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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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影的话多多少少给了方敏一些安慰。但方敏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哪个女人也不希望跟自己约会的男人,一看到别的女人就立即屁癫屁癫地大献殷勤。
此时,咖啡馆里的音乐正放着时下很流行的歌曲,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唱着:“为何真感情到最后都会被伤害,那么世间还有谁会动真感情?每次爱过的背后总是你泪水来换取点怜悯,爱情是不是真的很可怜……”
与自己心境如此相衬的悲伤情歌,让方敏不由得感叹:“真感情?现这社会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什么是男人?你喜欢养花,他也喜欢,可只要你不在家,他立即就能把花掐下来,然后告诉你说,自个儿落了!”
许小影鄂然,她突然心疼起小姨来,要知道早些的小姨,对生活充满热情,对家庭充满了希望,那时候的她恨不能天天笑给人看……如今,婚姻的中断把小姨对生活的热情也冲散了,想来这婚姻,真的是可怕。
从咖啡馆里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夜风还是有些凉。方敏给女儿佳佳打了电话,细细叮嘱对方下课后早些回家之类的,听得许小影都感觉有些啰嗦了,忍不住说:“亲爱的小姨,人家佳佳已经是中学生了,你没必要天天这么嘱咐,她正处于逆反期,指不定心里怎么烦你呢。”
方敏叹着气说:“唉,不管怎么说,再大也是个孩子呀。而且自从我跟他爸爸离婚以后,她都变了好多。不跟我交流,不跟我汇报。每天我们母女两人过得日子就像是猜谜语。猜来猜去的,真累呀。”
许小影听了,立即不解地反问:“那你找时间跟她好好谈谈呀。”
方敏无可奈何地笑:“谈谈?谈何容易呢。如今的孩子不像你们过去那样,吃饱了,穿暖了就万事大吉。她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一小片天地,哪那么容易跟我们大人沟通。”
许小影听了,不再发表意见。心里却跟方敏一样焦急。这时方敏突然站在原地,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双眼直视着许小影,说:“小影,听小姨一句劝,看人一定看准了,结了婚就不要随便再离。离婚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事。”
许小影愣愣地看着方敏,一时无语。
春天的夜,开始起风。两个有家不想回的女人站在风里,任风冷冷吹着,抚乱的发如同寥落地心情,越是想抚平,越是难抚平。
方敏委婉地问:“小影,不管怎样,你还是要结婚的。这婚不仅要结得漂亮,让你妈妈满意,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满意。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看到的只是一种表象,甚至是假象。”
许小影伸手再抚一把乱发,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叹着气说:“小姨,经历过爱情的人,对爱情就渐渐死心了,不是不爱,是再也爱不起来了。郑子渊像一个符号,已经深深刻在我的心里,那是五年的记忆,就算是个伤疤,也需要一段修复时间吧?何况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对婚姻,我已经不奢望了,让家人放心,给自己一个归宿,就够了吧。”
许小影的话异常凄然。方敏立即安慰说:“傻孩子,不能有这种想法。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小郑不知道珍惜你,那是他没有福气。总会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爱上你的,你要相信爱情。”
“还要相信吗?”
“……”方敏被许小影的反诘问住。是啊,应该相信爱情吗?这总是在她心里何偿不是百转千回过多次,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为了爱情,奔赴一无所有的前夫,如今人家新人再抱,享乐永齐,而自己呢?除了满屋子的回忆,跟无人时偷偷掉落的泪水,还有什么?是已经走样的身形?还是满脸黄褐斑的岁月旅痕?方敏彻底失语。
许小影知道小姨是想起了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她上前挽起对方的胳膊,帮小姨抚一下乱发,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母亲方捷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女儿回来,立即笑着问:“小影,约会得咋样?厉医生那人看起来素质不错,一定处得很开心吧?”
许小影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妈,您有时间能不能去关心一下我小姨?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呢。”
方捷一边点头一边问:“你小姨最近还好吧?打电话家里老是没人接。”
“她今天也去相亲了。”
“相亲?她去相亲?”
“是。我们在咖啡馆遇上了,然后一起回来。”
“那,结果咋样?相中了?”
“那个男人很明显是个花花公子,没钱还想玩风流。当然不行了。”
“小影,你不会没去跟厉医生约会,陪着你小姨去相亲了吧?”
“去了。我跟他说了,我们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人家厉医生那么好的条件,对你又满意,怎么会不合适呢?”
“哎呀,妈,他是个二婚。这您也是知道的。”
“二婚怎么了?没听人家说吗?二婚男人才知道疼老婆呢。虽说离过一次,但人家肯定会全心全意过日子呀。”
许小影知道,跟母亲讨论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她起身回了房间。而母亲方捷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的,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地问:“你这孩子,没处两天就说不合适,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呀?马上三十岁啦,你知不知道?”
许小影打开房门看了看母亲,一脸无奈地说:“妈,他想跟我试婚。你说,我应该答应吗?”
“试婚?”方捷将这两个字重复了整整两遍,等到她终于弄明白以后,许小影已经将房门关上了。诺大的客厅里,方捷一个人站在光影里,脸上一片不解的神情。最后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冲向电话机旁,拿起电话快速拨了几个号码,电话通了劈头就问:“我说她李大妈,你这是给我女儿介绍的什么人呀?见面没两次就说什么试婚?他把我们小影当什么人呢……”
屋内,许小影泪如雨下。早些年是不想嫁,如今是想嫁,倒嫁不出去,竟沦落到要与人试婚的地步,到底是自己不了解这个社会?还是自己根本不了解男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迷惘……
此后几天,母亲显得安静多了,甚至偶尔还会小心翼翼地看许小影的脸色,潜意识里,她自然也是恨那个医生的,看着挺有教养的一个男人,内心竟然如此龌鹾,虽说自己的女儿也没吃什么亏,但毕竟想起来就让人倒胃口,所以再有人提亲,她倒学会了把第一关,比如二婚的不要,医生也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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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脚步很快。情人节过去,立即就跟来了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飞,路上行人欲断魂。现代人还是很讲究给先人添土扫墓的。大清早的,整条长街上,纸灰随着风四处飘散,看得人心里酸酸的,总会想起某个故人。
方敏大早上的来敲门,叫上方捷一起给故去的父母扫墓。路上,方捷张了几次嘴想问一下方敏的近况,可对方一副什么也不愿意说的样子。方捷只好暂时将话放进肚子里,到了墓地,所有扫墓人的表情都很沉重,整个墓区人很多,却一片沉寂。方敏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笑脸,突然泪如雨下。
方捷心里明白,妹妹是心里委屈太多,一直高傲又不肯跟人分享,所以只好随她去了。等到方敏哭够了,两人才慢慢往回走着。
坐车回到市里后,方捷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方敏,关切地说:“跟我回家吧,中午我做点好吃的,咱们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
方敏没有拒绝。随方捷一起回了家。等到饭菜一一上桌之后,方捷才试探着说:“听小影说,你前几天相亲去了?结果咋样?”
方敏没有回答姐姐的话,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方捷那张关切的脸。她突然笑了:“姐,有时间你多关心一下小影吧,我已经人至今中年,知道分寸。”
方捷不乐意地说:“还说呢,小影从小跟你最亲,我在她眼里哪一点也比不上你这个小姨。问她情况,她会说让我多关心一下你,问你呢,你又让我去关心她。好象我一个大闲人,天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似的。”
方敏无可奈何地摇头,安慰方捷说:“姐,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啥也不愿多想。”
“我想起来就恨那个姓李的!那家伙也太不是东西了!往年穷的时候对你倒是好,现在刚有了点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可恶!当初我就应该死不松口,就不该答应你嫁给他!”
“哎呀,姐,都是些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我都不生气,你还计较什么呢?已经这样,随他去吧,我有佳佳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事做起来难呢。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半大的孩子,唉,想起来,都心酸。”
“好了,好了,姐。不说这些了,相信我会找个更好的,气死李远南。”方敏笑着开导一脸怒气的方捷。等到方捷的脸色终于有了缓和之后,她才认真地说:“姐,跟你商量件事。小影现在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你能不能,别再逼她去相亲?”
方捷没料到方敏会跟自己这样说,她立即摇头表示了反对:“那怎么成?这孩子你是不知道,眼见着奔三的人了,你若再不逼她去见几个人,以她的性格,一辈子都会窝在家里的。当年跟那个姓郑的,谈了五六年,我说结婚吧,结婚吧,偏不听,拿什么事业至上的道理来哄我,现在好了,不用哄我了,让人把自己给哄了吧?”
方敏叹着气摇头:“姐,这些道理小影比你我清楚。再怎么说人家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尽了力就行了,别再给她添烦恼。再说也没到三十岁,按时下的结婚年龄推算,也不能说大呀,现在流行晚婚呢。”
方捷不满地看了看方敏,说:“晚婚?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不急,我还急着抱外孙呢。”
“姐,婚姻这种事可强求不得,你给她压力大了,就不怕她随便嫁了,不幸福再离婚,那就好看吗?”
“……”方捷被方敏问住了,一时语塞。
方敏接着说:“我看呐,小影那孩子自己心里有数着呢,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男人。所以,我们呢,只要尽了心就行了,别天天逼她相亲,物极必反呢。”
方捷不搭话,拿起筷子示意方敏吃饭。方敏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却突然没了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