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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流沙河

西边路上行走,也见得草甸景致、大漠风光,间遇牧民商贩,驼马牛羊,可看夕阳坠地,可受六月风霜,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陈诺入梦境已有两月,仍然感应不到将醒的征兆,心中甚是担忧,不知出了何种状况。请荷仙姑入识海打探那是万万不敢,这道僮越来越有当师太的范儿,别进去瞎鼓捣给我整成白痴,却要找谁哭去?

反正不急,就当旅行,倒是仙姑颇有不耐,频频催促,只说快走。于她而言,西行便是朝圣,当然越早见到佛祖越好,况且那瓣金莲讯息残缺,场景不全,似是有几处关键未能连续得上,也需去八宝池中寻个究竟。

陈诺岂能如她所愿?磨磨蹭蹭,墨黑叽叽,一日或行三十里,或行五十里,或是一里也无,就寻处牧帐打尖蹭羊‘奶’(子酒喝。

实在是不得已,照这样下去,只怕未到灵山,后墙已断。毗卢遮那死骗子,你不是说要让如来倒楣的?怎的我将那滴水加上去,反倒让荷仙姑越发向佛了?若非其中还有道‘门’清光,仙姑怕是早就成尼姑了,真真悔煞!

取会风‘骚’意,本乎向道心。

荷仙姑这样急燥,难道真就是她本心?数百年道韵浸染,若说一朝改释,也不是没有,封神后弃道从佛的,如慈航、普贤等二十三位,倒有三个成了坐骑,三个当了保安(护法,还有两个做‘门’卫的。可见从释也不算什么好路。

陈诺只是不解,前车倾覆于前,你荷仙姑为何巴巴又要去翻?这两日赖在牧民帐中,苦思破解之法而不得,难不成要在这里过年?嗯,五个月时间,总能想出法子的。

其时正逢七八暑夏,水草丰美,但此地牧草已尽,须得另逐,不然牛羊啃了草根,来年这地方可就废了。牧民纯朴,盛邀客人一同向北,说那处麂‘肥’狍嫩,猎来架火烤之,便是难得的美味。

陈诺跃跃‘欲’随,却见仙姑一张脸黑似草原之夜,‘阴’云密布,如幕低垂,此诚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一个不好,就要挨揍,只好悻悻作罢,谢过牧民美意,稽首作别,取道复向西边而来。

路上平安无事,只青草略已发黄,原来已到秋天。这一日远远听得轰隆水响,及近一看,竟是道大水狂澜,浑‘波’浊‘浪’横阻于前。

荷仙姑极目打量,竟是看不到边际,上下也未见舟船,便道:“我运莲台驼你过去。”

陈诺执意不肯,只说既然无有法力,便须寻凡夫渡法过河,不然你一飞几千里,十余日到西天打个来回,又能经历什么?

仙如冷哼:“总好过你赖凡夫家里头‘混’吃喝,也不嫌羊‘骚’味儿熏了道心!”

陈诺笑道:“你却不懂了:这人间美味,羊‘肉’第一!其效能治男子五劳七伤,温中去寒,滋补气血。若仅如此,也就普普通通,不值当什么。偏它还有一道妙用:能医肾虚阳痿!助全去弱,生‘精’益虚,最好不过。”

仙姑斥道:“休得轻浮!”

这也叫轻浮?敢不敢与我看苍老师全集?吓死你!

正说间,忽听河中巨响,本就浑浊的水中陡然生道旋涡,托起个火发蓝脸的妖怪,最出彩便是项下那九颗骷髅,白惨惨的牙,乌‘洞’‘洞’的眼,看面骨竟似有喜、怒、哀、乐、愁、苦、笑、悲、无九相,真真可怖。

那怪出水,挥铲照了陈诺头顶便拍,口中还叫:“利市、利市!俺正腹饥,寻思这处人迹难至,不知还要觅出多少里外,才有口福。天可怜见,出‘门’就是现成的羹肴,活该你等短命。”

仙姑一拂展开,那尘尾如黄蜂尾针,密密麻麻钉上月牙铲,叮叮当当敲砧子也似,生生挡住那妖怪,莫说拍人,连落脚地都挣不来半分。

妖怪势尽,踩‘波’踏‘浪’,横铲便问:“原来是个有道行的,且报上名号,爷爷不杀无名之辈!”

打水仗荷仙姑怵过哪个?就要下河争个雌雄,却被野道拦住,朝那妖怪笑道:“卷帘大将好威风,却是连旧时同僚,一殿侪友也要杀么?”

那怪惊道:“你是哪个?怎知我昔日官衔?恕罪恕罪,自打落难下界,遭贬这流沙河中,俺这脑子就不大灵光,时浑时明,难得清醒。”

陈诺叹息,不过区区琉璃盏,玻璃杯嘛,我小时候哪年不打坏十个八个?怎生就将个昊天‘玉’帝亲封的卷帘大将给发落到这步田地?

卷帘是什么?皇帝出入,随‘侍’于前,过‘门’时便要先将帘幕卷起,以便至尊行走,不论官职大小,必是皇帝亲信,带刀禁卫之流。

就是做个样子,也要假装大度不加罪,才好换来保镖誓死效忠,如此亦算明君。偏偏‘玉’帝就要斩他,得了赤脚大仙求情,才判个死缓转无期,要想上天,千难万难!

果然舍得下本钱,到时取经功德,自然又要给天庭多划一笔,个把‘侍’卫,还有什么可惜的?陈诺看不过眼,准备拆桥:“我与你一般运蹙,当年执金吾时,也是无限风光,称尊道上,奈何受了大闹天宫的拖累,贬下凡间看守那只猴子,前些时日才得脱身。”

妖怪大吃一惊:“那猴子出来了?天庭无有防备,再吃他打上去,可怎生是好?”

陈诺翻翻白眼,如今你是妖‘精’,管什么天庭防备不防备的?果然是脑子不好使。只听那怪又道:“看我这记‘性’,尊台方才说是何职来着?”

“殿前执金吾,三品官,专管肃靖城防,整顿治安的,把天蓬元帅打成猪的就是我。”

妖怪恍然:“原来是你,我依稀记得陛下曾说要取你狗头,怎还活生生的未堕轮回?”

陈诺怒道:“特么的他才狗头,老子一个大招削死他!”

妖怪道:“甚么一个大招?对了,刚说猴子,他如今可是去了哪里?一想前世之事,俺这脑子就实在‘混’沌,早已记不清模样,若是见到,也不认识,万一撞上不是吃打的命?”

陈诺就告诉他后头十来日路程远近,有个叫唐僧的,带着那猴子跟一头猪正往这边走来,要去西天取经,你若见到,不妨济渡济渡,送他们过河,也算大功一件。

妖怪“啊呀”一声,道:“这世的事我记得分明,去年观音菩萨落脚河岸,送了我一场造化:指沙为姓,赐名悟净,只说遇到东土取经之人,皈依归顺,扶保前行,自可将功折罪,得个罗汉位名。”

陈诺道:“那是当然,你一归顺,就要挑几万里担子,时不时还被些妖怪捉去蒸上一蒸,不给个罗汉,实在说不过去。”

妖怪叹道:“几万里担子算得甚么?你是不知,我在这河里住了五六百年,天天吃鱼啖腥,早就倒了胃口,就是偶尔来上几个渔樵,也舍不得一口就吞,只好剁了酱,逢年节时拿来尝尝。苦实难捱!”

吃人的!仙姑一听,那怒火直冲天灵盖,戾气径奔紫府‘门’,甩开佛尘不用,掣出莲茎剑往水下一抛,顿闻龙‘吟’,翻‘波’搅‘浪’,将那沙悟净牢牢锁死,拦腰便绞。

沙悟净叫道:“这是做甚?!真当爷爷好欺?”

陈诺忙道:“莫急莫急,我这僮儿与你一般,也是个缺心眼,最见不得妖怪吃人,听到就会发疯!你说你吃吃也就罢了,非得剁成酱,由不得他不生恨。”

沙悟净使个水法护在身前,此河乃他后院,水力自然听从号令,任那青龙绞却一层,又裹一层,眼见无忧,这才择个空儿说道:“原来如此!俺瞧他也不象个伶俐人儿,呆呆傻傻一张白板脸,半点表情无有,也是你才忍得,要换我,早卖去暗‘门’里头做了相公也。”

陈诺暗道不好,这货说话怎么也是个不把‘门’的?人家现在着意要当菩萨,你却卖他做相公,当然这‘女’儿身做不来相公,半掩‘门’也不行啊。

果见荷仙姑厉叱一声,跳入水中,身上金光暴闪,攒出朵六品莲台照那妖怪头顶满脑子就砸。这莲台自得了金莲与菩提水,几有须弥之重。那怪不防,妄以铲子格挡,“咣”一下便被砸得无影无踪。四周浑水,都照这边涌来,原是打到了河‘床’底下,也不知多少里深,引得河水急灌,形成个方圆数百丈的旋涡。

得,结梁子了。算达,由他两个打去,最好打上一年半载,教唐僧也渡不成河。咱们就在这岸边摆副麻将,二五八万东风南风,吃碰听糊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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