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纷争
孟澜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腿脚都是发软的,走出屋子,就觉得阳光刺目,陈嬷嬷已经心疼地道:“大哥就该在屋里等着,我去和王妃……”
“嬷嬷,您去和王妃说,王妃反而会问罪您的。”孟澜闭上眼,让自己喘息平静一下,坐上廊下的竹轿,现在时间没多少了,要闭目,要养神,好让自己在王妃面前,救下小荷。
“一,二,三……”呆板的数数声回荡在小荷耳边,她已经被捆在专门用来行刑的椅子上,上衣被拢上去,两个小内侍手里拿着竹板,在那根据数数声往小荷臀上打着。进忠站在廊下看着小荷,这都五个板子下去了,小荷竟然还咬牙没有叫出声,这个小丫头,没看出来,脾气挺硬的,既然如此,进忠对那个数数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已经明白,声音突然抬高,这是要加重力度的提示,小内侍们把竹板高高举起,就要责打下去,进忠唇边现出得意的笑,等着小荷在那发出尖叫。
孟澜坐在竹轿上进了院子,看见小荷被捆在椅上行刑,陈嬷嬷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高声叫道:“住手!”
进忠没想到孟澜来了,看见两个小内侍开始犹豫,进忠忙走下台阶,上前相迎孟澜:“拜见大哥,这是王妃在处置不听话的下人!”
“我房里的丫鬟,生死由我做主,不劳母亲动手。”孟澜看着进忠,缓缓就是这么一句,进忠没想到孟澜会这样说,愣了一下但立即又道:“大哥,王妃有……”
“那也是我房里的丫鬟,住手!”竹轿缓缓落下,孟澜在竹轿上站起身,看着小内侍们,声音已经带上一点严厉。小内侍们举着竹板,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做。孟澜已经往屋内走去:“我听说母亲是因为这丫头伺候的不好,让我生了病才处置的,我这会儿已经好了,那就不劳母亲处置了。”
陈嬷嬷想跟着孟澜进去,但又担心小荷,索性上前把小内侍手中的竹板拿下,对小内侍道:“大哥也是王府主人,在这王府之中,他说的话,难道你们就当耳边风吗?”
小内侍见状这才把手中竹板放下,陈嬷嬷走到小荷跟前,见小荷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忙凑到她耳边道:“你再忍耐一会儿,很快我们就来放你。”
小荷被打的时候,只觉得魂灵都要被打出身体了,突然孟澜来了,接着自己就不被打了,她还在心中理着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现,因此也不知道陈嬷嬷说了些什么,只是拼命点头。陈嬷嬷见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径自往屋里走。
王妃听说孟澜来了,心头先是一惊,接着就在想要如何对孟澜说这件事,还不等王妃想清楚呢,孟澜就已经走进屋里。王妃是长辈,自然没有起身相迎的道理,只是坐在椅上,等着孟澜上前对自己行礼。
孟澜走到离王妃三步的地方停下来,看着王妃语气平静:“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还想问问,儿子房里的丫鬟是犯了什么大错,要被母亲这样处置。”
陈嬷嬷走进屋里正好听到孟澜的这话,不由惊讶了,从没想到孟澜会这样单刀直入,直接询问王妃。王妃心中已经打点了一万句话,但是每一句都没有足以应对孟澜此刻的质问的。甚至于王妃也没想起来,她身为王妃,要处置儿子房里的丫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压根就不用和孟澜解释。
“儿子听下面人说,说母亲是因为小荷伺候儿子伺候的不好,所以才要把小荷如此处置,这会儿儿子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请母亲让儿子把小荷带走。”孟澜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妃无法回答自己的话,心中不由畅快起来,要自己心疼自己啊,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小荷的话又在孟澜耳边响起,孟澜唇边现出一抹温柔笑容,看着王妃眼眨都没眨一下,就等着王妃点头。
“王妃,方才这丫头在屋内,冲撞了您!”进忠也跟着进来了,看到这种情形,知道若今日孟澜把小荷带走,那王妃在王府之中的威信,就会丧失不少,于是急忙提醒王妃。王妃也笑了:“是啊,按说她服侍你不好,大哥自己都说了,并无此事,我该让你把人带回去才是。可是这丫头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冲撞我,所以我才处置了。”
孟澜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这一笑,让王妃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孟澜缓缓地道:“我晓得,母亲说冲撞了你,那必定就是冲撞了您,毕竟这屋内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呢。”
王妃的面皮不由绷紧,孟澜这话里什么意思,他竟然跟自己阴阳怪气起来,为了那么一个小丫头?王妃不由望向院子,从这里隐约能看到小荷衣衫一角。这么个小丫头,她竟然能如此迷惑人?王妃要努力了又努力,才能让自己对孟澜露出笑:“她冲撞了我,那我处置她就是应该的。”
“是,母亲处置丫鬟是应该的,只是这个丫鬟,是儿子房里的人,儿子作为她的主人,也有教导之责,而儿子没有尽到这个职责,反而让她冲撞了您,儿子恳求,母亲把儿子一起处置了,她要挨多少板子,儿子跟着一起挨。”孟澜的话听在王妃耳中,跟打了个雷没什么区别。
陈嬷嬷先是想阻止,接着就了然了,王妃是个爱面子要装贤淑的人,她若真是不管不顾,那就算孟澜有十条命,也早就没了。这么多年,王妃一直都是用软刀子,那么,王妃必定也不会答应处置孟澜,活生生把话柄交给别人。
果真王妃的脸都红了:“你在说什么?一个丫鬟,犯了错就该处置,何须你这样的万金之体,要陪她一起受罪?”
“她是儿子房里的丫鬟,况且母亲您总是说,王府的规矩,不管上下一概一视同仁,儿子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因此,还请母亲对儿子一起处罚。”孟澜能感觉到王妃的慌乱,赌的,就是王妃不敢真的动手把自己打死,这样的话,她这么多年的温柔贤淑面具,就要彻底被撕破,而安王,也会因此厌弃了她。况且自己若这样死了,王位,未必会落到孟琮手上,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不是王妃的软肋?
王妃的手紧握在哪里,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孟澜的话,过了好一会儿王妃才咬牙切齿地:“你是在威胁我!”
“儿子并不敢威胁母亲,只是儿子一直记得母亲的话,所以……”孟澜停在那里,等着王妃的耐不住。果真王妃耐不住了:“你一直记得我的话,所以这会儿你就来威胁我,你可还记得孝顺二字?”
“儿子自然是记得孝顺二字的,正因为此,儿子房中的丫鬟冲撞了母亲,必定是儿子的不好,所以,请母亲处罚。”
王妃伸手捂了下心口:“好,好,你当真这样说,那就我处罚你,来人啊……”
王妃高喊一声来人,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孟澜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唇边还带上一抹嘲讽的笑,果真王妃并没喊完,就对进忠道:“去把这小丫头给我放了。”
进忠也晓得王妃这是不得不放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是,孟澜看着王妃:“儿子……”
“你不是我儿子!”王妃心烦意乱,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说完,王妃自己也觉得不对,伸手捂住了嘴,甚至恨不得把屋子里所有人的耳朵都堵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话不传进安王耳中。
“继母如母,儿子一直记得这个礼法,至于,母亲不视我为亲生,儿子也没有办法。”孟澜仿佛还嫌不够,又加上了这么一句,就这一句,王妃恨不得跳起来,把孟澜的嘴给堵上。这话要传到安王耳中,那算什么,算是孟澜一直把自己当母亲,一直恭敬地侍奉自己,而自己就没有把他当过儿子,那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大哥你错了,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心中,把你看的比二哥还重。你是王爷的嫡长子,是我今后的依靠。祖制在上,我有时对你,难免求全责备。方才我只是感慨,毕竟继母比不得亲娘。”王妃长叹一声,说出这几句话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孟澜垂下眼,王妃这么多年的经营,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况且自己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呢,不急,一点也不着急。
于是孟澜对王妃再次行礼:“是,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
小荷这时候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王妃看见小荷,也无心再拿这丫头做什么伐,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大哥你病刚刚好了些,还是要小心才是。”
“儿子自然会小心。”孟澜再次行礼,这才带着众人退出屋子,一走出屋子,孟澜就觉得腿脚发软,急忙快走两步,上了竹轿。小荷跟在竹轿旁边,看见孟澜的脸色,眼圈里面的泪就要流出来:“大哥,您病才刚刚好了一点,不要为了我就和王妃争,我身子骨比你好,我娘总说我是打不坏的,挨上几十板子,算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