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断弦重续难为情
“我并不觉得这是在向你炫耀什么,我喜欢这儿,所以我带你来了,就这么简单。”
王宁摇了摇头,“你知道路上我妈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你们家随着时间变了许多,变得高高在上,在你们眼里没有什么人值得高看一眼。”
“我喜欢你,从我拥有记忆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里就有了你,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舍不得你内疚,随便让你买点小首饰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小孩子吗?”
顾青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些堆在地上的自己送给她的东西,苦涩的说:“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王宁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
顾青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说道:“王宁,我的世界很简单,你来了,我倒履相迎,你要走,我拱手相送。”
房门已经重新关上许久,顾青无力的靠着窗,像变魔术一样从钱包里抽出一支皱巴巴的烟,也不点燃,干巴巴的叼在嘴里,从嘴缝里说道:“出来吧,人都走了,还待在里面干什么?”
话音刚落,王骏毅和兰珂从主卧室走了出来,吊着胳膊的王骏毅想把他嘴里的烟拿下来,被他挡开。
“过程你们看到了,赌约完成了,你们走吧。”
“我如果是你,就会出去追她。”
“算了吧,你不是我,我也没那个力气。”
王骏毅看着他抑郁的样子,很想抽他一巴掌,胳膊抬起又放下,离开前转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过什么经历,但我清楚这是一个误会,然而伤人的往往就是误会,如果不说清楚,你们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
“这里是威海,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吗?”兰珂在关门前也丢下了一句话,让他叼着香烟的嘴唇不易察觉的颤抖着。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开始真正的思考她的问题,‘自己喜欢她吗?’。
和王骏毅商量的计划是为了什么,因为喜欢她吗?
可是又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的时候抓住她,自己真的喜欢她吗?
转过头来看着窗外,她现在还没走远吧,那她会往哪个方向走呢?
许久,在门外等着他的王骏毅很失望的摇了摇头,对兰珂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并没有真的离开,就在刚才,只要顾青冲出来,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去追赶王宁,但他终究没有打开房门
陌生的城市,虽然和家乡一样的灯火辉煌,却依然让人感到孤独。王宁沿着公路漫无目的走着,不是不想打车,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威海来过几次。”脑海里响起他对自己的回答,那他来这里会做些什么呢?市中心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去,那他为什么喜欢这里呢?
夜晚的海风还是有些湿冷,王宁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时不时地要搓一搓自己的胳膊,这个时候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搭在了她的身上,“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她抬起头看看那人的脸,好像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中年男人,便随口说道:“这就回去。”
见她想要把自己的外套拿掉,就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穿上吧,晚上还是很冷的。”
“和家里人吵架了吧?”
王宁没有接话,中年男人就继续自顾自的说:“我也是呀,才24岁就催着我结婚,真是无语。”
“不过他们也是为我好,希望我能有个人照顾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一家人之间没有什么隔夜仇,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他们该多担心啊,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回家了。”
“24岁就这么老?骗人的吧!”王宁突然想起顾青常说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警惕的看了这个人一眼,脱下他的外套放到椅子上,说声谢谢就转身快步离去。
一直走了几分钟,刚要放松脚步,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路边,灯光让她下意识地往边退几步。
车窗慢慢降下来,依旧是刚才那个男人,笑着对她说:“真的不用我送吗?”
王宁不屑的轻哼一声,加快自己的步伐,奥迪车又在后面跟了一会儿才调头离开。
夜色已深,天空中月明星稀,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身无分文的王宁靠在公园的长凳上,像个流浪汉一样蜷缩着身子,心里埋怨着顾青无情无义,竟不来找自己。
她强撑着眨眼睛,凄清寒冷的夜风也比不过渐渐袭来的困意,不知不觉间便沉沉地睡去。
朦胧间似乎感到有人抱着自己,只以为是个梦没有在意,等到她醒来,便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家具,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到床脚,让人觉得暖暖的。
但王宁的心却骤然一紧,因为这绝不是和顾青开的那个房间!
一把揭开被子,发现自己衣物完好无损,只脱掉了鞋子,稍稍安心一点,深呼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走出房间便发现昨晚那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操纵着笔记本电脑。
看到她出来,中年男人转过来笑了笑,“你叫王宁?真是巧了,我叫张宁,很女性的名字,不是吗?”
刚刚提起的镇定一下子被打破,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宁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我给你的手机充了电,有个叫顾青的人一个劲儿的给你打电话,于是我就接了。”
王宁急忙把手机夺过来,随口问道:“他在哪?”
“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快过来了吧,先吃点早餐吧。”
话音刚落,门铃和敲门声就几乎同时响起来,张宁不慌不忙的起身开门,却没想到门一开脸上就吃了一记摆拳,瞬间扑倒在地。
“王宁?!”顾青一个箭步冲上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拥在怀里。
张宁揉着脸站起来,不仅没恼,还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顾青贴在王宁耳边小声的问道:“你没事吧?”
看到她点头,顾青便松开她,活动几下手腕,朝着张宁走过去,双肩慢慢往下垮,像一头猛虎,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出致命的攻击。
“你干嘛?”王宁一把拉住他,“他是个好人。”
“好人?”顾青怔怔的看着她,双眼满是血丝,他的身体温度很高,王宁甚至看到了他额头渗出的一层细汗。
看到她衣服上压出的褶皱,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把甩开抓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站在一边的张宁一眼,连说三个好字,头也不回地走。
“顾青!”王宁追了两步,喊他的名字,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步也不停留。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王宁有些莫名其妙,生气的难道不是自己吗?他这是怎么了?
回头对张宁道了声谢,急急忙忙的去追赶他,好在这只是二楼,他应该还没走远。
冲出了居民楼,却没有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心中疑惑,却只能一边高声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搜索,一个不留神,险些被一辆匆忙驶过的轿车剐蹭。
气鼓鼓的坐在小区的花坛边,心中愤愤不平,你走的那么快干嘛?是你惹我生气了好吗?
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心中更气,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竟然不接我电话,等我找到你你就完了!”
她心中不爽,却还是用app叫了一辆车,直奔昨晚的酒店,虽然知道他回去的希望不大,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了。
到了酒店已经是早上八点多,发现房间的门还开着,她阴沉着脸走了进去,却只看到几个打扫房间的服务生。
“哦,你是说那个帅哥啊,他昨晚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王宁不愿意相信她们的话,快步走过去用力推开主卧室的门,却被眼前的装饰惊呆了。
地毯、床上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吊灯的水晶上贴了剪纸,这时候依稀还能看到映出的花纹,墙上贴着顾青的相片,相片里的他,有的笑容灿烂,有的表情夸张,有的行为搞怪,有的正襟危坐,记满了他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那些相片只集中在墙的一边,另一边则是白玫瑰花瓣组成的文字,只看一眼,她就怔住了,低声念道:“tyou?”
“很漂亮吧,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正好你来了,墙上的照片你带走吧,转交给它们的主人。”
手里捏着相片,王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真的没有回来过?”
“瞧你说的,我们骗你干嘛?”
王宁夺门而出,疯狂的按着电梯键,只求快些再快些,却在大厅被人拦住了路。
“我帮你找他吧,你一个人在一座城市里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西装革履的张宁指了指门口的车。
王宁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因为答案显而易见,绕过他拦路的胳膊,只想尽快离开,既然顾青不在这里,那他就一定在回家的路上。
没走出几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
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可张宁听完脸上却多了一丝尴尬,“你别生气,可能是我的表达有误,他问我你在哪里的时候,我回答说你在我床上睡觉,他听完很生气,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王宁手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难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连声再见也没有说,王宁叫了辆快车直奔火车站,因为实在不想再做几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所以打算去赶动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赶在顾青前面到达。
如果顾青知道她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取笑她,我都还没离开,追赶我干嘛?”
买好了票,在等车的时候试探性的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竟然接通了,想都没想就厉声质问道:“你在哪里!?”
“你好,请问你是机主的朋友吗?”
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着问题回答,“是的,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着急,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大堆,好在他的口音不算太地道,王宁勉强能够听懂,把手里的票一丢就飞快的往外跑。
如果顾青能够看到她穿着短裤飞奔的样子,一定会大呼养眼,只可惜他根本无从得知。
当他又一次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又是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这次没了单间待遇。
“醒了?二进宫的感觉如何?”
听到这个略带戏谑的声音,顾青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妈妈,勉强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还好吧,感觉有点累。”
“起来把这个喝了,慢一点,别又晕过去了。”沈亚楠撇了撇嘴,把一碗卖相不太好的羹递给他。
顾青用羹匙轻轻搅了几下,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燕窝,真没见识。”
没见识还不是因为你们有好东西都藏起来自己吃,一点都不想着我,顾青忍不住腹诽,手上却很利索的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底朝天,吧唧吧唧嘴说道:“还行吧,没什么味儿。”
吃了东西,顾青又重新躺下,看了看手背上新增的针眼,就知道自己昨晚又被人打了一堆的葡萄糖,抚摸着肚皮想养会儿神,却总是被沈亚楠拉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了以后你可要好好谢谢送你来医院的人,你耽误了人家半天的工作。”
“哦”
“一会儿喝点鹿茸冲的水,以后每天都要喝。”
“哦”
“下午就转回之前的医院吧,你的那帮阿姨们还等着我一起逛街呢。”
“哦”
“话说回来,你怎么在人家小区里晕倒了?”
“哦”
“嗯?”
顾青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睁开眼睛,“导航导航说穿过那个小区比较近,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
沈亚楠抬头看了他一眼,“起来把这个喝了。”
咕嘟咕嘟又是一杯鹿茸水,顾青又重新躺下,沈亚楠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瞬间坐直了身子。
“王宁他妈妈不放心她,所以我就让她先回家了。”
“谁?!”
沈亚楠好奇的上下打量他,“和你一起来的王宁啊,你不会晕一次还晕失忆了吧?”
“哦哦没事儿,脑子一下没转过来,我再睡一会儿,醒了就好了。”顾青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闭上眼睛重新躺下。
这次沈亚楠没有再打扰他,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消失在地平线,沈亚楠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旁边床的病人在专心的看着没开音量的新闻联播。
伸手摘下贴在胳膊上的便利贴,上面的字是他熟悉的笔迹,只是承载的信息让他有些无奈。
“让我自己回去啊又是这样”
坐在长途车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不管是那个长相着急的男人,还是那个睡在别人家里的王宁,越想越让他觉得烦躁。
提心吊胆的一夜没合眼,早上又怒气冲冲的赶过去,只怕身体早就已经崩溃了吧,可笑自己还想上去跟人动手,殊不知那种事情有几个不是你情我愿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那时候意识模糊的下了楼,已经感觉到身体撑不住了,站在路中央看到一辆驶过来的轿车,晕倒前连救命都不知道有没有喊出来,好在遇到了好心人,至少没把自己丢在路边不管。
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送自己来医院的人,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不知道神经大条的老妈有没有给人家一些补偿。
算了,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萍水相逢,一次分别就是永别了吧,哎?永别?那是不是也不要再和王宁见面了?
不再见也许就不会有烦恼了吧,那些出家的人远离红尘,心中没有什么男欢女爱,不都活得很自在?
哎别想了,竟是些烦心事,忘掉就好了,回家!回家!没什么比回家更重要的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即便是回家也未能如愿,当他刚打开房门,就被专门在家等着他的父亲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干嘛啊老顾,我不想呆在这。”
“你以为我想啊,你在这儿每天要花我多少人民币你知道吗?”
顾建兴试了试阳台上的健身器材,翻了翻书柜里的书,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的地方,不要想着出去乱跑,先把身体养好,每天的饮食和补品会有医护人员按时送来,感觉不舒服的就按床头的按钮。”
“我现在就很不舒服。”
“那就睡觉!”
“那行,我可以呆在这,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建兴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说说看。”
“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
顾建兴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半天才点头说:“可以。”
之后的十几天,出于各种原因,顾青没有回过家,手机也关机,所以不管是王骏毅还是王宁,都以为他在威海,怎么努力都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不过他也不孤单,因为有沈亚楠每天都来照顾他,或者应该说是看着他、督促他均衡饮食、锻炼身体,只有今天没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刘向阳,你都呆在这一整天了,难道就不嫌烦?”
一身运动装的刘向阳也老大的不乐意,“你以为我想在这守着你?”
“那再见!”顾青一点也不客气。
刘向阳气得跳脚,指着顾青的鼻子尖声叫道:“你以为我怕你是吗!要不是我爸,你以为我会来?”
顾青倒是很淡定,一边剥着荔枝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怕不怕我,我只知道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去了部队当逃兵的家伙,不值得我尊敬。”
被人这样羞辱,刘向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语气冷淡的说道:“你懂什么,那是特种部队,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而且还有很高淘汰率,我不过是早走一会儿罢了。”
顾青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刘向阳见他瞧不起自己,气的又挥起了拳头,可还没等他落下,房间门就被人打开了。
“你要干嘛?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顾青惊讶地挑挑眉毛,又一次看到楚梓瑾,心中除了惊讶外竟再无波澜,倚着枕头侧躺在床上又给自己剥了颗荔枝塞进嘴里,算作是自己看破红尘的奖励,摆摆手就算是与她打过招呼。
“你还好吧?”
穿着一身碎花裙的楚梓瑾,普通却不庸俗,她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带起一股清淡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