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姻缘扣：李烨施救
秦蓁浑浑噩噩间只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
她本能地死死攥住白莽手臂。
然而意识消失前的某个瞬间,她似乎感觉到,白莽脱离了她的掌控。旋即,却有什么东西贴上来,咬住她的唇瓣,撬开了她的牙关。
立时有清新气流入喉,她精神一振,下意识睁开眼睛。
本以为,给她度气的会是白莽,然四目相对,她却发现,那是一双异常冷冽、幽深的眸。
真好看,这双眼睛真好看!她觉得有些熟悉,却最终来不及想起是谁,便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混沌……
两名千牛卫本就会水,在湖中虽扑腾得狼狈,倒不至于下沉,营救之人一接应,很快便将他们安全带回岸上。
他二人亦知自己闯了大祸,一脱困便问:“白莽兄弟和秦衙役呢?”
没人回应,众人皆红着眼望向湖面。
俩人立时反应过来,怒吼着又要往湖里扑。
一众人手忙脚乱去阻止,眼见拦不住,顾爽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莫要拦着,让他们去!已然白白搭上秦衙役和白莽的性命,他二人还觉不够,最好再拖几人下水,再多淹死几个,这样才会消停。”
顾爽并非李烨,李烨不苟言笑惯了,在众人眼中,那是真正的活阎王,被训斥责罚都是家常便饭。而顾爽乃文官清流,为人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平日遇见,不管是谁,都会点头微笑,毫无半点架子。
然,此时这个大家眼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却横眉冷对、疾言厉色,眸中愤怒、责备竟比李烨更加骇人。
两名千牛卫不由呆愣当场,硬生生将自己憋得脸庞发紫,却再不敢多言一句。
常州刺史和丹阳县丞面面相觑,顾爽从头到尾不曾责备他们一句,却也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这些当地官员皆是虚无。
这种温和却大大方方的无视,比挨顿揍更令他们坐立不安。
横竖不能一直这般僵持,常州刺史作为品阶最高的地方官员,硬着头皮问:“顾少卿,李大人呢?”
他只是借口转移话题,然话问出口,众人才发现,不止李烨,便是云琅也不见了。
顾爽似有所感,扭头问身后一名千牛卫:“李大人可是亲自下水救人去了?”
那千牛卫刚想回答,便听“哗啦”一声,湖水里钻出两个人来。
顾爽凝目细瞧,正是云琅拖着昏迷不醒的白莽,赶紧带人手忙脚乱将他们拉上来。
“李大人呢?”他急急问。
云琅累得脸皮发青,却依然上气不接下气道:“头……头儿,在……在水里,秦衙役……秦衙役被水草缠住……”
不等他说完,顾爽已“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白莽眼皮一阵乱跳。貌似,顾少卿方才说他帮倒忙,专门阻止他下水救人,怎地这会子,他自己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几名千牛卫听说李烨和秦蓁被水草困住,均自告奋勇下水。才要行动,湖面又是一阵翻腾,李烨竟抱着秦蓁上来了。
众人大喜,便是常州府衙和丹阳县衙的人也七手八脚上来帮忙,眨眼功夫,便将李烨、秦蓁和顾爽都拉了上来。
李烨上岸后不看任何人,迅速抱着秦蓁走到干爽之处坐下,然后让秦蓁趴在自己膝头,对着秦蓁的后背便是一通猛拍。
白莽已被千牛卫们救醒,看着李烨的动作心疼得眼角直抽搐,却又不敢打断李烨施救,湖边明明聚集了五百多人,这一刻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下、两下,李烨一连拍了十几下,白威忍不住泪流满面,秦蓁仍无醒转迹象。
围观百姓中也不知是谁实在忍受不住这等压抑气氛,不由嘀咕道:“已经死了吧?做甚还要救?”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静谧的翡翠湖边却震耳欲聋,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循声望去。而尚未找到说话之人,便听“轰隆”一声,一块半人高的巨石陡然凌空而起,竟在半空中碎成无数小块,纷纷跌进翡翠湖中去了。
这一变故惊得人人色变,有眼力过人者,瞬息间已看清乃是李烨所为,皆像看见鬼了一般瞪着他连连后退。
顾爽武功平平,并未看清李烨的动作,却也猜得出这是李烨杰作。
正待询问,便听李烨比三九飞雪更加冷萧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本官以此石为证,但凡方才参与闹事者,不管是谁,结案后自回衙门领一百军棍,若有违者,本官定让他如此石,死无葬身之地!”
这哪里是朝廷钦差说出来的话?强横霸道的简直堪比河患水匪。然五百人目瞪口呆看着李烨,竟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顾爽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他平素最讨厌李烨身上这股匪盗做派,可此时此刻,眼睁睁看着李烨有条不紊,不间断给秦蓁施救,他却只觉鼻子发酸。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李烨拍出第三十掌时,趴在他膝头的秦蓁“咔”地一声,呛出两口水来。
白莽和白威同时扑过去,抓住秦蓁的手嚎啕大哭。
秦蓁晕晕乎乎一睁眼,就看见白莽和白威在哭。她的嗓子像被火烤过,憋了又憋,方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们俩哭甚?我又不会死。”
“不许你说死!”白威哭嚎道:“蓁蓁姐,你和莽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秦蓁艰难地伸手想摸一下白威的头,却在接二连三听到“死”这个字后,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李……李大人、顾少……卿!”
李烨和顾爽就在白莽和白威身后,听见秦蓁唤他们,双双凑上前。
秦蓁目光刚触及他二人,便扯着喉咙嚷道:“我……知道张尚书……在哪里了……”
两炷香后,秦蓁换了身干净衣裳,抱着个白莽和白威强制性塞给她的火笼,坐在议事帐篷内。
她身边,围着李烨、顾爽及常州刺史,三双眼睛都如看见聚宝盆般,灼灼锁定她。
但李烨并不急着发问,直到亲眼看着白威将整碗蜂蜜水尽数给秦蓁喂下,方缓缓开口道:“现在说吧,无需着急,慢慢说!”
“诺!”秦蓁应了声,却蹙紧眉头问:“大人,能否将张尚书的随侍小厮和车夫,再唤来一下?”
“你想问什么?”顾爽脱口问。
“就一句。”
“哪一句?”这回发问的,却是常州刺史。他又急又好奇,恨不得扒开秦蓁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秘密。
秦蓁看他一眼,又将视线重新落回李烨脸上:“诸位大人,我只想问问那小厮,张尚书夫人给圣上飞鸽传书中提到,张尚书乃是因为在雨幕中看见一栋房舍,急着去避雨,所以才与小厮和车夫跑散。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常州刺史眼眸一黯,脸上不由浮现出失望:“这个不用再传唤他们问了,本官曾亲自审问过多次,千真万确,当时天降暴雨,小厮本在规劝张尚书速回马车上避雨,可那车夫却突然指着西南方说那里有栋大宅子,张尚书避雨心切,听闻后推开小厮便冲进雨幕,去的方向,正是所谓的大宅子方向。”
“那,”秦蓁追问:“那所大宅子,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问的并非“住着什么人”,却是“究竟是什么地方”,常州刺史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但他并未多想,只重重叹了口气道:“嗨!哪有什么大宅子?本官接到报案后,亲自带人将那一带翻了个底朝天,那种荒郊野外,鬼都没一个,怎么会有大宅子?当时本官还怕弄错,再次提审小厮和车夫,结果小厮却说雨太大,他其实压根就没看见有没有宅子。而那车夫,也含含糊糊说自己兴许看错了。”
刺史大人的解释已然够详细,秦蓁却笑着冲李烨和顾爽拱拱手:“二位大人,小的不才,查案喜欢刨根问底,恳请二位大人还是将小厮和车夫叫来,让小的亲耳听听,他们说的是否与刺史大人所言一致吧?”
这要求简直画蛇添足、无理取闹,常州刺史面色微变,李烨和顾爽却双双点头。
不多时,小厮和车夫带到。
正如刺史大人所言,两人的口供仿佛早已背好,与刺史大人所述毫无二致。
秦蓁也不纠缠,痛痛快快放他二人回去。
只是,二人才一离开,她便正色道:“李大人、顾少卿,昨日分析案情时,您二位可有发现,咱们忽略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吗?”
“什么重要问题?”李烨与顾爽异口同声。
“死人!”
“死人?”常州刺史面面相觑,半点听不懂秦蓁在说甚。
顾爽亦紧锁眉头苦思冥想。
唯独李烨,墨黑瞳眸紧紧盯着秦蓁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可是指,张尚书冲进雨幕的行为?”
“对!”秦蓁点头:“那绝非正常人的行为,可张尚书不疯不傻,他为何要做如此反常之事?真的是想进大宅子里去避雨吗?前唐诗人杜牧曾做过一首七言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雨天,分明最适合祭奠逝者。那么有没有可能,张尚书当日想要探视的旧交,乃是一位逝者,或者说,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将将说出口,顾爽眼睛一亮:“义庄!”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