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冰窟
这城外密密麻麻的一片哀嚎之声,东迷笛命令扶贫堂的下属全部点燃艾草。艾草的烟雾有着驱除体内邪气的作用,重重迷雾之中。水青月看到有的人身上开始溃烂流脓,有的咳血无救,甚至身边的一个小孩子,都满面脏泥,手背上一个大大的脓包,看着骇人又恶心。
水青月刚想弯身和那孩子说一句话,锦念晗忙抓住水青月,说道:“夫人,东迷笛说过,切不可和他们有接触。咱们还是快走吧!”
水青月咬着唇瓣,垂头对那孩子说:“再坚持一会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那个孩子神情呆滞,像是没听到水青月说话。
到了扶贫堂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面,东迷笛忙得晕头转向,甚至都没有发现公子玉他们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拿药要排队,你们插队做什?”东迷笛抬头一看,发现是公子玉和水青月,他连忙干笑两声,问道:“主子,这一路可顺利?千里迢迢赶来,怎么不和夫人休息一会儿再来?夫人,这儿邪气很重,您千万要小心呐,切忌与患者接触。”
水青月点头,谢道:“多谢先生提醒,不知哪里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东迷笛瞄了公子玉一眼,见公子玉没什么表情,便说道:“夫人,那边有患者取药,您给他们就是。”
“好。”
水青月转身,公子玉拉住她,叮嘱道:“记住先生的话,这瘟疫非同小可,千万不可接触到他们知道了吗?”
水青月无语的笑了笑,推开公子玉的手,说:“行了,我又不是记不住事儿的三岁小孩子。”
待水青月走远之后,公子玉才望着草棚外面,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难民,问道:“你这个法子从哪里学来的?”
东迷笛自然知道他说的法子是指的什么,便小声回道:“在下小时候与师父曾经在一个村里也救治过一场瘟疫,师父说过,这瘟疫多发生在死人最多的地方。所以只要咱们把死掉的人火化就能减少这种病魔之气,而后将病得不是很严重的和病入膏肓的人分开治疗,效果就会事半功倍许多。这现在夏日炎炎,又是疾病多发的时期,所以在下才想让主子想办法,将这群人置放在一个不是那个热的地方最好,是冰窟!”
公子玉沉眉,幽怨道:“你让我去哪儿找那么大的冰窟?而且这些难民不下七千人,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一个冰窟可以放那么多人啊!”
东迷笛云淡风轻,奸笑的望着公子玉说:“主子,您不是号称天下第一聪明吗?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的时候了。”
公子玉咬牙切齿,“东迷笛,最近是不是太放松你了?都敢公然骑在我头上来了。”
东迷笛给了公子玉一个回眸一笑,继续给患者看病去了。
水青月替大家把药发完之后,已经是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了,她看看江州紧闭的城门。又眺望阜阳的城门,叹息道:“真是可怜了百姓啊。”
这时,一个女子忽然爬过来,凹陷在指甲中的淤泥全部擦在了水青月干净的裙裾上面。水青月感受到异动,低头一看,那女子满脸灰土,求救的望着水青月,小声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水青月忙蹲下来,问道:“你哪儿不舒服?我叫大夫帮你看看。”
她正欲转头喊东迷笛,那女子却一把抓下了水青月的面纱。恶臭气味袭来,水青月双眸瞪着那个女人,女人还在胡乱的抓,水青月这才明白。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先生,能过来看看这个人吗?她好像很严重!”
东迷笛一侧头,便看到水青月蹲在地下,面纱也被握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东迷笛大惊,匆匆跑过来,忧道:“夫人,你不要命了不成。赶紧起来,离开这里,快点。”
东迷笛把水青月推开,水青月心中虽然知道瘟疫不同其他疾病,但觉得只是这么一会儿应该不碍事吧。
东迷笛让人把那个女的抬回了草棚里面,水青月被锦念晗拉到一块空旷的草地,她手中提着篮子,说道:“我快饿死了,夫人,来,赶紧吃。”
锦念晗也不管脏不脏了,把篮子放在地上,自个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脸也花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莲藕般光滑的小臂。
水青月没有胃口,只吃了一丁点儿。她回头正想去找公子玉的时候,发现刚才抓下自己面纱的女人又来到自己面前了。
锦念晗连忙挡在水青月前边,说道:“那边、那边有吃的,你去领就是了。切不可接触到我们夫人”
女子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那一双弯弯的月牙眼睛却非常好看。眉毛秀丽,鼻梁也不矮塌。若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可能也算是个美人儿。
她将手中的面纱拿起来,有些怯懦道:“这是刚才我从夫人脸上抓下来的,夫人,还给你。”
水青月和锦念晗错愕了一阵,锦念晗双臂张开还拦在前面,摇头说:“这面纱已经用不得了,你回去吧。”
女子眨眼,眸中有些失落。她转身离开,背影很孤单落寞。
锦念晗对水青月说:“夫人,我先送您回去吧。”
水青月同她走到城门口,又回头看了看人群中,没有搜寻到自己想找的人,她问:“你家主子呢?”
“不知道,东迷笛让他用冰窟来抑制病情,估计跑到哪个地方去想办法了。”
“哦”
水青月只得跟锦念晗一起回了江州城里,公子玉也不在府上,锦念晗和绿蕊在府中打打闹闹。等到夜色擦黑,公子玉才一脸疲倦的回来。
绿蕊连忙张罗着膳食,公子玉看向水青月,忽觉她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道:“你怎么了?”
水青月疑惑,想了想,“没怎么呀。我、有哪里不对吗?”
她垂头看看自己的手,衣服裙子,没有什么不对啊。公子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冰山美人,多笑一笑就更好看了。”
水青月拍开公子玉的手,说道:“吃饭吧,辛苦一天了。东迷笛他们呢?”
“他不是要冰窟吗?我都准备好了,他出的主意让他自个儿弄去!”
水青月惊讶道:“你还真弄来了冰窟?”
“我哪里那么大的本事。”公子玉替她夹菜,笑说道:“不过这世上有一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鬼都能被驱使,更何况是小小的冰窟呢?”
水青月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第二天再次去城外的时候,彻底弄明白了公子玉那句话。
只见城外一夜之间建起了无数的小帐篷,里面最多住着十个人,而且还将重病区和轻患病者都区分开了。这些帐篷里全部放着大块大块的冰,那冰融化之后又能当做水来喝。
水青月目瞪口呆,她指着那些冰,问道:“你哪儿弄来这么多的冰?”
公子玉低低一笑,眉梢上面飞起得意的神色。他摸了摸水青月的头发,满眼宠溺道:“你相公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吗,这等小事,根本难不倒我。”
水青月无语,心想你应该是全天下最无赖的人!
*
城外一夜之间迅速支起许多帐篷的事情传到了阜阳和江州两城的知府耳中。恰逢月南倾在和江州知府喝茶谈话,月南倾盯着知府府上的池塘都快干得见底了,他问道:“江州城中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知府在心里措了措辞,尽量把最好的结果告诉月南倾,说:“陛下不用担心,下官已经命人在寻找新的水源打井,不消数日,一定可以找到新的水源。”
月南倾皱着眉毛,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方法更适合的了。
这时,上官逐走了过来。他低头在月南倾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月南倾眼角一扬,问道:“真的?”
上官逐点头,“千真万确。”
“马上去看看!”
月南倾起身,知府忙跟上来,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月南倾瞥了知府一眼,探究道:“这扶贫堂是什么来历?”
知府张张嘴,哑了半天,才嗫喏说道:“下官只知道是一个江湖组织,他们派了许多医者去救治城外的难民。至于到底谁是这个组织的带头人,下官着实没有调查出来。”
月南倾脸上已经阴云密布了,他语气带着斥责,怒道:“那些难民将近七千多人,你全都将他们丢在外面。对于那些百姓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廷抛弃了他们,意味着皇上抛弃了他们!若是那扶贫堂心怀不轨,让朕失了民心,知府大人,你可要负全责啊!”
知府大人一听,连忙跪下,忏悔道:“陛下,这瘟疫蔓延得非常的快。下官实在是束手无策了,才会想到这个办法啊!江州城内已经是天灾连连,若是再来一场人祸,下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月南倾愤恨甩袖离去,知府大人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