵横,一片矮房组成的田园小镇图远远延展开去,尽头却是一道山脉绵延,积雪将山顶覆得雪白,日光之下,雪光灿烂,甚是明丽。她看着街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馒头,只能干干地咽了口唾液,身上的骨骼吱吱咯咯地疼着,继续向前走……就是那座山,云雾缭绕,高耸挺拔……就在那里,她可以拿到这世间最精妙的秘密,然后去救被她藏匿在江淮的他……

最后少女眼前是一片没有边界的漆黑,她只记得在黑暗来临之前,她感觉到一双坚实而温暖的手臂,那怀抱仿佛是曾经纯真而美好的梦,不醒不醒,就能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梦。

玉蝴蝶从山下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只迷路的小动物。千神门内楚莫言如是听说,楚莫言是千神门第三代弟子,是现在门众里面辈分极高的前辈,却还是花信年华。刚入得千神门的弟子总是要先唤其一声师叔奉上一杯敬茶才能完成拜师礼,经常有新来的弟子因其年纪比自己小而轻慢这位名义上的师叔,好在这位师叔古灵精怪,整蛊手段层出不穷,谁要想在千神门里面好好过日子就决计不会惹她不痛快,否则后果真是难以预料。因此身为楚莫言师姐的千神门现在的门主看着这样的师妹总是止不住的摇头叹气,低语自问:“莫言啊,你啥时候才能嫁出去?”楚莫言同时也是出了名的包打听,有着女人天生的爱好――八卦,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柴米油盐,大到皇宫内院妃子贵人点牌将军出征,小到千神峰山下小镇隔壁邻村二麻子家的母鸡今天没下蛋,各式信息无所不包一览俱全,全部记载在她随身携带的徽宣装订的线装便签本上,时不时用她蘸着墨水的小狼毫添上几笔,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些准确到琐碎的事情是怎么被她知晓然后记到本子上的,所以千神门一直有传言说其实楚莫言不是千神门的门徒而是江湖上百晓生派来混在千神门打探消息的弟子,当然这条传言早就已经被她记在了本本上,连出处,谣言发起人等等都一应俱全。她现在被好奇心折磨得浑身都不自在,因为她和所有徘徊在玉蝴蝶安居的小院里的其他弟子一样被玉蝴蝶堵在门外整整一个时辰!好歹她还是玉蝴蝶名义上的小师叔,居然和其他弟子一个待遇,导致她不能获得第一手的信息,心里想着可是大大的不爽。

她现在拎着看上去快散页的便签本,踩着小碎步在玉蝴蝶的房间门前兜上第一百四十二圈,终于在她眼前晃悠了第一百四十二遍严严实实得紧闭着的红木雕花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被人给打开了。楚莫言双眼登时一亮,身体立刻屈从于旺盛的好奇心想径直走进去把这所谓的“小动物”摸个遍看个精光然后再评头论足一番写进她自己的百科全书里。可惜,天不从楚莫言之心愿也,玉蝴蝶似乎没有发现他那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小师叔的心急火燎,就是直挺挺地立在门口,雷打不动,仿佛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当然玉蝴蝶本来是没想阻了小师叔的八卦取材大路的,只是他现在心情很是混乱,以致他都没心情去注意整个扒拉在他身上往房间里探头探脑的楚莫言。玉蝴蝶很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楚莫言终于不耐烦了,直接从玉蝴蝶身边挤了进去,她觉得再不让她看个究竟,她千神门八卦党党主的名号就名不副实了,玉蝴蝶在楚莫言进到房间的那一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砰”地又把门关上了。门外一干弟子面面相觑、茫然对视,终是渐渐散去,心说还是等楚师叔的第一手八卦资料吧。

浑身的骨头如同都被碾碎重新拼合而成,头也一跳一跳疼的厉害,身体内似乎还积累着大量的未清除的慢性毒素,经脉受损且堵塞严重,这一切使得感官恢复越发困难,少女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黑色的眼仁中的一丝欣喜一闪而逝,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藏蓝色的床帏,古香古色的雕花木床。

少女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手脚冻僵了,需要一直捂着,否则会留下病根,太久没有吃东西,身体很虚,需要调理,其他没大碍……”

玉蝴蝶摸摸少女的额头,还有点热度,再换了条湿毛巾。那天傍晚他在千神峰的山脚下看到这名少女步履蹒跚地往山上爬,他本是想让她和其他来千神峰的人一样自生自灭的,却不想少女竟然准确无误地找到千神门设下的五行阵,还走出了阵眼,他心道这莫不是流落在外的门中弟子不成,可刚想让她进来千神门避避寒,她就向前一倒,不省人事……

“我在哪?”少女突然开口出声,声音柔软沙哑,让玉蝴蝶有点措手不及,少女粉雕玉琢一般的小脸上写着不信任的神情……她的模样很柔弱,一双美目璀璨似星辰,眼瞳转动间是一抹惶然,刚刚苏醒的身体没有多少力气,柔若无骨地斜靠在枕头上,墨发纤腰,身材修长,皮肤白皙莹润,如上好的羊羔玉脂,眉宇间却有一股倔强,硬是想把自己撑起来坐好,整个人好似一尊瓷娃娃。

“这是千神门……”

“门主让我进来了?”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眨着一双略略狭长的凤眼。

玉蝴蝶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摸一只小狗,看到少女眼里闪过的倔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沉吟片刻,他还是说了实话,“不,是我让你进来了。”

少女在玉蝴蝶碰触她时,身子明显一僵,似乎很不习惯陌生人的碰触,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还是生生忍住拂去那只手的冲动,温顺地坐着。

少女看了一眼面前面若冠玉的男子,面上有些潮红。

楚莫言端来一碗粥放在桌几上,热的,冒着烟……

少女不动,戒备地看着楚莫言……

玉蝴蝶轻轻对楚莫言说,“莫言师叔,请先出去一会儿。”待他阖上房门,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少女时微微皱起了眉头,走近桌几,端起碗来,自己舀了一小勺当着少女的面尝了一口。少女才慢吞吞地接过碗,一口一口地咽下,到后来动作逐渐大起来,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意思……

玉蝴蝶看着她把粥喝了,才开口道,“我们若是想对你不利,你现在就不会舒舒服服地坐在这么软的被衾上了。”

少女不置可否,撇撇嘴,显然对这样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

戒心真重啊……玉蝴蝶不由叹了口气,好人也难当啊……

少女这时,轻轻地道了一句,“多谢公子相救。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却是要下床,身子晃了晃,又倒回了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