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姊妹煞：两起谋杀

云琅都要被秦蓁的东拉西扯、欲加之罪气笑了,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嘴贱,非要去接秦蓁的话呢?明明在认识秦蓁之前,自己是个和头儿一般惜字如金的人,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聒噪?

秦蓁却不管云琅怎么想,原本取证就要做到令人心服口服,她让白莽将染血的棉被铺在桌子上,把两只死兔子并排放在上面,然后接过白威递来的匕首,动作麻利地切割起来。

两炷香的工夫,两只兔子的头颅便被她彻底剖开。然而,众人的目光并未多看一眼桌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而是齐刷刷聚集在两只兔子被砸烂的大脑上。

没错!之前残忍的取证,让两只兔子的大脑烂成一团,可区别却异常明显。

第一只兔子,即便整个脑袋都被铁锤砸扁,却依然看得出,致命伤在颅顶,那正是白莽用铁锤重击的部位,看上去就像一只从里面腐烂了一块的苹果,那腐烂处,无论颜色、硬度,还是内容,皆明显与其他部位不同。

第二只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在秦蓁的预言之中,正如秦蓁所说,第二只兔子被白莽砸上铁锤时,明明是右侧脸颊与锤头剧烈撞击,可是,剖开的兔脑却显示,砸烂的部位,乃兔子的左半侧大脑。

故,秦蓁是对的,导致如玉公主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正是她的枕部被迫剧烈撞击到硬物上,导致的对侧颞部重伤。

所以,这确实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谋杀。

“凶手应该是个力大无穷的男人,”秦蓁思忖道:“身高足有九尺,习过武,平日最喜欢使用,或者比较擅长使用的兵器,乃是双锤或者双板斧。他袭击如玉公主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提前拟定过周密详细的计划,并做足了准备。”

“为何?”李烨突然问。

“因为,我没有在如玉公主的手腕、手臂、肩膀、脚踝,以及膝关节等一切可以抓握之处,找到任何勒痕和擦伤。这意味着,他将如玉公主抡起来往硬物上砸的时候,采取了非常特殊的手法,譬如,戴着厚厚的手套,再譬如,用棉被先将如玉公主裹起来,就像裹婴儿襁褓那样,只露出如玉公主的头颅,然后抓住襁褓上最方便发力的位置,用力将如玉公主的后脑勺,砸在铁锤上。”

“你为何认定是铁锤?”顾爽问:“如果是剧烈撞击后导致的裂伤,撞击墙壁、地面等硬物,都应该可以造成此等伤痕,且相较而言,凶手抓住如玉公主往地上掼使出来的力道,应该更大,也更顺手些。”

“没错,所以我才说他是有计划的谋杀。”秦蓁点点头:“通常情况下,往墙壁和地面上硬撞,造成的头皮裂伤,确实与铁锤难以分辨,但我在检查如玉公主的伤口时发现,她自受伤后,从未洗过头,头发已开始起油,变得有些粘手,且她的发根和创口处,不见半点泥印和漆痕,反倒在那渗出的黏液中,带着股兵器特有的铁腥。”

“另外……”秦蓁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李烨和顾爽,“还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然当讲!”白威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意识到李烨和顾爽都在,忙吐了吐舌头,缩至白莽身后。

“请讲!”顾爽示意。

李烨虽未言语,却冲秦蓁点了下头。

秦蓁咬咬牙,终于低声道:“我在如玉公主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碎屑,很像人的皮肤,而如玉公主两只手的虎口处,均有不同程度裂伤,手指上,还有指甲划伤,很深。”

“啊?”白威倒抽一口凉气:“蓁蓁姐?你是说,如玉公主和凶手搏斗过,且险些将凶手掐死?”

“不,”秦蓁摇头:“按照凶手的身高和体型,如玉公主即便再有两个,也无法掐住凶手的脖子,更不可能令凶手受伤……”

“你在怀疑什么?”李烨突然问。

“我怀疑,”秦蓁舔舔下唇,声音有些发干:“我怀疑,如玉公主在遭到袭击前,先掐死过一个人,一名……女子。”

这结论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方信和千牛卫等皆不敢置信地瞪着秦蓁,李烨和顾爽的表情虽没太大变化,瞳眸中,却有着明显震惊。

向来话少的白莽,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蓁……蓁蓁,你……你可别……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

“那蓁蓁姐,”白威的声音里亦充满惊讶:“你是如何判定如玉公主掐死的是名女子的?”

“两点,”秦蓁环视一圈众人,“其一,如玉公主身形单薄清瘦,即便她少时曾在荒山野岭间长大,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柔弱女子。而今上登基以来,对她甚是宠爱,将如玉公主藏在深闺、娇生惯养,这种情况下养成的如玉公主,当手无缚鸡之力才对,她不具备掐死凶手的体力和速度。”

“其二,”秦蓁举起自己的双手,摆出用力掐的姿势,“诸位请看,如果被掐一方是男子,如玉公主那双纤纤玉手,势必不能完全掐满对方的脖子,那么她发力时,不但自己的左右手手指无法重合,虎口中断,还会因为骤然发力,导致严重撕裂伤。可是我仔细检查过她的双手,她虎口处的裂伤并非在中断,而是更靠近拇指位置,且她手指上的指甲划痕,乃是自己的手指交错用力时,不慎误伤的。由此可见,被她掐死的人脖子很细,她用双手轻易就能将对方的脖子掐个圆满,而如此细的脖子,不是女子又能是谁?”

如此细致入微的蛛丝马迹,却是铁一般的证据,白威便是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秦蓁之前提到过的名字——丹桂,那个王喜管家曾告诉李烨和秦蓁,前天夜里,稀里糊涂去如厕,却不慎跌进池塘里淹死的,如玉公主的贴身婢女。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如玉公主疯狂地掐死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婢女?而那婢女,还半点不做反抗?

顾爽实在不知要如何评价,同时身为受害人和杀人凶手的如玉公主,他看向李烨:“李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李烨却似没听见顾爽的问话,只定定瞧着秦蓁:“你有几成把握治好如玉公主?”

“七成!”

这个答案让李烨惊了一惊。他原本以为,秦蓁对王喜说的那番话,乃敷衍之词,却不料,秦蓁竟真有深藏不露的医术。

稳稳心神,李烨点头:“如此,顾少卿,明日开始,你我都陪着秦衙役入住公主府,秦衙役负责治疗如玉公主,你我则在确保秦衙役和如玉公主安全的同时,秘密调查案发当晚,公主府内究竟发生过什么。”

经过这番折腾,天都要亮了,顾爽、秦蓁等人没必要再回大理寺和京兆尹,李烨索性命人准备客房,让大家抓紧时间补充睡眠。

因着秦蓁是女子,无法与众衙役和千牛卫们挤在一处,李烨便让云琅抱来两床被褥,在审案堂中给秦蓁打了个地铺。

待众人都歇下之后,李烨独自查夜,路过审案堂时,却发现里面烛火未熄,他敲敲门唤了两声“秦蓁”,未有人答,伸手一推,审案堂的大门竟是虚掩着的,里面哪里有秦蓁的影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烨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独自寻找。

找到后院时,隐约看见前面树丛中有火光,似还有人在说话,李烨放慢脚步悄悄靠过去,果然是秦蓁。

秦蓁面前堆了两个小小的坟包,正背对着他在烧纸钱,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兔子们,别怪我和大莽、小威心狠手辣,这世上诸多真相,往往都隐藏在罪恶和血腥中,为防止以后再有类似残忍事件发生,有时,我们不得不让自己硬起心肠,做一些只有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她不知从哪里寻来两根胡萝卜,像立墓碑般,分别插在两个小坟包上,“这萝卜是我从六扇门后厨偷来的,若说害死你们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六扇门的云琅哥哥他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俩若非要报仇雪恨,化成兔子鬼后,便只管去寻云琅哥哥报仇,千万别缠着我和大莽、小威,知道吗?”

似乎觉这话有些过份,她哼唧两声,又道:“罢了,取证的主意是我出的,你们变成鬼来寻我也行,但千万千万莫要去吓唬大莽和小威,小威从小就怕鬼鬼祟祟的东西,大莽虽胆子大,却有些缺心眼儿,万一被你们误杀了,岂不可惜?当然,你们来缠我,便是让我饿着、冻着、生场大病都行,就是别把我的魂儿勾了去,我还没嫁人,死了委实可惜。哦对!我记得以食为天酒楼有道‘群英荟萃’,乃是十足的萝卜宴,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买来孝敬你们,你二位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可好?”

听到这里,李烨实在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