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姊妹煞：千年祸害
“谁?”秦蓁猛地惊呼出声,声音里竟带着罕见的惊惧颤抖。
李烨怔了怔,从树后走出:“是我!”
“呼……”秦蓁重重松了口气,“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吓死我了!”
李烨奇道:“你当日独自在七峰山义庄殓房内,与鬼脸婆婆和鬼新娘对峙良久都不怕,怎地今日死了两只兔子,却吓成这样?”
“那不一样。”秦蓁小脸儿上皆是严肃:“当日在殓房内,便是被棺材包围,便是那些棺材中真的装殓着死人,我又何惧?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些人并非我所害,即便勾魂索命,也不该找到我头上来才是。可今时今日不同,这两只兔子,委实因为我一句话,白白送了性命,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烨:“……”
之前是谁说,要将兔子抽筋剥皮烤着来吃的?搞半天所谓的豪言壮语,都是骗人的,这丫头竟是个怂货。
“小骗子!”
“嗯?”秦蓁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道:“哥哥你叫我什么?”
“你是小骗子!”李烨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弹:“你不是说要抽它们的筋,剥它们的皮,将它们烤来吃吗?如何现下反悔,矫情起来?”
“哦,这个呀!”秦蓁不好意思地揉揉脑门:“我原是想烤来吃的,可再一想,咱们这么多人,就这两只兔子,连塞牙缝都不够,没得兔子肉未吃过瘾,反倒落个残忍分尸的骂名,所以,还是算了吧。”
李烨:“……”
残忍……分尸?这丫头管这个叫,分尸?那牛羊猪马屠户和喜食荤腥之人,在她眼睛里,是不是天天都在做残忍分尸之事啊?
秦蓁哪里知道李烨脑子里在想甚?她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还极好心地拍拍身边空地道:“哥哥,你也坐,站着怪累人的。”
李烨嫌弃地看她一眼,却没有拒绝。
在秦蓁身边坐下,他问:“你以前经常和你义父,给受这种伤的人治疗吗?”
“哥哥是说,如玉公主这类病人?”
“对!”
“怎会?”秦蓁摇摇头:“义父若知我用这种法子验尸查案,估计得揍我。”
李烨听得一愣:“你是说,贾参军他从未用过此等验尸手法?”
“当然!”秦蓁面上显出几分尴尬:“我义父可是个慈眉善目之人,怎么可能会提倡如此残忍血腥的取证手法?”
“那此法取证你是跟谁学的?”
“未跟谁学,我自创的。”
见李烨一脸不信,秦蓁笑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多东西自己经历过,自然而然就懂了。哥哥您也知道,我和大莽、小威在被义父收养前,皆是猫耳胡同的小乞丐。既是乞丐,自然每日都会因想方设法填饱肚子而挨揍,我四岁时,曾与人抢食被打成重伤,当时伤在头部。”
秦蓁用手拍了拍自己左侧太阳穴上方,“就是这里,被人用那么大块的青砖砸过,可奇怪的是,当时被砸部位不红也不肿,我只有些恹恹,总打瞌睡,大莽和小威也没当回事儿,只是去找砸我黑砖之人狠狠打了一架。不曾想,到了夜里我开始发烧,且高烧不退,大莽和小威怎么都唤不醒我。”
许是想起过往,秦蓁面上颇有动容,朦胧月色下的瞳眸中,更有星光闪动,“小威当时吓得抱着我一个劲儿地哭,大莽急了,跑去街口周大爷的烧饼铺,偷了一大包炉灰回来给我医治,又是将炉灰洒在我被青砖拍过的部位,又是用炉灰泡了水给我硬灌,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彼时的我,人虽烧得昏昏沉沉,眼皮也睁不开,感觉却是清晰的,大莽和小威做什么我都知道,而我更清楚的是,我脑袋上剧痛的部位,并非被青砖拍过的左侧额头,反而是在右侧。”
“呵!”秦蓁笑起来:“那时的大莽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和云琅哥哥一样,以为哪里被青砖砸伤,就该伤在哪里,本能地让我右侧躺着,避免压到左侧额头。他哪里知道,恰恰是他的细心,让我吃尽苦头,右侧头颅受到挤压,痛得我撕心裂肺、生不如死。可也正因这种痛,使我无法真正陷入昏迷,硬生生将我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第二日,我非但没死,还醒过来,养了些时日,竟好了。大莽总说我福大命大,我却觉,这是我作为祸害的报应。怎么都死不了,才不枉我母大虫的威名嘛!”
李烨听秦蓁前面的叙述,心脏莫名不适,似有些揪痛,还有点沉闷压抑,然听完秦蓁最后一句,哪里还有半点心疼?眼中已是满满嫌弃,“便是因为那次受伤,你就敢拿兔子尝试?”
“拿兔子尝试如何?”秦蓁挑挑眉,嬉皮笑脸:“总比直接用人做尝试要好吧?”
李烨:“……”
明明是狡辩,他却觉得,这丫头说的还蛮有道理。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跟着这丫头,都学会了吗?
不过,这小东西也是硬朗,四岁便受过那等致命伤,如今不疯不傻,非但能活蹦乱跳,思维还能保持受伤前的敏锐缜密,且记忆力惊人,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你打算如何医治如玉公主?”他再问。
“活血化瘀、以毒攻毒!”
活血化瘀李烨想得通,毕竟如玉公主的枕部在遭到剧烈撞击后,脑子里会如兔子那般,形成淤血,可以毒攻毒是什么?
“何为以毒攻毒?”
“哥哥可还记得,我当日在七峰山义庄,救治云琅哥哥的法子?”
李烨面色突变:“五毒?”
“嗯!”秦蓁点点头,目光平静且坚定地望向李烨:“蝎子和壁虎皆有散结功效,尤其是蝎子,乃治疗疯癫症的首选。另外,还需一种毒性稍小,却异常珍贵的毒虫,名唤土元,此虫对活血化瘀有奇效。哥哥,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李烨怔怔地望着秦蓁,内心已非惊讶可以形容。
五毒乃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五毒入药起源于汉代,最早只是一种民间习俗,曾在河南道、河东道、京畿道、关内道和山南道一带十分流行,至大唐初期,利用五毒入药治病救人已成理论,直接流传到高丽、百济、新罗和东瀛等国。
而《神农本草经》中曾记载过一种叫做地鳖的毒虫,这种地鳖药用价值极高,便是秦蓁所说的土元。前唐初期,土元作为疗效显著的药虫,被广泛运用于跌打损伤和妇科,长安城内随便找家药铺,都买得到。
只是,前唐历代皇帝皆痴迷于各种神奇药丸,为求长生,曾有五位皇帝死于丹药之下。故,今上在建立后唐初期,便颁布明令,禁止五毒入药。而此令一出,立刻被趋炎附势、曲意逢迎者大肆利用,如今,连冬虫夏草都极少看得见,哪里还寻得到土元?更别提蝎子和壁虎了。
这便是为何当初勘察井中尸一案时,秦蓁问他索要阴阳怪蛇,李烨明着不给,却在私下里偷偷赠与她的原因。
秦蓁作为贾伟杰的高徒,又是京兆尹的杂役,岂会不知后唐法令?然五毒用得好,当真是稀世罕见的良药,土元更是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圣品,尤其如玉公主这类病患,其病灶在颅内,非普通药草药石所能及。
“我知道,这个有点难,”秦蓁垂眸,视线停留在两只小坟包上,“但圣上矫枉过正,并非我后唐之福。我想,如玉公主和五毒,在圣上心目中孰轻孰重,大人定有计较。再说,长安城内各药铺、医馆虽不售五毒,太医署却应当有库存。当然,实在行不通的话,咱们还能自己现捉,反正京畿道一带,并不缺蝎子、壁虎和土元。”
说到最后,秦蓁明显底气不足,朝廷有明法令,即便满地都是蝎子和壁虎,谁又敢冒天下大不讳,公然与明德帝作对?圣上恩宠如玉公主是真,但在如玉公主出事后,将她当做尸体冷藏保存亦是真,帝心难测,自己捉不过妄念,兴许提上一句,都会惹来杀身大祸。
李烨却深深看她一眼,起身道:“此事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去办。”
“诶?”秦蓁愣了下,赶紧跟着站起来:“哥哥你想去哪里找?”
“你莫管。”李烨在她发顶一揉:“大约要多少?”
“各两钱足矣!”
“我省得了。”李烨应完转身就走,还不忘交代秦蓁:“你且抓紧时间,回去睡一会儿,即便睡不着,能躺着养养神也是好的,明日前途未卜,兴许还有恶战等着咱们呢!”
“哦……好,我这就去睡。”秦蓁急急回应。
然夜色中,哪里还有李烨的影子?
她又独自在坟包前发了会子呆,直到插在坟包上的香燃尽,方心事重重回去睡觉。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唤她,秦蓁忙起身去开门,果然,李烨风尘仆仆闪身进来。
见秦蓁外衫只披在肩头,中衣圆圆的领口上露出一截雪白粉颈,李烨往里走的脚步猛地顿住,别开视线将一包东西递给她。
“你且瞧瞧,可是这些?”问完,他也不等秦蓁回应,转身就要走。
秦蓁尚未验货,哪里愿意放他走?她平日里与白莽、白威混在一起惯了,吃住都不避讳,也总记不住男女大防,想都不想,便一把抱住李烨的手臂:“哥哥你去哪儿?”
“快撒手!”李烨有些发急,又不敢伸手去推她,只能强行往外扯自己的手臂:“马上天就亮了。”
“正因天快亮了,哥哥你才要留下来给我打下手,你若走了,我一人来不及。”
“那……那你快将衣裳穿好。”
“我这不穿着呢吗?”秦蓁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扯了下衣领。
她不扯倒好,这般一扯,那领口小扣却不知怎地崩开一粒,竟隐约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
李烨只觉喉头一紧。
尚未来得及呵斥,门外便传来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秦蓁?你可是一夜未睡?方便否?”
“吱嘎”一声,门被人推开,顾爽竟走了进来……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