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瞠目结舌。
昨日李烨率那么多衙役和千牛卫前去追捕,若非张俊德自己返回,想捉住他难如登天。眼下一旦松绑,谁知道这厮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心道不好,她张嘴便要阻止。
然话未出口,便对上李烨深沉莫测的眼睛。蓦地,秦蓁一呆,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而白莽和白威听见李烨下令,却双双眼睛发亮,不怀好意地应了声“诺”,二人七手八脚便去解张俊德身上的绳子。
其他千牛卫和衙役们则自动围上来,直将秦蓁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张夫人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心头莫名发慌。可众人丝毫没有上来冒犯她的意思,她又不好出口训斥,只能耐着性子等夫君松绑后,急急携了归家。
但见捆在张俊德身上的最后一道绳索被松开,她心中大喜,张开双臂就往张俊德身上扑:“夫君,妾身……”
话未说完,眼前人影闪动,“啪啪”两声,她两侧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两记大耳光。
而她尚未反应过来,脖子上一紧,又被张俊德死死掐住。她双腿发软,几乎毫无抵抗能力便瘫软下去。
然即便如此,张俊德也不愿放过她,不但掐着她脖子的手愈发用力,还干脆骑到她身上来,张嘴就往她脸上咬。
张夫人哪里会想到夫君狂躁得如此厉害,避无可避,鼻子竟被张俊德咬住。她只觉一阵钻心疼痛袭来,伴随着眼睛阵阵发黑,终于扯着破锣般的嗓子,艰难惨嚎起来。
李烨等人并不插手阻止,皆立在一旁看好戏。
但见张夫人满脸鲜血,鼻子似乎快被张俊德咬掉,李烨方懒洋洋道:“罪孽罪孽,尔等还不赶紧把张尚书拉开,是想等着他将夫人咬死吗?”
白莽和白威憋着笑上前,倒是用了些力气才将张俊德拽起来,只是,张俊德牙口咬得甚紧,竟将张夫人鼻子上一块皮肉啃了下来。
张夫人七魂已然被吓掉了五魂半,满脸是血地呆呆躺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李烨让秦蓁将她扶起,微微凑近些去瞧她鼻子上的伤,嘴里还幸灾乐祸道:“哎呀,让夫人受苦了,当真失敬。不过,本官也是遵照夫人的意思,亦不忍夫人饱受相思之苦,只是可惜,张尚书眼下疯癫太盛,竟是连夫人都不认得了。不知夫人,可还要再与张尚书亲近亲近,说说体己话?”
他说前半截冷嘲热讽时,张夫人毫无反应,可当他提议让张夫人再去与张尚书亲近、说体己话时,张夫人却“啊”地尖叫起来:“不要!我不要跟他亲近,不要跟他说体己话,把他弄走,赶紧弄走,我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秦蓁:“……”
看,多现实啊!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责备他们为何如此苛待她夫君,后一刻,便如看见厉鬼般叫着喊着要让他们将她夫君弄走,张尚书毕竟是个病人,张夫人却哪里考虑一星半点这些?绝情如斯,这才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
不过,看看张夫人血流不止的鼻头,秦蓁终是不忍:“李大人,我先带张夫人去止血包扎,过会子再出来说话。”
“去吧!”李烨冲她点点头,却又交代:“且将你的脸也处理一下,本官上次给你的膏药,亦能消肿止痛。”
李烨给她赠药之事,白莽和白威都不知道,此时被李烨说破,他二人自然满脸诧异地看向秦蓁,秦蓁对上他俩的视线,脸颊莫名发烫,赶紧扶着张夫人离开。
再度出来时,张夫人已然没了先前半点嚣张气焰,面上皆是心惊胆战。
“夫人请坐!”李烨指指充当板凳的大青石,自己也在对面一块上坐下。
张夫人惊恐地环视一圈四周,确信张俊德已经被带下去,方战战兢兢坐下。
李烨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原本本官和顾少卿商议,是要先将张尚书送去丹阳县衙稍作休整,再送回常州府衙的,然张尚书的情况夫人也看见了,他压根不配合,不管是谁,只要靠近,他必然袭击。昨日送他出山的两名兄弟都被他咬成重伤,眼下还在帐篷内养伤。当然,若夫人不怕带张尚书归家后,他再偷偷跑回这座义庄来,本官也可将他打晕,由夫人领走。”
“不不,”张夫人连连摆手,“不必带回去了,既然案子还未破,他自己又不愿离开,那就,继续留在这里吧!横竖李大人等都在,我也放心。”
这就放心了?秦蓁不由自主便与白莽、白威互视一眼。亦同时在心中腹诽,李大人也够腹黑,竟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六扇门出来的人,审讯手段层出不穷。
李烨要的就是张夫人这番承诺,既然目的达到,他直接开门见山:“来人,去将昨日那十二具黑棺内的衣物取出,让张夫人过目。”
立时有千牛卫照办。
待十二套衣裳按照棺材的摆放顺序被一一呈现在院子里后,张夫人惊得直接从青石上跳起来:“这……这个……这个……”她满脸惊讶地指着最前面一套衣饰,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套衣物,是……是我的。”
“嗯?”李烨吃了一惊,也腾地站起来。
秦蓁不由脱口问:“夫人可看仔细了?没有认错?”
“怎会认错?”张夫人指着那套衣衫上的一处刺绣道:“此乃我刚出嫁时的一套衣物,这里的绣花,还是我母亲在世时亲手绣的。李大人您瞧,这里的针脚还错了两针呢!”
李烨和秦蓁双双上前细看,果然如张夫人所言,那两处绣错的针脚并不明显,但被人指出来细看,却也能分辨得出。
“请夫人再看看其他的,”李烨冲她拱手行礼,这一次,非常诚恳。
张夫人亦不推脱,一件件细看。初时她十分惊讶,看到一半,她面上露出不可思议,待看完最后一件,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全是惊恐。
“李大人,你……你方才说甚?”她声音发颤地问:“这些衣物,都是在……在棺材里找到的?”
“然!”李烨点点头:“这座义庄已经被废弃五年之久,平日里没人来此地停尸,可南侧殓房内,却停放着十二具黑色棺材,每具棺材内都装殓着一套衣物,便是夫人看过的这些。夫人可是认得这些衣物?”
“我……我不认得。”
李烨眼眸一眯:“夫人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张尚书眼下病入膏肓,凶手绝非善类,我等若是捉不住他,恐日后他会找去尚书府寻仇。依本官之见,夫人定然不希望下回,被装在棺材里的,是您吧?”
这番话吓得张夫人身子一抖,重新跌坐回青石上。脸色煞白地直勾勾瞪了李烨许久,她才咬牙道:“我,确实认得剩下的这些衣物。”
“都是何人的?”李烨和秦蓁异口同声。
察觉到自己逾越了,秦蓁心虚地摸摸鼻子,赶紧退后两步。
张夫人却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失态,满脸惊惧道:“剩下的十一套,皆是……皆是夫君那些……那些妾室的。”
“啊?”白威脱口道:“张尚书居然娶了十一个小老婆?”
话一出口,就收到秦蓁和白莽狠狠一瞪。
大唐民风开化,张俊德位高权重,又是两朝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别说十一房妾室,就算二十一房,三十一房,又有什么稀奇?
然此言听在张夫人耳朵里,终是难堪。她涨红了脸,羞愧得头都不敢抬:“其实也没那么多,有四个,乃先皇和皇上御赐的贵妾,另外四个,是公婆为夫君张罗的妾室,其余三个,乃是我给夫君安置的通房。”
果然是两代君王的宠臣,连女人都可以跟皇帝老儿一同分享,还一来就是四个。
不过张夫人也是位妙人,只为夫君安排通房丫鬟,却不纳妾,并且,还对每个妾室通房的衣物了如指掌,当真有点意思。
李烨眼眸眯了眯,再问:“夫人可认清楚了?本官可以实话告知夫人,这十二套衣衫,皆是按照妾室的身份装殓在黑棺之中,而在那间殓房正中间,还有一具大红色棺椁,棺椁中,装殓着一具新娘尸骨,以及,一个尚在襁褓内的胎儿。”
“啊!”张夫人倒抽一口凉气,陡然变色……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