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想法
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什么事情?安王的眼睛一亮,难道说,孟澜已经想清楚了,想要为自己争取太上皇的待遇?所顾忌的,只是群臣的反应?所以才会这样做?安王心中转了数个念头,自认已经把孟澜的心事都摸清楚了,这才笑着道:“陛下既如此好情,专为我设宴席,那我自然就要入席!”
说完安王这才往外走,宰相见安王往外走,眉毛微微抖了抖,他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不肯轻易泄露面上神色,而众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见宰相神色没动,自然也不会说话,只有宗正长长地叹气:“这么多年,藩王们的礼仪体统,似乎都没有了,实在让人痛心,十分痛心。”
宗正的话,走在前面的安王自然听到了,他不满地回头看了眼宗正,宗正才不去管安王看向自己,身为宗正,自然是要约束藩王们,安王正好在他约束范围之内,怎会把安王的不满放在心上。走在最前面的孟澜也听到了宗正的话,甚至他可以想象在自己身后,众人们的各自思量,但孟澜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今日的宴会,是要看看群臣们各自的反应,至于决定,当然是要慢慢地做出。
孟澜今日宴请安王,后宫自然也知道了,秦氏这些日子常常来陪伴太后,她很想问问太后,对这件事怎么看,但从用早膳到太后午睡醒来,太后都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秦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娘娘,今日陛下赐宴安王,您……”
“陛下并非赐宴安王!”太后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秦氏的眉头微皱:“安王虽然是陛下的生父,可是他和陛下之间,君臣名分已经定了,安王就该,就该”秦氏有些说不下去,太后看向远方:“当初先帝病笃,我曾询问过先帝,为何不让安王世子入继,如此,也能少了些纷争。”
秦氏侧耳倾听,这件事,秦氏也十分疑惑,毕竟先帝让孟澜入继,这样孟澜继承帝位会更加名正言顺。但先帝并没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继承方式。
“那时候先帝和我说,他说,藩王世子入继,也合乎常理,但让陛下名正言顺地入继,那等陛下继位之后面对着的情形却不一样,到时候安王要来争名分,陛下或许会怨怼,怨怼先帝让陛下入继。自然,另一点是,先帝说,只有让陛下直面群臣,陛下才能真正成长,成长会,一个合格的帝王。”
孟澜被接受的时间很短,并没有像已经去世的太子一样,从小就接受了非常完整的,如何做一个天子的教育,他非常匆促地被接受,然后非常匆促地接受了这些教育,但许多事情,需要等成为天子之后,才能真正地知道。
“原来是先帝有深意,那挑选这位娘娘,也是先帝的意思?”秦氏一直都奇怪这一点,太后笑了:“这不止是先帝的意思。”
太后话音刚落,宫女传报,小荷来了,接着就看见小荷走进来,身后的秋月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盒子。
小荷给太后行礼后才笑着说:“天越来越热了,晓得太后要睡午觉,所以我也不敢早早来打扰。”
“瞧你这会说的,还不敢来打扰。”太后让小荷坐下,往小荷身后一看就笑了:“怎么不见秋扇。”
“我正要和老娘娘说,秋扇那天和我说,想出宫去,我又想到那天遇到太后时候,以为您是一个老宫女,长久在宫中,不得见父母的面。”小荷的话让太后和她相视而笑,小荷继续道:“因此我想着,这宫中有不少入宫已久的宫女,她们中必定有思念家乡的,想让她们出宫去。”
本朝的宫女,大多是从民间买来,也有些是罪奴,因此并没有出宫的常例,倒不如宗室王府,有些丫鬟服侍的日子久了,还能出府。所以太后皱眉道:“说来,等再过两三年,陛下若……那时候服侍的人也就不够了。”
陛下若什么,选妃吗?小荷又是浅浅一笑:“我和陛下也说过这件事,陛下说,随我的意思去,所以才来和老娘娘商量,宫中有那入宫二十年以上的宫人,若愿意出宫,那就由她们出宫,诏令有司,命他们护送宫女们各自归乡,至于归乡之后,若有愿意出嫁的,或做别的营生的,都要让地方上对她们多有优待,如此也不枉她们入宫服侍了这么久。”
看来,小荷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如此,太后也就不去说什么反对的话了,只是孟澜真的不会选妃吗?太后看着小荷的脸,虽然小荷长的还算不错,可这宫中,什么时候都没缺过美貌女子,难道说孟澜不会对小荷生厌吗?
小荷见太后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脸:“我今儿可是脸上长出一朵花,怎么老娘娘一直在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太后晓得小荷不是那样拐弯抹角的人,也就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说出口。
小荷浅浅一笑:“我就是我啊,老娘娘,我晓得您在担心什么,但我明白大哥,了解大哥,也相信大哥,所以我从来没有过什么担心。”
这话说的如此自然,秦氏不由看向小荷,从小到大,秦氏学到的都是要谦卑,做女子的恭敬侍奉自己的丈夫,对下要约束侍妾,抚养孩子,对上要孝顺公婆。而小荷她,却完全没有这种把丈夫视为天的念头,而她嫁的,是这天下的至尊。
至尊,会只有一个女子吗?秦氏心中越发疑惑,但她也不会问出来。太后定定地看着小荷,接着笑了:“你既然如此想,那我当然也不会拦你,听说,那天安王送了几个美貌的丫鬟,说是王府的旧人?”
“既然是王府旧人,那就让她们去服侍陈嬷嬷了。”小荷从不隐瞒这些,太后点头:“既如此,你就去做吧。”
“多谢老娘娘。”小荷恭敬行礼,太后扶住她:“你也不用多谢我,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不一样的皇后。”
不一样的皇后吗?小荷又勾唇一笑,太后看着小荷的笑容,她为什么总能这样笑,仿佛世间再没有别的事能难住她,这样一个女子,真的会让这个皇宫变成一个家吗?太后原本以为,小荷曾经讲的,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但现在太后觉得,小荷讲的,应该是真的,她从来都是把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等小荷走了,秦氏才感慨地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为什么没有把陛下视为天?”
天家夫妻,既是夫妻,也是君臣,是夫妻,那还能说一句妻者齐也,可做了君臣,那就要谨守臣子的本分,而小荷,从没有做臣子的本分。
“这是陛下的运气。”太后这句话意味深长,秦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的运气,难道不该是小荷的运气吗?
太后已经喃喃地道:“皇后,国之小君,不止是陛下的妻子。”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贤后。难道自己又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贤后吗?太后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弥漫开来,让她想高声说好,但她终于还是克制住了,只对秦氏笑着道:“阿玲这些日子想是在学规矩,你也不用太拘着她,她是天家公主,只要规矩大体不出错,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秦氏当然晓得太后疼爱阿玲,急忙应是,太后拍拍秦氏的手:“你也不用这样拘束,不管怎么说,阿玲,她和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身份,当然也是不一样的教养,普通女子,要恭敬侍奉公婆,丈夫纳妾不能说一个不字,对待庶出子女,要一视同仁,如此才能得到一个贤字。而公主,出嫁之后,对公婆行礼就会被夸奖为贤惠,不欺凌驸马,就能算得上很好。自己,确实不该太拘束女儿。秦氏想着小荷曾说过的话,虽然自己不能摆脱束缚,但女儿,她是天家公主,她的确不用如此被束缚。
走回昭阳宫的路上,秋月忍不住问小荷:“娘娘,真的有那么多人想出宫吗?”
“已经让嬷嬷们去询问了。”小荷的话并没解掉秋月的疑惑:“可是,出宫做什么呢?娘娘,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更不知道宫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真要让奴婢出宫,奴婢会觉得日子没法过下去。”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秋月已经把这个宫廷当做了自己的家,尽管在宫廷之中,她地位不高,上面还有那么多的人,但秋月无法想象离开宫廷之后的生活。
小荷看着秋月:“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秋扇想念她的父母,也想要嫁人,想过另一种生活。”而秋月,从没想过嫁人,毕竟在宫廷之中,天子可以临幸所有的宫女,有些宫女也会和内侍对食,但都是偷偷摸摸的,秋月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也不会想要被天子临幸,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在这宫廷之中,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至于宫外的生活,她不会再去想。既到了天上,又为何想要回到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