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誓言
“那我方才说的话,哪一点不合规矩了?”小荷看着周嬷嬷:“歇息时候,摘了冠子宽了外袍,本就是常事,怎么周嬷嬷却要说,歇息时候也要穿着这身。周嬷嬷,你若轻视我,那就请从今日起,离开东宫,返回娘娘身边。”
被遣来东宫的嬷嬷们,除非任务已经结束,那自然是不能回去的,这会儿周嬷嬷的声音都有点发抖:“王妃,还容小的……”
“还容你说什么呢?”小荷打断她的话,对李嬷嬷道:“你们都起来吧,我明白你们同气连枝,可是你们更要明白,在这东宫之中,你们的职责!”
“是,小的们都明白,定会早点让王妃礼仪纯熟!”李嬷嬷更加恭敬了,小荷看着她才道:“下去吧,等会儿再上来!”
李嬷嬷带着众人起身,周嬷嬷还跪在那里,就算心中有无比的懊悔,也不能显露出来。小荷已经叫来人了,秋月秋扇走进屋内,看着跪在一边的周嬷嬷,方才的事情她们在外面也听到一些,自然不会为周嬷嬷求情。
“给我取了冠子,宽了外袍。”小荷吩咐着,秋扇急忙过来给小荷把冠子取了,冠子一去,外袍被宽掉,小荷觉得身上轻松了些,抬头看见周嬷嬷还跪在那里,小荷对她道:“周嬷嬷,你起来吧,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我素来不喜欢和人绕弯子,况且我今时今日的身份,也不用和你们绕弯子,从此之后,你就在外面伺候,不用进来了。”
这算是没有把周嬷嬷逐出东宫,但也不许她近身了,周嬷嬷看着小荷:“王妃,小的心中,的确没有对王妃的恶意!”
“你若心中真的有恶意,那这会儿你以为,还能跪在这里和我说话?”小荷抬头,鬓边的珠钗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声,要换在平时,周嬷嬷定然要说小荷这头抬的不对,哪能让珠钗互相击打?但这会儿周嬷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全身汗淋淋的,若是自己有了恶意?
难道说传习所的嬷嬷被打,并不是因为她们触怒了小荷,而是这位王妃看出来她们有恶意?周嬷嬷有些惊恐地看着小荷,小荷这会儿冠子已经被取了,外袍宽掉了,并不像方才那么端庄,但周嬷嬷知道,自己不能轻视她了,不管她的规矩学的好不好,不管她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她都是王妃,也是未来的皇后,与众不同。
“小的多谢王妃!”周嬷嬷看了小荷很久,这才重新行礼!小荷抬手示意,秋月已经走到周嬷嬷面前:“嬷嬷,还请出去吧,王妃要歇一歇!”
周嬷嬷站起身后退着往后走,快到门边这才抬头看了眼小荷,她依旧没有什么坐相,但谁能否认,她不是王妃?她的所有从心而发,并非漠视规矩,恰恰相反,她很懂的规矩,才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入宫这么多年,周嬷嬷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懂的多,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天赐?周嬷嬷退出去,秋月把门缓缓合上,周嬷嬷再也看不到小荷的样貌了,她知道从此之后,只有远远地看着小荷的机会了。
周嬷嬷一退出去,在院内等候的嬷嬷们都围了上来,周嬷嬷看着她们关切的目光,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声道:“从此之后,我就清净了!”
清净?周嬷嬷说出的话让嬷嬷们不敢相信,李嬷嬷倒叹了口气:“我当时怎么说的,我说,这位王妃不一样,你还不信我呢,瞧瞧,这会儿……”
周嬷嬷想说什么,唇张了张没有说出口,只是对李嬷嬷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说她好伺候了!”
直来直往,直接说出,懒得和下人们兜圈子,这样的主当然好伺候了!
“你明白就好!”李嬷嬷意味深长地说着,周嬷嬷不想再看见李嬷嬷的相貌,只是对其余的嬷嬷们道:“从此之后,我再不能进去服侍了!”
只能在外面服侍,总算没有离开东宫,也许以后还能回到昭阳宫服侍,也仅此而已!众嬷嬷发出一声叹息,也就没有说别的话了。如此而已,一声叹息而已。周嬷嬷看着上房紧闭的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荷已经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等会儿还要练习,啊,我真的是……”
“王妃,起来,我把您的发髻用枕头托住!”秋月拿过一个小竹枕,把小荷的发髻扶到竹枕上,好让小荷的发髻不要变乱,接着就拿过一对美人拳给小荷捶打着:“王妃,您先歇息一会儿,方才我问过李嬷嬷了,说您能歇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那赶紧抓紧时间睡觉。小荷牢牢抱住被子,闭上眼睛,已经沉入梦乡,秋月见她额头上有汗,又拿过手巾给她才着额头上的汗,秋扇走过来,轻声道:“王妃睡着了!”
“今儿起的早,又穿了这一身,秋扇,你不晓得,这一身可沉重了。”秋月服侍皇后的时候,曾服侍过她换衣,光那顶冠子,就让秋月觉得极重,更何况还有这身衣衫!
“难怪王妃方才走路无比端庄,原来如此!”秋扇是晓得小荷的跳脱性子的,能让她这么稳重地走路,原来是这身衣衫的原因。
秋月微笑,皇宫中的女人,谁不想穿上这身代表至高地位的衣衫,谁穿上也不会嫌沉,大概也只有这位王妃,才会觉得这身衣衫无比沉重!
歇息过后,下午又开始训练,这一次李嬷嬷她们的要求更为严格,小荷晓得这是因为早上自己已经练习过,好在这身衣衫,穿惯了也就不觉得那么沉了,感觉用剪刀剪起桑叶来,也更熟练了!
这样练习的结果就是,还没等孟澜回到东宫,小荷就已经睡着了。她要歇息,自然也没有人能反对,于是等孟澜回到屋里时候,就见秋月秋扇在等着自己,床上的帐子放下了一半,显见得小荷在睡觉。
“怎么今儿睡这么早?”孟澜还有些不习惯,平常就算自己再晚回来,小荷都能在等着自己,这睡的这样早,真是不习惯!
“王妃今儿练习了半天,还有,说这衣衫沉的很,所以用完晚膳就睡了!”秋扇服侍孟澜把外袍宽掉换上鞋子,孟澜点头:“难怪呢!”
“大哥,您今儿要不要夜宵了?”秋月还记得这几天孟澜回来,都说饿得慌,要吃宵夜的事儿,孟澜摇头:“不用了,你们打热水来,我梳洗过就歇下吧。”
孟澜进屋和她们说话时候,小荷就已经醒过来了,不过被窝那么暖和,小荷懒得动,就还是躺在床上,过了会儿外面的蜡烛被吹灭,帐子掀起孟澜就从背后搂住她:“小荷,我晓得你没睡着!”
“你怎么知道?”小荷没有转身,却往丈夫怀里蹭了蹭!
“我听到你的呼吸声啊,你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呼吸的!”孟澜话语之中,隐含有一点得意,小荷不由笑了:“你连我的呼吸声都听得出来?”
“当然能听出来!”孟澜把下巴放在小荷的肩上:“我今儿啊,进宫时候和陛下说了,说还有几日就是你弟弟的喜日子,陛下说,他会让礼部送上贺礼!”
自己弟弟成亲天子要送贺礼,小荷先是微微愣了下,接着就想起来了,自己家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了,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你看,人真是奇怪,我还是我,你也是你,但就只是一个身份的改变,就显得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甚至我的家人,所能见到的,都是一片笑脸!”小荷可没忘记自己爹娘第一次去王府的时候,还要寻找机会才能把消息给递进去!现在,不到一年时间,就全变样了!
“所以人最要紧的,是不能忘记本心。”孟澜的话让小荷转身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呢?”
“我在想,等再过些日子,会不会被富贵所迷惑?”孟澜近乎自言自语,小荷已经用手扳住他的头:“我不会变,不管是小荷也好,是王妃也好,甚至以后是皇后什么的,我都不会变!大哥,我许过你,那就是一辈子!”
黑暗之中,还是能看到小荷那亮晶晶的眼,孟澜不由亲了亲小荷的脸,小荷靠在他怀中:“大哥,我知道故人心易变,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变,不要变,变了,就不是自己了。娘娘那天说的,不敢寂寞,是她心中想的,却不是我心中想的!就算有一天,大哥不喜欢我,不要我了,我也要好好地活!”
“我不会不喜欢你,不要你了!”孟澜握紧小荷的手,小荷在那拼命摇头,尽管知道孟澜看不到,她的声音还是在那传来:“大哥,我只能知道,我的心不变,至于你的心要不要变,大哥,我不晓得,我也不去想!但我,要努力让宫中,变成大哥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