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还礼
这一场雨下的郎府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
春雨贵如油,今天的雨下的这么大,农作物有福了,今年庄子里的收成定是好的。
郎林这几日晚出早归,今日更是借着这雨的名头,说不去店铺在家陪郎白氏一天。郎白氏听了他这不正经的话没少骂他,但清楚过不了几日郎林就要去宜城,这一趟少不了离家十天半个月的,因此说了几句就不提了。两人收拾妥当就一起去明阁院请安,郎老太君早就起了,期间还让葛嬷嬷搀着她站在屋檐底下看了好些时间的雨。还是等郎林两口子来了,这才一起进的屋。
郎老太君趁着郎白氏来请安便把昨日她让宋甜儿开始当值的事情说了,郎白氏是知道郎双在府里呆不了多久的,刚想今日让人去风轩院传话,没想到郎老太君就赶在她前头。这事办好了,她省的操心,笑吟吟地对着郎老太君道了声谢。
屋子里气氛极好,郎林郎白氏两人陪着郎老太君用膳,席间郎林说了不少外面的趣事,郎老太君笑的直乐呵,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只是早膳刚用到一半,便有丫鬟进来通传说:“二姑爷与二姑奶奶来了。”
这个时候还是辰时一刻,几人都没想到这个尹德这么早就到了,郎林更是站起了身子打算迎出去。
只是还未容他迈脚,郎双与尹德就进来了。
尹德今日着着件鸦青色交领棉直缀,腰间配着条白玉佩带,身材挺拔朗眉星目。他走路很稳,可步子迈的不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顾及旁边的郎双才如此。
坐在主位的郎老太君瞧见,心里面熨贴了些,可看了一眼就不看尹德了。
尹德心里一滞,上前给她行了个大礼,叩头道:“女婿尹德给丈母娘请安。”
郎老太君挥了挥手,郎林就顺势扶了尹德起来,尹德比郎林还要高上半个头,两个大男人这样一站着,屋子里就显得很拥挤。
郎白氏问了郎双知晓他们还未用过膳,便让他两人赶紧坐下,郎林换了个位置,坐到郎白氏旁边,原本郎老太君的左手位置让给了尹德。
对此,郎老太君不赞同也不抗议,尹德心里便有些惴惴的,他自从与郎府结缘,心底就对这个外柔内刚的丈母娘发怵。
坐在他旁边的郎双见状用手肘撞了撞他,拿眼扫郎老太君面前的黑米圆子粥,示意他给郎老太君盛点。
可尹德紧绷着身子一动不动,郎双气极了,往他手臂一掐。他才拿起瓢羮对着郎老太君讨好道:“您要不要喝?”怕老太君拒绝又加了句:“黑米养生。”
郎白氏忍着笑,她这个表弟生意上油滑,可对待自己亲近之人,性子不但一根筋还不知道变通。平常人讨好脸上少不得要带着笑,偏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脸。郎林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到底帮着尹德对老太君说:“娘,这些东西不吃也快冷了,我记得您不是喜欢吃那黑米粥的?”
尹德听罢便赶紧拿起老太君面前的白瓷小碗盛了几勺放至她面前。
这之后,无人在发声,依稀可以听得见庭院中传来雨落至地面的滴答声。
郎林瞧着自己娘还是无动于衷,再瞧了瞧泛着苦色的尹德,讪讪地打算开口。
郎老太君却出声了,她拿起勺子,也不看盯着她的几人,淡淡道:“怎么?看着我这个老婆子下饭呢?”
顿时,饭桌上的几人俱都低着头,尹德才敢呼了口气,同时也叹了口气,听这语气,丈母娘这关没这么好过啊!等会少不得交待一番当即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塞东西。
*
宋甜儿在水村的那么些年,没少受宋秀才白眼唾弃。
更甚至,有段时间每隔两天就有顿打,因此牡丹的教训以及喝斥对于她来说,要轻的多了。
只是,在看到牡丹知道她不识字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心底下还是微微刺痛。
身上揣着那个秘密的她终归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在风轩院的一上午过的很快,牡丹知晓她不认字,便注重把书房里的摆设用品解释清楚。
等到了下午,她再指着书房里的每一件摆设,让宋甜儿说出它的用处。
宋甜儿能大概说个全,时间也是到了申时,牡丹便让她回去,明日辰时再来。
她听姑母说过,二少爷在县里的学堂读书,猜测是二少爷要回府了,她虽不知道牡丹的用意,但也记得宋大姐说的,初到别得罪人这话,因此别了牡丹回了小厨房。
所以一天下来,宋甜儿了解风轩院的第一步,也仅是位于东北角郎轩的书房了。
宋大姐对于她这么早回来倒是未问什么,只是见自家侄女神情恹恹不如上午活泼,心里面知道当值期间发生了些事。可这样的日子以后多的是,她要宋甜儿自己看开,而不是别人的劝解。
想了番,还是放下手头的活,把已经浆洗熨帖过的大少爷给的衣物拿出来让宋甜儿送去风修院。
宋甜儿看着这身衣服竟是像未穿过一样,傻傻地问了宋大姐,才知道大户人家还有个专门给主子洗衣物的院子。
连到了风修院时不时地还在惊叹,凑巧出现在院门口的阿贵隔着段距离就瞧着她这幅呆样,乐的进屋通传给了郎修。
知道大少爷喜静,府里的下人都不常往这边经过,所以风修院平常很是冷清。
但风景却是很好的,除了院子里面的海棠树,芭蕉树,种了的两颗石榴树。院子外面还种了成片的枇杷。
宋甜儿到了风修院,上次没看仔细的,这次是看了个清。心想这大少爷等到了下半年,果子该吃不完了,尤其这枇杷都快结果了。
她盯着枇杷树,一想到枇杷酸酸甜甜的味道,腮帮子就鼓了鼓。
阿贵跟着郎修出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心里面更加觉得宋甜儿好玩了。
而郎修眸子里也是深深的笑意。
宋甜儿这边,上了台阶,才发现院门大开着,头刚往院子里伸进,就见郎修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
见郎修身上着着的白色的薄袄,以及月白色锦靴,衬着山水画一样的面容,竟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一样。
她恍惚地会,才紧忙问候:“给大少爷请安。”
郎修随着她的动作,才看清她手上捧着的东西,眸底一暗,已是清楚宋甜儿来的目的。
却引着宋甜儿走到了庭院中间,站在石榴树下面,问说:“我瞧你刚一直盯着枇杷树?”宋甜儿面皮通红,郎修话锋一转:“是不是对这些果树有见解?”
宋甜儿松口了气,幸亏这个大少爷不是认为她馋了,只是她哪知道那些,便实话实说:“奴才目不识丁,果子只知道能吃的与不能吃的,大少爷说的,奴才不懂呢。”
郎修面上很平静,牡丹有的嫌弃丝毫未有,竟是很认真道:“等枇杷成熟了,你来帮我挑挑,我不会。”
“不会什么?”宋甜儿下意识问出声。
“不懂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
宋甜儿觉得这个大少爷是知道她刚馋了,在打趣她。可他的样子很正经,一点也不像是说谎的人。
她这幅呆愣愣打量莫名的眼神惹得郎修身后的阿贵都快憋不住了,郎修却在他笑出声之前出声:“去屋子拿点甜心茶水过来。”
他赶紧往堂屋里跑,等远了才敢笑出来。
宋甜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目的,把手上的衣服递到郎修面前说:“昨日多谢大少爷,只是这衣服太过贵重了,奴才承受不起。”
郎修才把视线放到衣服上面,见衣服光滑如初崭新如故,知道定是花了大功夫。
他在石榴树下面的躺椅上坐定,手指了指对面椅子,宋甜儿见了便把衣物放在上面,再次谢道:“大少爷对奴才的恩,奴才以后一定好好报答。”
郎修却奇怪地说道:“我是让你坐下。”只是下字刚吐出,便被眼前的东西给震愣住了。
宋甜儿把双手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这是给大少爷的一点谢礼。”
她的手很小,可手上的东西却比她巴掌还要大,竟是用南瓜雕刻成的兔子,还有葫芦。形状眉眼分明,雕刻的栩栩如生很是生动。
这是宋大姐练刀工的时候,闲暇给她弄出来玩的,她很喜欢。刚出门前临时带上的。
举着好久,郎修都没动作,宋甜儿想这东西大概是寒酸,大少爷看不上呢。手就开始往回缩,郎修却突然拿起她右手上的南瓜兔子。
“我很喜欢,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