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姻缘扣：颅内乾坤
李烨僵了一会儿,才将黍米头颅和尾巴一同拾起来。
他将黍米头颅递还给秦蓁,仔细打量那根尾巴,半响才道:“是猴子的。”
秦蓁已然看出这是猴子尾巴,并未回应,只是死死盯着手里的黍米头颅。
“怎么回事儿?”李烨问。
“不清楚。”秦蓁迟疑道:“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毛烘烘的东西在身边,它一会儿摸我的脸,一会儿想往我怀里掏,可在我醒来之后,它却试图抢走这颗黍米头颅。”
“你可有看清这只猴子的脸?”李烨再问。
“看清楚了。那不是猴子的脸,是一张……”秦蓁想了想,方道:“人脸。”
“你确信?”
“确信。虽然这张脸非常丑陋,但绝对是张人脸。”
“可是鬼脸婆婆?”
“不是,”秦蓁摇头:“两张脸都十分丑陋,但完全不一样。且无论身形、个头,还是动作,这只猴子跟鬼脸婆婆都不相同,它比鬼脸婆婆瘦小很多,可以看出猴子的姿态,并且,鬼脸婆婆穿着人的衣裳,这只猴子没有。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难不成,这姑苏一带的猴子,跟我们西北的不同,都长着一副丑陋的人脸?”
才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她面色突变,脱口道:“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李烨几乎与秦蓁同声而出。
话音落,两个人的脸色皆异常难看。
猴子乃山野生灵,又不是人,有什么必要戴人皮面具?即便是由人豢养,也不至于这般惺惺作态,那么,鬼脸婆婆和鬼新娘这般画蛇添足,究竟为什么?
李烨看一眼秦蓁手里的黍米头颅,蹙眉问:“这只猴子为何要抢这颗黍米头颅?”
“应该是,棺材里的鬼新娘尸骨被我们损坏,他们想夺回去,恢复完整吧!”
“既如此,那它为何潜入伊始不去抢头颅,非要在你脸上和怀里找?”李烨不置可否。
他用的是“找”,而不是“摸”,区区一字之差,令秦蓁心念一动。
“李大人?”抬头直视李烨的眼睛,秦蓁的声音有些发颤:“您说,有没有可能,他们要找的东西,就藏在这颗黍米头颅内?”
这话令李烨微微色变,但他还是摇摇头:“我觉得不会,这颗黍米头颅显然是他们自己铸造的,倘若那东西就在骷髅头里,鬼新娘昨夜与你抢夺时,为何不直接袭击头颅,却去抓尸骨的脊柱?他武功高强,总不至于不知晓这般下手,会令尸骨彻底毁坏吧?”
秦蓁并非没想过这个,但方才猴子偷袭她所造成的震撼委实太强烈,听别人叙述永远体会不到身临其境的感受,她心痒难耐,总有种不把头颅砸开来看看,誓不罢休的冲动。
可她又十分清楚,这颗黍米头颅不但是重要物证,还是引诱鬼脸婆婆和鬼新娘再度前来的唯一筹码,倘若弄坏了或者砸碎了,有可能,这辈子他们也抓不到凶手。
事关重大,怎么办?
李烨见她满脸纠结,心知她不甘,思忖片刻,问:“你有没有法子,将这颗头颅先打开,再修补回去?”
修补?秦蓁先是一愣,继而眼睛倏地亮起来。
县丞和杜主簿今日运送过来的补给中,就有黍米,大不了先将头骨切开,查验过后,再用黍米重新在外面塑一层。
想到此,秦蓁点头道:“可以,我只要按照人字缝的走势下刀,将天灵盖撬开,便能将手伸进去,待查验完毕后,再用黍米还原便可。”
“如此甚好!”
李烨其实也想看看这颗头骨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听秦蓁这么说,忙解下腰间匕首递过去。
他的匕首与普通人佩戴的完全不同,乃精铁打造,削铁如泥。黍米头颅经过之前的抢夺,已然裂开了数条缝隙,秦蓁挑选出一条,沿着缝隙将头顶的黍米层撬掉,再顺着人字缝切割,不过小半时辰,便将天灵盖掀开一块。
看清楚里面塞满了稻草,秦蓁和李烨一阵失望。不过既然打开了,总得将稻草掏干净,秦蓁伸出两根手指,一点点将稻草夹出来。
起初并未发现异常,可在夹到一半时,秦蓁只觉指间触感变得十分坚硬,竟像是稻草中包裹着什么东西。
李烨心思何其细腻?眼见她的动作僵住,连脊背都挺直了,便知发生变故,“可是发现了什么吗?”他问,竟有些藏不住眼角眉梢的情绪。
秦蓁亦激动得红光满面,冲李烨点点头,她的动作愈发谨慎小心起来。
终于将最后一撮稻草夹干净,两人皆有些迫不及待。生怕将里面的东西损坏,索性趴在地铺上,头对头,一点点将稻草拨开。
果然,最后一层草杆掀开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竟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鸽蛋大小,呈圆形平安扣状,表面却有浮雕。
秦蓁拿起来对光仔细辨认,只见,正面雕刻的,乃是一副洞房花烛图。翻一面再看,却是和合二仙。
“姻缘扣!”两人异口同声。
话毕,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姻缘扣这种东西,自然是赠送给情人的信物,找到它,足以证明他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张俊德滞留奔牛镇,确实是准备探视旧情人。
已为人夫,妻家又是赫赫有名的前朝王宰相之女,张俊德想来探视一下作古的旧情人,自然要避人耳目。
可也仅此而已。
所谓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总有一份旧情,怎么也不至于要回来,张俊德做甚要在二十多年之后,不惧生死地入鬼域寻找这枚姻缘扣?
还有凶手,他们又为何非要夺走这枚姻缘扣?难不成,想以此为证,跑去向张夫人告密?
这太荒唐了。即便张俊德曾经有过妻儿,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更遑论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张夫人到底有多善妒,才会受这种东西挑唆,责难自己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声名显赫,又被圣上宠信多年的夫君?
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突听外面一阵喧闹,白威的声音响起:“李大人,张夫人来了。”
当真说曹操曹操到,李烨和秦蓁互视一眼,双双走出帐篷。
张夫人正从大门外疾步行来,嘴里还悲戚嚷道:“我夫君呢?我夫君现在何处?”
白威将李烨和秦蓁引到张夫人面前,介绍道:“张夫人,这位便是皇上口谕,负责本案的刑部左侍郎、千牛卫中郎将李烨李大人!”
刑部左侍郎虽与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同为正三品,但尚书乃是正职,侍郎却是副职,且户部比刑部职权更大,张俊德这位户部尚书,又深受明德帝的宠爱,张夫人哪里会将李烨放在眼里?
“哦!”她斜睨李烨一眼,不咸不淡道:“见过李大人,敢问,我夫君呢?”
李烨上下打量张夫人一番,亦不冷不淡拱拱手,再扭头交代白莽和白威:“去把张尚书带过来。”
“诺!”
不多时,白莽和白威便押着张俊德前来。
见夫君蓬头垢面形如乞丐,还被五花大绑着,张夫人怒从心头起,竟指着李烨脱口骂道:“无知小儿,你竟敢如此苛待我夫君,我要到圣上面前弹劾你。”
秦蓁眼皮一跳,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夫人息怒,实在不关李大人的事,是张尚书疯癫得厉害,若不将他捆起来,他会……”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她脸上竟被张夫人狠狠掴了一耳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尊卑不分地跟本夫人说话?还不赶紧退下,休要在此污了本夫人的眼睛。”
白威做梦也没料到张夫人会动手打人,登时急红了眼:“夫人凭甚打人?若不是我蓁蓁姐,您夫君眼下早变成一具死尸了,您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连问也不问就出手伤人,这案子我们不查了。”
白莽的火气比白威更甚。他自幼看着秦蓁长大,将秦蓁疼得如同眼珠子,此时见妹妹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掌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还回去。
秦蓁大病初愈,这一巴掌张夫人又用了全力,她一时间眼冒金星,耳朵竟有些失聪。心中怒火腾腾,恨不得直接拔出腰间横刀将这刁妇砍了,可理智尚存,但见白威不依不饶,白莽更是要打人,她顾不上肿胀难耐的半侧脸颊,连忙阻止。
刚将白莽和白威拉住,便听李烨嗤声一笑,下一刻,冰冷的话语逐字逐句从他牙缝里蹦出来:“来人!给张尚书松绑,让他好好与张夫人团聚!”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