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乔小媚感激地抹去泪痛,虔诚地说:“子期,相信我,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那时我在南方有喜欢的职业,本来不想进家族企业的,可家里人都说,一个女孩子还是守着父母比较踏实。我家只有我一个,我不能放着父母不管不顾一个去享受吧?所以就回来了。进公司那天,我表姐,也就是陈小蜜,她说公司有个西部来的帅哥,人帅,业务好,品质也不错,建议我考虑一下。开始我以为是开玩笑呢,没想到,自己还真喜欢上了你”
想起这两年来,自己的身边一直存在着两个女间谍,我的心里便不舒服,忍不住插话进来:“所以,你跟陈小蜜一起设计试探我,对不对?”
“我们”
乔小媚没有接下去,犹豫着,徘徊着。她越是如此,我便越是肯定,事实就是如此,我做了她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非但不知道,还乐此不疲地为她们表演,对她们来说,这是一出多么精彩的戏剧,而对于我来说,是一辈子也洗不去的耻辱。
“乔小媚,你跟陈小蜜真是太过份了!把我钟子期当成什么人了?!考验爱情固然有道理,可有你们这样考验的吗?两个姐妹合伙来试探我,好玩吗?玩够了吗?!”
“子期,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嘛。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开始我只是暗暗地喜欢,后来,我发现你为人处事跟我很合拍之后,我不是愿意跟你挑明吗?不是还带你回家了吗?你不能一竿子把我所有的感情都打掉嘛,是不是?”
乔小媚好脾气地解释。可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认定,她还有事瞒着我,毕竟两年多的同事,就算不走近,对方的脾性也会多少了解一些的。乔小媚这个女人,秉性善良,却聪明,如果她犯了错,又小心加小心地解释,那背后掩藏的肯定是个大错。
果然,乔小媚在我目光攻势下,终于吐了口:“是这样的,其实这家公司是是我们乔家的,只是交给表姐打理,但是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我只是感觉自己还不成熟,还没有能力打理这里的事情,所以也不想过早公开自己的身份,子期,你能理解吗?”
我笑,很冷,告诉她:“我是理解,有钱人都怕露富,这年头,个税还有上涨的危险,更何况富人财产无数!”
“子期,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今天把你约到这里,就是想安静地,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我们不吵,好不好?”
乔小媚带着几分肯求,眼泪汪汪地,想可怜她,但心里那种可怜的感觉突然没有了。不是不爱,怕只怕,这份爱再继续下去,对自己倒是一份伤害。
我不喜欢这样不单纯的爱情,更不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于是我说:“这样吧,乔小媚,你继续做你的公主,我继续做我的浪子,你过有钱人的日子,玩有钱人的游戏,我过没钱人的日子,吃没钱人的伙食,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非得这样吗?”
“门第不同,只能如此。”
“难道有钱就是错吗?我又不是生下来就口含金匙,再说,那些财富是我父母的,不是我的呀!钟子期,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
我笑:“不是我固执,是这世界本就这么现实。一个穷困的女人,如果嫁与富翁,在世人眼里算上飞上枝头化身凤凰,可若是一个潦倒的男人,娶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那评论便不一样了,大家的唾沫星子足可以把这个男人扼杀掉!这叫什么?吃软饭!所以,你乔小媚的感情,我接受不了。”
更为可笑的是,我刚刚在西餐厅的时候,还一门心思地认为,是自己利用了陈小蜜,成功地诱导了乔小媚的嫉妒,所以这份感情又回来了。
却不料,我这可笑的曲线救国之路,在真相面前,溃不成军。
一直以正人君子自诩,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我想每个男人在动心之后,面对自己心上人的身体,总是期待又不舍得动的,那就犹如一声璞玉,生怕自己雕琢错了,失去它原有的美。而那些美,一半因为爱一半因为幻想。
(一
我跟乔小媚提出了分手。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我,仿佛我在跟她讲一个冷笑话。
我的眼神越来越犀利,目光越来越明朗之后,她终于确信,我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她又哭了。很哀伤,很动情,很无助,消瘦的肩膀颤抖着,我的手在半空划了个圈,最后只落到了自己身上。
“小媚,对不起,我不想做凤凰男,请你为我保留这最后一丝尊严。”
我以为,乔小媚还会拉着我不放,却没有。这一次,我转身很华丽,她放手亦很利落。我想,这便是天涯了吧。
走出房门的瞬间,我听到乔小媚恨恨地骂了句:“懦夫!”
我笑,却并不回头。懦夫就懦夫吧,在爱情上我当了懦夫,但在尊严上,我是伟丈夫,我不会拿自己的尊严去换那些别人眼里的幸福。
宁肯高傲的发霉,也不卑微的恋爱。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幸福,是门当户对的幸福。
出了太平洋宾馆,夜已经很深了。星光暗淡,月牙寂寞地斜视着分分合合的人间,云都飞远了。迎着夜风,心里突然感觉悲凉起来,我知道,其实这场分手,错不在于乔小媚,一个女人面对爱情,总是有试探的权利。但我想,错也不在于我吧,毕竟,我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男人。
乔小媚这次真的伤及了我的底线。她不知道,对男人来说,比恋爱还重要的就是面子,一但面子被戳破,再爱也是枉然。
可是一场爱情无疾而终,毕竟是件伤脑筋的事。如果真要怪,那就怪现实吧,现实一次次打磨脆弱的爱情,而爱情一次次让我明白现实的残忍女人善于爱情,却忠于生活。
乔小媚在我面前装了两年的清纯,一直以门当户对的面孔跟我交流,我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门当户对的爱情,却不料,她就像一块糖果,包裹她的是块普通糖纸,以为是普通的水果糖,便宜又适口,打开之后才发现,内里竟然是昂贵的进口糖!
一种挫败感向我瞬间涌来。我的自尊心,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
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在她面前低头。哪怕,只是家世的不同,也不允许。
我想,自己是虚荣过度了吧,明知她爱我,自己却无力回报这份爱。只好,任它开始之时,再结束。
起风时,我已经走在了海边的路上。街灯通明,路人影稀。天气转秋,真的冷了。
烟台的秋天是我不喜欢的季节,总是刮风,风里喜欢带着沙,近几年的气候污染让风沙成了精,稍不小心就会吹进你的眼里,揉一下,生疼。可我还是迎着风走到了海边,呼啸而过的海浪,在风里的推力下显得那么嚣张,不时地拍打上岸,一阵又一阵,似一个吼叫的男人,在寻找上岸的恋人。
如果海都能恋爱的话,人是不是应该爱得更美?我无语地笑。当海里的浪水溅湿我的鞋底时,一股刺骨的冷钻心而入,忍不住抱紧双臂,突然就觉得自己可怜。
烟台,这座海边小城,因海而来,因海难离。我是这么地爱这座城市,这么地想留在这里,可为何如此地难?想到自己三段不成功的爱情,我这个自以为坚强的男人,终于蹲在了原地,泪水汹涌。
只希望找到一份跟自己接近的爱情,找到一个跟自己接近的女人,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度彼此不够辉煌却足够快乐的人生,如此而已。可为何,如此难?这世上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一样,在合适的时间总遇上不合适的女人?
突然记起乔小媚的父亲乔振山那天吟的那首《宝刀歌》:“我有一宝刀,深藏未出韬。今朝持赠南征使,紫蜺万丈干青霄。指海海腾沸,指山山动摇”
指海海沸腾,指山山动摇。这是多大的男人气概啊。可惜,他叫岳飞,不叫钟子期。我失语自嘲。
海边最不缺的就是双双对对的恋人,过去看是风景,如今对我来说是刺激。
一对小恋人从我的身边依偎而过,女人正低声细语着:“你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早早娶我,我可不能等那么久,要老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