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父子
看见皇后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三公主急忙道:“娘,那我回去之后,就把几个嬷嬷狠狠地惩治一番,可是娘您曾和我说,说这些嬷嬷们,对我们也有教导之责,为什么这会儿你又说她们是刁奴?”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在女儿额头上点了点:“她们对你们有教导之责,那是怕你们做事太过分,可是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公主,若她们有时候说的不对,你自然也要拿出公主的身份去压制她,而不是反被她们欺负了?你觉得吴王妃给那些刁奴没脸是失了身份,却不知道,你这样随意听信才是真正的失了身份。”
皇后一番话,说的三公主脸又红了:“娘,那我以后,改就是了。”皇后把女儿抱在怀中,真是会教的人不用半句话,想那吴王妃,出身如此微贱,谁知在这些上却是无师自通。小荷回到东宫时候,孟澜还没回来,小荷就晓得孟澜必定也是留在宫中和天子说话来着,还没等小荷把衣服换掉,秋扇就对小荷支支吾吾地道:“王妃,那天小福子和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就,就想和您说说!”
“他说什么了?”小荷看向秋扇,这些日子秋扇不是经常躲着小福子走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和小福子说话了?秋扇见小荷这样看着自己,脸不由微红:“王妃,奴婢并没有,没有和小福子有什么?”
秋扇这会儿连奴婢都说出来了,可想而知她有多着急,小荷不由拉了秋扇的手:“我又没说什么,快和我说吧。再说方才你为何如此慌张?”
“那天小福子和奴婢说,他说,王妃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就不能再像原先一样了,还说,总是有些人,会悄悄地说一些不中听的话的。”秋扇说着就双手直摆:“王妃,我并没有觉得王妃和原来不一样,只是王妃,这俗话说的好,装一行要像一行,您这会儿是王妃了,就不能,就不能……”
小荷笑盈盈地看着秋扇:“你觉得我这会儿装的不像吗?”
“我,我并没这个意思。”虽然知道小荷是逗自己,但秋扇还是忙忙地说出这句,小荷不由微笑:“我晓得小福子的意思,他总是这样认为,他认为我的出身总归听起来不那么好听,必定也有人会悄悄地背后议论,说难怪这个样儿,出身微贱,就算穿了好衣衫,有了好头衔,不过是沐猴而冠。”
“王妃,我们可不敢有这样的念头。”这会儿别说秋扇,屋内别的人也急忙过来,要对小荷表忠心,小荷摆摆手:“我说有的人,并没有说你们,你们害怕什么?”
秋月迟疑一下才道:“王妃,并不是奴婢们害怕,只是宫内服侍的人,都是长久在宫中的,熟悉规矩,有时候主人们想动一动,未免会被她们用规矩压制!”秋月遮遮掩掩,说的还不就是嬷嬷们,小荷勾唇一笑:“我晓得,刁奴欺主的多了去了,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想立威的也多了去了。”
“那,王妃您想怎么办呢?”秋扇听出小荷的意思,接着就问,小荷摊手:“没什么怎么办,就不办。”
不办?这什么意思,秋扇和秋月面面相觑,小荷已经打个哈欠:“怎么大哥还不回来,我先睡一会儿。”
这事儿越发奇怪了,秋扇秋月摇头,先服侍小荷睡下,秋扇想了想,让秋月在屋里伺候,自己就去找小福子,小福子听秋扇说完就皱眉:“不办,王妃这是怎么想的?”
“王妃难道说要按兵不动,等那边按捺不住,才会突然出来立威?”秋扇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个主意,小福子唉声叹气:“我已经想了无数的主意,就等着王妃采纳,这会儿王妃两个字,不办,倒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就想着讨好王妃呢,难道你不晓得,我们王妃和府上的王妃,那可不一样。”秋扇鼻子里面不由哼出一声,不屑地说。小福子晓得秋扇说的是安王妃,凑近了轻声说:“我告诉你,这几天她们都在说呢,说等到我们大哥登了基,那时候才热闹呢。还说,安王一定会上京来争名分。”
别说天子现在没有让孟澜入继,就算真下了诏书让孟澜入继,安王想争也完全能争,本生父和嗣父之间的争执,皇家见的少,民间可见的多了。秋扇皱眉,天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天子这时候也正在和孟澜说这件事,孟澜听到天子提起安王,不由精神一振,天子看向孟澜:“我知道你们父子之间向来有些不大和睦,我虽然没有明下诏书,但天下人都认为你是小宗入继大宗,到时候等我万岁之后,必定会有一番争执。”
“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留下这么一件事?”孟澜不解地问,天子对孟澜道:“这是考验,你太年轻了,从小又在王府长大,王府子弟从不学治国,短短一年,你所能学到的还不够,所以你需要成长,而这件事,更能锻炼你。”
“陛下……若……”若我不能经受住考验呢?孟澜犹豫再三,没有把这句话给问出来,天子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若你不能,那也是上天的旨意,我能为天下挑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储君,已经费尽心力。”
“臣记得,宁王世子比臣更聪明。”孟澜还是问出另外一句,天子微笑:“是啊,他比你更聪明,甚至于还没进京就开始安排,然而做天子,如果过于聪明,过于自信自己能处理好一切事情,那反而会受蒙蔽。贤君有时候,未必会比昏君聪明。”
这算是石破天惊的话了,天子看着孟澜的神色继续往下说:“许多事情,朕做太子的时候是想不明白的,朕要坐上帝位,才会明白,贤君昏君,很多时候,或许就只差了那么一线。孟隆比你聪明,比你会弄权,这就不对了,做天子的怎么能沉浸于弄权之中,他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他的臣民,他若醉心弄权,那只会远良臣近小人,而他还会觉得,那些小人才是良臣。况且除了这些,他远没有你宽厚。若他成为天子,天下曾经进京过的藩王世子们,日子不会好过。”
天子,是天下主,也是宗室的主人,若他想对宗室们做点什么,那藩王们必定会生怨言,那时候天下就会乱了。孟隆自负聪明,却没想过,聪明很多时候,反而会是一种阻碍,因为不能让自己看到更多。
“臣明白了,臣……”孟澜恭敬地对天子行礼,天子挥了挥袖子:“我只是想把这些,尽量地告诉你,但愿,但愿,我能看到你成为一个贤明君王。”
“臣,定不辜负陛下期望。”孟澜再次行礼,天子示意他起来:“你的妻子,也很有意思,很多事情,朕是看不到了,但一个好的皇后,不光是对后宫,对天下,也有莫大好处。”
好的皇后?孟澜从没想过,小荷会被寄予如此的厚望,她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贤明皇后吗?以她那不一样的想法,天子微笑:“皇后,未必只是给帝王荐美人,若只取这一点,未免有些太小气了。你的妻子,她有一种取直道而行,会虚心接受正确的事情,这样的人,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就能朝堂为官,就能直谏君王,就能为天下做许许多多的好事。
“臣非常幸运,她是一个女子。”是女子,就能陪在自己身边,就能告诉自己,哪些事做的不对,哪些事该极力争取,哪些事能放手。是女子,就能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后,而不是和史书上哪些别的皇后一样,因为温柔贤淑被记住,她天生就该辅佐君王。
天子笑了:“你说的对,是朕想错了,你出宫吧。”孟澜再次行礼退下,天子看着他的身影,身子骨越来越糟糕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才能看到他们真正成长为一对不一样的帝后。
天子轻咳了几声,身边内侍急忙上前给他捶背,天子摆了摆手,对内侍道:“今儿初一,又过了一年了,不知道朕,还能不能看到宫里的海棠开放?”
“陛下!”内侍吓得立即给天子跪下:“奴婢这就去召太医。”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朕自己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天子又咳了几声,不然怎么会那么急促地想要给天下挑个合适的储君,不然还可以再等等,但就是等不得了,等不到自己的身体能支撑到的时候,只能飞快地,飞快地选,让先生多多地教,让孟澜跟着自己上朝,处理朝政,让这一切都加快,更加快一点。不知道还有多久,三个月,两个月还是一个月?天子疲惫地闭上眼,这一生仿佛都没有好好地歇过,不知道新的帝后,会给这座皇宫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