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钱机器
自从上次唐爸爸从唐心那儿“借”走二百元钱后,已经过了几个礼拜。
这几个礼拜中他先后又去找女儿“借”了几次钱,兜里略微有了些薄薄的“积蓄”。
唐爸爸并没有按女儿的叮嘱早早回家,仍旧夜宿在棋牌室,这也是唐爸爸“出牌”的老套路了。这也在唐心的意料之中,她早已习惯了爸爸看见麻将就忘了承诺的本性。
唐心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经不起风雨的小女孩,她已经23岁了。
如今的唐心比四年前廋削了很多,脸庞上当年的那股孩子气退却了几分,又平增了几分清秀和直爽。女孩当年糖果色的衣着也尽数换成了单色雅致的秋装。如果你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眼眸中的天真换做了几分神气更显得清澈明亮这一切都昭示着女孩这几年的经历和成长。
在过去的四年里,唐爸爸经常去的棋牌室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棋牌室内已经不单单是几桌麻将机和几副扑克牌了,店里的老板这几年好像挣了很多钱,他新从外地进来几台赌币游戏机。
这新款游戏机已经不再是一元钱几个币的玩法了,如今的赌币机都用的是一元的硬币当做游戏币,一来省去了中间换币的麻烦,二来赌的筹码也更大了。
这一日清晨,整夜未归的唐爸爸正徘徊在棋牌室店内的这几台赌币机前
昨天黄昏时分。唐爸爸刚进店时,看见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拿着小盒子里面大概装了五六百元的硬币。她正快速的一把一把的将这些硬币投入赌币机中,期待这机器能张开出钱的嘴巴,吐出一堆一堆更多的硬币来。
短短的二十几分钟,女人手里的小盒子已经空荡荡的了,她实在没有什么可往里投的硬币,再喂给这吃钱的机器。
女人只是不甘心的盯盯注视着这机器里堆成小山一样的硬币,这小山上的硬币有她的钱,也有之前的赌徒留下的钱。
都说这赌币机如果碰上它往外出钱的频率,那些硬币会像瀑布一样哗哗的涌出来,里面积攒的硬币越多意味着它好久没有吐钱了,就更容易碰上这频率,因而越是较满的赌币机越会吸引玩家们继续向里扔钱。
那女人观望了好久,终于离去。
唐爸爸看到女人离开,又看到赌币机里山一样的硬币,这些硬币在灯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十分诱人。
他摸了摸这几次从唐心那要来的零花钱,积攒下来大概有一千元左右。
他的眼光又游移到赌币机的出钱口,仿佛那里已经堆满了钢镚马上就要涌出来。
唐爸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想要赢钱的欲望,他快步的走到服务员的小桌前,把自己兜里的钱一股脑的掏出来催着服务员给他全部都换成硬币,仿佛慢了一刻那赌币机就会被别人占去,他就会错失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几分钟后唐爸爸拿着满满两大盒钢镚,坐在了那台他看中了的赌币机前。
他也像刚才那女人一样大把大把的往这机器里喂钱,甚至比她更迅速。此时的唐爸爸十分想用这些钱把那台机器的会吐硬币的大嘴顶开,他太想要用这些钱换取更多的钱了。
可是那机器仿佛就是吃不饱,这看似很多的两大盒硬币到了它的肚子里就变成薄薄的一层,看着透明机箱中已经装满了快一半的空间。那还不知道是有多少个一千元钱堆起来的呢。
不多时,唐爸爸再去手中的盒子里抓硬币的时候,那盒子已经空可见底了,只剩零星的几块钱分散撒落着。
唐爸爸拿着这几元钱,一个一个慢慢的用力的向那机器中投着,仿佛每一元钱的下落都有可能将它的吐币口打开。
可是最终这台机器真的很不给面子,它并没有满足的吐出钱来。
唐爸爸看看手中空无一物的盒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挂满了紧张焦急凝结成的汗珠。
于是,这一夜他再也没有钱去打麻将,只是坐在这台赌币机前静静观望。
间或来了两三个人也玩这赌币的游戏,有的两百三百的玩,也有的六百七百的玩。他们看唐爸爸坐在这台机器旁,就去了旁边的机器向里投钱,但无一不是扫兴而归。
至少在这一夜唐爸爸是输钱最多的,这更加的让他不甘心,也更加的想赢回来。
这一夜的功夫,他恨不能把这赌币机的构造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就出现了黎明时他在赌币机前不停徘徊的那一幕。
这棋牌室的老板早就认识了唐爸爸,他是这店里的常客,又是这附近的居民,他的底细老板也大概知道。
唐爸爸这一夜几乎不曾离开过那台赌币机前,棋牌室的老板早就注意他了,尤其快到清晨时店内的人特别少,老板已经往唐爸爸这边看了好几眼。
唐爸爸一会蹲下看看这赌币机的出币口,不时还用手指试图进去抠两下,一会又轻敲它的透明机箱,仿佛这样就能敲出硬币来。
棋牌室的老板走了过来,他轻拍唐爸爸的肩膀,“老唐,要是实在想玩,要不我借你些钱?”
唐爸爸瞬间眼睛雪亮,但又黯淡下来,有些泄气的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老板非常慷慨大方的说:“没事,你都来我店里玩了这么些年了,都是常客。况且你老唐又不差钱,也不是借钱不还的人。”
唐爸爸听老板这样说,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乐呵呵的应和着:“那要不你再借我一千元钱,我看这机器快要吐出硬币了,就是不出钱我也还你。”
于是唐爸爸又有了喂这机器的硬币。
几分钟后,他重又拿着两大盒硬币坐在了自己昨晚玩过的那台赌币机前,他认定了这台机器是最有可能到达出钱的频率的。
只是这次唐爸爸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他开始一个一个的向赌币机中投放硬币。经过这一夜的观察,他认为也许一把一把投放硬币的方式不对,因为他看到的这些赌友们都是一把一把的投放硬币,而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赢了钱的。
唐爸爸手中拿着的两大盒硬币若是一个一个的放恐怕至少一两个小时。
可是在他还没有放到一半的硬币的时候,店里进来了一队穿着制服的人,是派出所的警察。
原来昨晚唐爸爸刚进店时玩赌币机那个中年妇女,她悻悻的回到家后,被丈夫发现输了钱,丈夫一气之下今天一大早就报了警。派出所的警察们此时正是来执行公务的。
唐爸爸和棋牌室的老板还有店内几个打麻将的赌友们一同被带到了派出所。
经派出所的民警们几经盘问,大致了解了情况,做了笔录之后,按照规定就要进行罚款了。
那为首的警察严肃的说:“罚款并不是执行规定的最终目标,真正的是希望起到教育作用,聚众赌博严重影响了家庭的和谐和社会安定,以后都要节制一些,记住了吗?”
一众赌友们连连点头称是,各个被罚了款但是心悦诚服。
棋牌室老板属于聚众赌博的组织者,罚款三千元,唐爸爸参与较大数额的赌博项目,罚款一千元并且赌资全数没收,可是唐爸爸哪里还有钱,只能等唐心来派出所领人。
这一闹就到了早晨九点多,唐心已经在化妆品店外摆好了自己的小摊。
四年的时间,她的化妆技术又精进了不少,现在大概这附近的居民们都知道这有一家特色的化妆品店,门前有一个价位不贵还服务很好的化妆小摊,每天都有陆陆续续的客人来找唐心化妆。
她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收入已经比刚开始时好了很多,现在每个月她几乎都能收入三千多元。在这偌大的城市其实真的不算充裕,但是唐心已经很知足。
其实她很想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哪怕再小她都很向往。她也曾在闲瑕时去看过店面,但是租金太贵了,那是她无法支付的。但是唐心给客人坐的椅子和化妆品的质量已经好了很多,她还配了专业的打光镜子,化完妆时供客户照照。
唐心正在给一位将要去面试的大学生化妆,这个女孩和她几乎一般大,现在正就读在这座城市的一个二本院校。临近毕业了,女孩要去找工作,只是苦于这么多年的读书生涯,她并不太会打扮自己,于是想花点零花钱先化一个合适的妆容,以后再照着模仿。
唐心左手拿着睫毛膏,右手用睫毛刷仔细的给女孩化着。
正当这时她的手机想起了铃声,她接起了电话。
只听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比较威严又比较生冷的一句话:“你好这里是派出所,您的家人参与聚众赌博,请您前来缴纳罚金并领走家属。”
唐心听完电话后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还有一些莫名的畏惧和害怕。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跟派出所更是没有一点瓜葛。她只想本本分分的做一个合法公民,离派出所那种地方越远越好。
唐心愣在原地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空白。
稍微成熟了一点的唐心已经不像当年,现在的她很少发愣,岁月的磨砺已经让她放弃了呆萌的权利。
还是在那个女大学生的提醒下,她才回过神来。匆匆的为她化完了剩下的半幅妆容,就急急忙忙的赶去派出所。
唐心到时看见爸爸蹲在地上,她顿觉满脸的羞愧和难堪。她眼睛一闭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此时内心的感觉,失望、难过、心疼她特别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唐心压抑着自己的坏情绪,交了罚金一千元,又替唐爸爸还了棋牌室老板一千元,然后签了字,扶起爸爸,低着头快步的离开了派出所。
刚到了派出所门口,唐心觉得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失控,借口化妆小摊没人照看,就和爸爸分开了。
她和爸爸两个方向走的远了,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此时她更多的情绪是为自己感到委屈,委屈自己如此努力,却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爸爸。她一个月所赚不过也就三千元,却被爸爸就这么一夜之间赌输了。
她一把一把的抹着泪水,顾不得街上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自从四年前直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哭过了。
如果说四年前她还天真的喜欢着冠淞,那么今天她已经彻底死了这份心思。在她心底的这份感情并不是被时间冲淡了,而是她认清了现实,她根本配不上他,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平等的站在他的身边。
但是每当她无助的痛哭,每当她频临崩溃的边缘,那张帅气俊朗的脸庞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的微笑像一缕阳光照进她的心窗。每当她面临冰冷的处境,几乎浑身瑟瑟发抖时,曾经在她将要昏倒前那怀抱的温暖,总能带她远离冰封的幻境。
过去的这四年,每当秋风初起,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曾经他对她那样温柔,那样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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